23

    许沉翡明明怔住一瞬,眼神也闪躲一瞬,却动作利落地挥开他的手,微微皱眉,盯视他。

    陈嘉荣略微举起双手,投降似的后退几步,想笑,怕惹恼她,又不敢。

    最终清了清嗓,转移话题,“过几天庆泽哥女儿过百日礼。”

    言下之意是她要同他一道出席。

    许沉翡点点头,“我知道了。”

    又问:“礼金准备多少才合适?”

    本城各个大户人家之间关系盘根错节,他口中“庆泽哥”是大伯母方晴娘家大哥的二儿子。论亲疏,不算太亲近的亲戚,但陈嘉荣自小在大伯身边长大,理应多费一份心。

    因此,许沉翡才有此一问。

    陈嘉荣略想了想,“我来准备就好。”

    许沉翡再次点点头,无异议。也是这时才恍然意识到,自他进屋以来,说了这些话,两人还一直站着。现在再邀人坐下,便是在明示先前的失礼,许沉翡一时进退两难。

    好在陈嘉荣这时已将擦拭后一直放在茶几上的眼镜重新戴回,笑着说:“和你说这事不是要你多费心,是提前告知你,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许沉翡立刻拾回主人家的周到,“我送你。”

    却见陈嘉荣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没说什么。

    想来他不会忽视自己站了这么久的事实,许沉翡忽然笑了,“抱歉,我今晚太失礼。”

    陈嘉荣抬手轻拍她的肩,不应她的致歉,反倒说:“你别太紧张,回你这里住是我们先前就说好的事情,哪怕被人拍到什么、传出什么,也并非你一个人的问题。”

    许沉翡张口,想说些什么,没来得及出声,被他抢先,“只是要麻烦你认真扮演‘陈太太’,来掩饰流言了。”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大门前。

    许沉翡沉重心情有所缓解,眼下终于有心情同他开玩笑。

    亲手推开大门,摆出送客姿势,“那么再会,陈先生。”

    陈嘉荣配合她,认真神色,“再会,陈太太。”

    .

    隔几日,陈嘉荣再度登门,亲自来接“陈太太”。

    才上车,许沉翡便忍不住笑说:“虽说做戏做全套,但你也不必亲自开车来吧。”

    陈嘉荣挑眉,“不信任我的车技?”

    “岂敢。”许沉翡还没忘自己闹出在他车上睡得昏昏沉沉,被叫醒时还不情不愿的笑话。

    陈嘉荣这才笑着解释,“今日是私人宴会,来的全是相熟的亲戚朋友,长辈居多。我一个晚辈,想要多大排场?”

    许沉翡做赞同貌,“是的,谁不知道陈嘉荣先生向来温良恭俭,重礼数、知轻重……”

    话没说完,被他打断,“有这工夫嘲笑我,不如想想编什么瞎话,把你结婚以后仍在自己家里住的事糊弄过去。”

    提到此事,许沉翡果然顿了一下。

    不是因无法应对而烦恼,只是觉得无趣极了,简直浪费时间,“所以说,人与人之间理应有点边界感。”

    陈嘉荣笑,“长辈过问,那叫关心。”

    许沉翡扭头看他,“听听你自己的语气,有多少不屑一顾,就别拿来给我洗脑了。”

    陈嘉荣连声说“好的”,就差举手投降。

    又问:“所以,你准备怎么说?”

    许沉翡想了想,笑说:“你别管我怎么解释,你只要记得,不管我说什么,你都微笑点头,表示‘她说得对’就可以了。”

    然而,到了宴席之间,角色到了个个。

    许沉翡向来深居简出,与这些贵妇人的交际仅停留在知晓彼此的存在。

    这些名义上长辈也秉持的一定的分寸,并不真的如同刻板印象中的中国式长辈一般,围绕着这位英国长大的大小姐问东问西。

    反倒是陈嘉荣被询问众多。

    譬如许沉翡要求回到海棠山园住这件事,到了这些太太口中就成了陈嘉荣不体贴、不懂事,“哪有新婚第二天就把太太赶回家里住的?”

    陈嘉荣好脾气地陪着,一副受教的形貌,“是我不好。只是我想着沉翡有些认床,才回国那阵子就因换了地方睡不安稳,再加上她的东西搬过来也是大工程,为了她能生活舒适一些,想着便先住在自己家里,慢慢过渡。”

    莫名被安上“认床”人设的许沉翡在些微困惑中露出赞同微笑,再搭配上“他说得对”的目光,便大功告成。

    太太们又说:“那要多去探望妻子啊。”

    许沉翡快速想好说辞,刚要说话,陈嘉荣的手轻轻落在她手背上,面不改色,从容开口:“沉翡记挂我,这些日子工作到太晚,每每提出要去看她,都被她拦下了,让我好好休息。毕竟结婚之后,见面的日子多着呢,何必急在一时。”

    说完,他方向许沉翡投去含笑目光,像是在问“对不对”。

    许沉翡觉得对手演员是个“戏霸”,自己发挥空间不多,便微笑点头,做含羞状,“是的,他真的太辛苦。”

    两人陪同热衷探索豪门八卦的太太们聊了一会,获得“果然是新婚夫妻,真是恩爱得不得了”的称誉,再经由这些太太之口传达给她们的丈夫。不多时,这对夫妻便成为圈中一致认可的模范夫妻。

    大功告成。

    陈嘉荣被方庆泽叫走,留下许沉翡应酬这些太太们。

    被问到怎样与陈嘉荣相识,许沉翡略微想了想。

    不能说是父母介绍,那样几乎将联姻二字写在头顶;也不好说起法国往事,那是她的私人珍藏。

    于是她说:“半年前,我回国探亲,恰逢二叔主办慈善拍卖会,我在会上丢了一枚耳钉,是我先生拾到,就此认识了。”

    三流偶像剧的烂俗剧情,也引得太太们纷纷惊叹好浪漫,并暧昧追问现在戴的这枚……

    许沉翡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耳钉,有些羞涩,但仍然落落大方,“不是这一对。那枚耳钉摔碎了,无法修好。这一对是求婚时他送给我。”

    她想,这话应该不算骗人,逼他求她结婚也算求婚。

    有人调侃道:“我就说,求婚何必一定要用钻戒,像陈先生这样拿些有特别意义的事物不也很好?”

    紧跟着有人说:“可是陈太太手上的钻戒也让人移不开眼呢。”

    许沉翡含蓄微笑,没有接上这句话。

    懒得和任何人说其实这枚戒指是她的私藏,陈嘉荣在准备婚礼仪式上要用到的对戒时,倒是有问过她是否需要另外的钻戒。当时许小姐微微一笑,毫不谦虚,“只怕我看不上。”

    想到她长长一串财产明单,陈嘉荣选择相信她,索性作罢。

    见她无话,便有人再次挑起话题,长辈口吻地感慨,实则试探道:“你和嘉荣这么恩爱,还有人胡乱造谣你和其他男士的关系,当真可恨!”

    许沉翡仿佛才听说这话似的,表露出吃惊的神色,“您是说唐先生?哦,他是我的管家兼助手,负责帮我处理日常事务。我不在国内时,一应事务均交由他料理。”

    她笑眯眯的,“路太太您应该是见过他才对,您女儿的婚礼,唐先生代我送过贺礼。”

    路太太表情有一瞬僵住,而后绽放更加灿烂的笑容,与周围人说:“我就说那些狗仔都是胡言乱语了!原来是唐先生,大家都见过的呀。”

    许沉翡微笑点头,“是呢。”

    太太们的会客厅再次陷入一片其乐融融。

    陈嘉荣被叫走,但并不担心许沉翡应对不来,甚至觉得在英国长大的人更熟知如何露出礼貌假笑,说弯弯绕绕的长难句搪塞人。

    他只是被会客厅的笑声吸引,下意识看过去。

    这一眼便被方庆泽捉到,笑话他,“这么放不下你的新婚妻子。”

    “哪有。”陈嘉荣收回目光,向他举杯,“我还没忘是来贺你女儿百天。”

    方庆泽笑着指了指他杯中的气泡水,“这可很没诚意啊。”

    “我今天开车来的,不能喝酒。”

    因方晴的关系,方庆泽并不为难这位亲戚家的弟弟,哪怕喝气泡水,也同他共饮了这杯。之后,哥俩好地揽他,“看到你侄女没有?漂不漂亮。”

    陈嘉荣答说漂亮又可爱。这话多半出自真心,那女孩白白胖胖,又不怕人,见人便笑,摸一摸她也不恼,当真惹人怜爱。“所以我给侄女准备的礼,你可不许偷偷拿走了。”

    方庆泽笑着指点他,说不出话来。

    过了会儿,又问:“你和弟妹是怎么回事?”

    陈嘉荣无奈,“今天一整晚,但凡是个人看见我都要问一句。”

    但他仍没有不耐烦,耐心将之前的说辞拿出来再讲一次,“真没什么,娱乐八卦爱捕风捉影,你还当真?”重音落在你字上。

    “没有的事。”方庆泽连忙否认。比起旁人,他自然与陈嘉荣更亲近些,有些话索性直说,“娱乐八卦能掀起的风浪到底有限,可是再有限,也经不起经年累月的冲刷。”

    陈嘉荣谢过他的好意,“我明白。”随后玩笑口吻缓和气氛,“尽量让这事停在娱乐八卦,别闹上财经新闻,是这意思?”

    方庆泽笑着让他别贫,还想多说几句,被人拉走,闹着要看他女儿。

    老父亲便乐呵呵去展示宝贝女儿了。

    终归是私人宴会,人来得不多,也没那么多讲究。

    中途陈嘉荣接到吴助理的电话,说有件事需要陈总经手,他讲给许沉翡,和她一道中途离席了。

    临分别时,许沉翡说:“你的事情要紧,先赶过去吧。”

    陈嘉荣问:“那你呢?”

    “到大门口还有段距离,我散散步,拜托唐先生接我。”

    陈嘉荣犹豫片刻。

    许沉翡笑说:“可别说让我一起过去。一则我不想踏足你工作的地方,二则谁知道你要忙多久,我可懒得等。”

    陈嘉荣也笑了,认可她的话,“那再会了。”

    “嗯,再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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