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5

    临州已经时隔好几年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雨了,瓢泼大雨没有丝毫变小的迹象,像是要将这个城市所有的淤泥冲刷干净。

    今天是剧组难得的休息日,有人在房间里攒局打牌,有人聚起来闲聊八卦,有人倒头大睡呼噜震天响。

    电梯门缓缓打开后,云翎僵硬地迈出腿走出电梯间,冰凉刺骨的雨水浸透了衣服裹在身上,显得身姿比平时格外瘦小。

    红色呢绒地毯留下来一个个湿漉漉的脚印,直至286的房门。

    云翎抹了抹脸上的雨水,低头翻包找房卡,翻了里三层外三层都没有找到。

    她皱了皱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记得出门前自己应该是把房卡放到包里了:“我的房卡呢…… ”

    衣服上的水分的蒸发带走了身体为了保持体温仅有的热量,从两脚开始像是掉进了冰窖里一样,沿着双腿上沿,直至翻找东西的手指止不住发抖发颤。

    柔软发丝上的水滴顺着鬓角滑到下颚,随着水滴啪嗒一声落在地上,面前的房间门被打开,扑面而来的是干燥温暖的雪松香。

    秦舟安长臂撑门,低眸挑眉,宽肩刚好置于距离云翎额上的三厘米处。

    他身上的衬衫还是出门前穿的那件,上面是明显的湿了又干的水痕。

    云翎以为自己又走错了门,欲要往后退一小步。

    但下一秒她就被秦舟安勾住了腰肢拽进了屋子,顺势按到了房门上,被雨水淋湿的衣服比平时更薄,后背与门相贴,突如而来的冰凉感让她惊呼了一声。

    “嘘,外面有人。”

    他修长的手指轻按到云翎的唇上,体温炽热。

    直到门外走廊上的脚步声靠近再变远,秦舟安始终维持着这样靠近的动作,一只精壮有力的手臂环绕在她的腰间,肩线轻抵于她的额头,两具身体的部位正好凹凸相嵌。

    “你去哪儿了?我等了你半个小时。”

    声音暗哑。

    半个小时硬是没将心火消下去。

    云翎不敢喘气,胡乱搪塞道:“我出去和小图吃了个饭。”

    她能感觉到他的不对劲儿,但也能感觉到他的力度并不大,只要她想要,随时可以挣脱开来。

    尽管极度控制,秦舟安的声音依然发颤得厉害:“房卡插在门上,你就不怕有坏人进来吗?”

    后门太凉,云翎下意识的抬起后背,身子便与他贴的更近,像是落入了猎人的陷阱。

    “可能是我出门的时候忘了。”云翎小声道:“但是只有你进来。”

    坏人只有他一个。

    “我不会让任何人进来。”

    早就被体温暖干的衣服又沾上了她身上的潮湿,感受到身下娇小的身体触感和扭动,秦舟安瞬间头脑炸裂,滚了滚喉结道:“所以你别乱动。”

    他有私心,失温和时间都不能让他冷静下来,他不想再保持最稳妥的社交距离。

    修长的大手似是撩拨般攀上她葱节般的手指,随后指间扣于门案,占有欲极强地像是将雀鸟锁在了他用身体建成的金丝笼中。

    直至体温在两具身体的相擦间不经意的攀升,秦舟安才注意到自己怀中的人正在轻轻地啜泣,左手将他胸前的衬衫攥出了褶子,单薄的肩膀不明显地颤动。

    他瞬间恢复了清醒,松开了自己放在她腰间的手,后退直至满怀柔软完全消失,拉开了一米的安全距离。

    满眼懊悔,在她面前,自己最擅长的隐忍把持总变得不堪一击。

    秦舟安低头看着轻声啜泣的云翎,从桌上拿起叠好的毛巾,缓步靠近,异样温柔地搭在了她低的深深的脑袋上。

    “对不起,是我吓到你了。”

    他抬手试探性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似乎从来没有这样柔声细语过:“阿翎别哭,好不好?我和你道歉。”

    原本云翎还只是轻啜,听到秦舟安的安慰后反而变本加厉了起来,泪珠盈睫,争先恐后地掉了下来。

    云翎看不清楚眼前的人,只能感受到他粗粝的指腹捧着自己的脸,笨拙地擦着她的泪水,身上熟悉的味道莫名地让她安心。

    “我不是故意要哭的,你别训我。”

    她记得有好几次在片场拍摄的时候女演员被训哭了,他非但没有放宽标准,反而更加严厉,神情充满了不耐烦。

    秦舟安听到后哭笑不得,难道他在她心里留下了这么深的阴影,到现在这个地步了她还想着他会不会训她?

    “别人是别人,你是你。”

    他轻念道,怕她心里有阴影,不敢过于靠近。

    声音低沉,像是在伤口上吹了一口暖呼呼的热气。

    身体回温,绷紧的情感忽然断裂,云翎索性一股脑儿的把今天的事全说了出来。

    “秦舟安,我师父病得很严重,他要走了。”

    “师父一直瞒着不告诉我们……也是怪我不好,这么多年都没有回家见过他。”

    云翎五岁因体弱被奶奶领进戏班子,直到十五岁生龙活虎地离开,是师父给了她第二条命。整整十载,老人家如师如父,亦严亦慈,是云翎的整片天,整块地。

    学艺先学德,两者不可舍。

    无艺或有德,无德绝无艺。直至如今,云翎经历了这么多才明白。

    秦舟安一边听着,一边伸出手缓缓拍敲着云翎的后背,大掌像是在轻抚熟睡的婴孩:“没关系,只要你什么时候想回去,我就陪你一起去。”

    雨昏连夜,他再也不需从梦中描绘她的影子。

    直到怀中人说得越来越难受,他低头靠近她的耳朵柔声念道:“太晚了,上床睡觉好不好。”

    ——

    初雪比天气预报要早来了整整一个星期,从倾盆大雨到漫天飞雪仅仅用了一个晚上。

    云翎是被薄蓁的敲门声叫醒的,醒来时记忆中哄她入睡的人早已经消失不见,身旁只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痕迹,还泛着温热。

    “翎妹子!翎妹子!你快点起来!”

    云翎胡乱套上了一件毛衣前去开门,只见薄蓁喊得面红耳赤,敲门的手差点刹不住车:“蓁哥,怎么了?是薇姐有什么事找我吗?”

    薄蓁喘了好几口气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不是阿薇的事,是你。”

    “我?”云翎指了指自己。

    虽然因为昨晚的一场大哭导致她现在头脑不太清醒,但是她还记得张威前几天和她说过这三天都没有她的戏份,只要抽空去给他打下手就行。

    薄蓁二话不说便走进她的房间,在看到床角衣架上的男式西装外套后迟疑了片刻。

    “你……你昨天晚上干什么了?怪不得呢,我说你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晚…… ”

    云翎当即趿上鞋子把薄蓁推出了门外:“到底是什么事?”

    面对云翎强制性地转移话题,薄蓁终于想起来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不顾云翎有没有洗漱,拽着她的胳膊就往楼下走:“姑奶奶,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开机了,你再不过来不怕秦导拿你当靶子射穿了?”

    “可是今天没有我的戏份啊?”

    云翎摸了摸干涩发痛的眼角。

    “你早起没看群通知吗?雪期提前了,所以拍摄期也提前了。”

    雪?

    旅馆一楼的大厅挤满了人,云翎被薄蓁拽着勉强才从人缝里钻了出来,直至出了大厅她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聚在这里。

    他们在看雪,在看临州的初雪。

    漫天飞舞的是飘飘扬扬的雪花,有的孤零零地落在地上,有的抱成团再散落在地,但无不将昨日的泥泞变成纯白的一片。

    呵出去的气凝结成了细腻的冰滴,街头巷尾都被一层银白笼罩着。一夜之间,整个影城的仿旧民国建筑都变了一层色,寂寥、萧瑟。

    薄蓁没有带伞,云翎的羽绒服没有帽子,一路走完雪落满头。

    云翎要演的小配角是一名女学生,在一九一七年初雪的那天给一直心慕的即将留洋三年的男人表白,送上了一提热乎乎的蝴蝶酥。

    男人说,如果三年后她心意未改,便会回复于她。

    然而女学生永远不会等来回复,因为在启航的第五天,男人乘的轮船就因与往来的船只相撞沉了海。

    台词不多,仅有七八句,云翎早就烂熟于心,但总是拿捏不住情绪。

    薄蓁在前面带路催促道:“快点,就剩下二十分钟的时间化妆做造型了。”

    她的鞋子是夏款,走在雪上不防滑,只能尽量加快频率小步向前。

    直至穿过前面的窄巷,向左转弯,云翎看到了正站在片场门口和现场制片聊天的秦舟安。

    加厚款的夹克和马裤,修长条好的腿自然弯曲,短靴轻磕着墙根,一手随意地插在兜里,一手夹烟,显得整个人慵懒且惬意。

    说到轻松处,他扬了扬嘴角,抬手吸了口烟。

    似乎是感觉到巷子里有人在看自己,秦舟安转头看向了走到巷尾的薄蓁和云翎,随后将烟拿开嘴边,按在路边的砖头上碾了碾。

    薄蓁没张嘴但出声,提前提醒云翎道:“你命不好,我救不了你了,你自己保重吧。”

    距离不断缩短,直到云翎彻底走到秦舟安的面前。

    她刚想说一句抱歉,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早安。”

    秦舟安伸手扑了扑云翎头上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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