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翎一怔，视线落回抓着她衣服不放的秦舟安。
黑暗中，窗外突然经过的汽车远光灯照亮了他的眼眸，盛满了从未出现过的任性、渴望与哀求。
她后退两步，顺着他的手坐到了床边：“你放心吧，我不走。”
听到了肯定的答复后，秦舟安放心地把手收回被子里。
“楼下有客房，你可以随便挑一间你喜欢的住。”
一共两间客房，还从来没有住过人，不过他每周都会让打扫的阿姨顺带收拾一下。
“如果你非要走的话，可以等我睡着再走吗？”秦舟安闭着眼睛，嚅嗫道。
云翎有些哭笑不得：“现在都这么晚了，连最后一班地铁都没有了，我真的不会走的。”
在这附近就算是她想打车都难打。
“那太好了。”
云翎在他嘴角上捕捉到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不知道过了多少分钟床上的人渐渐没有了小动作，云翎兜里的手机一震，她赶忙轻步走出卧室，带上门后接通了电话。
来电人是马助理：“云翎，你到家了吗？”
“没有，今天太晚了，秦总就让我在客房住下了。”云翎如实回答。
对面的马助理愣了好久，一度让云翎以为手机信号不好：“噢噢，那秦总怎么样？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想起秦舟安回到家后的种种状态，云翎叹了声气。
“好像喝了很多，回来以后吐了好久，现在刚刚睡着。”
马助理长时间和秦舟安一起应酬，自然是知道这位上司的酒量有多好的，能吐说明是真的喝多了。
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回国半年后，秦舟安主动放弃了准备了半年的《折桂》，那天他喝的不省人事、酩酊大醉。
“云翎，你能不能帮哥一个忙。”马助理苦声拜托道：“一楼有一个储物间，储物柜的第二层有些解酒药，如果他半夜不舒服醒了的话，你能不能把药给他吃了。”
解酒药是马助理上次买的，以防以后还会用到就顺手放到了储物室里，两年的保质期应该还没有过。
云翎答应道：“我现在就去找，如果他半夜醒了就让他吃掉。”
“实在是太感谢你了，等到了公司我请你吃饭。”
……
一层的房间比二层要多，餐厅和客厅打通了连在一起，走廊两边分布着三间客房和储物间，阳台直通庭院。
灰白色调的装修和家具算不上有多精致名贵，房子面积虽大但几乎没有什么杂物，每个房间都摆放着至少两盆香松，走到哪里都能嗅到浅浅的清淡香味。
储物间在客厅通往阳台的转角处，从外面看起来不大，但里面的空间却不小。
为了方便找东西，云翎打开了储物室的灯。
映入眼帘的是两个通天的储物柜，一个是装满不知名本子的玻璃柜，已经上锁封了尘；一个是实木储物柜，打开后柜门上还带着一副半身镜。
储物柜里一共有七个抽屉，解酒药在从上数第三个抽屉里。
原以为东西应该不难找，但云翎拉开抽屉后着实傻了眼，这是整整一抽屉的药，开封的没开封的圈都混在了一起。
按着马助理的说法，一年前买的解酒药应该在最下面，也就是说她得把这些东西全拿出来才能找到。
五分钟后——
云翎眉头紧锁地看着地上的各种安眠药药盒，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药片，有的只剩下了药板儿，有的还留了一半，有的还没有开过封。
吃安眠药还喝酒，这不就是找死吗。
云翎气鼓鼓地继续翻找，终于在即将见底的抽屉里找到了只吃过两粒的解酒药，除此之外还有整整一沓背扣角落里的正方形纸片。
就在她伸手拿起那一沓纸片，想要反过来看看是什么时候，余光透过镜子掠到了不知什么时候半倚在在门口的秦舟安。
眸色幽深，神情复杂而又微妙，像是被人探究到了什么秘密。
云翎心中一惊，纸片从手中滑落，飘散在地。
“你……你怎么醒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我是来给你找解酒药的。”
云翎一边说着，一边俯身蹲下去捡散落在地的纸片。
听着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她手指几次发滑，拾起来的纸片又掉在地上。
直到秦舟安半蹲到她的身前，云翎终于拾起一张纸片，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临艺京剧团演出门票。
垂眸看去，地上的每一张纸片都是临艺的演出门票，而每一张门票的日期都对应上她曾经跑龙套出演过的剧目。
云翎难以置信地抬头，正迎上他灼人的目光，像是壁炉迸出的火星，汹涌而又压抑。
身上的衬衫已经换成了睡衣，随性的勾勒出身体的线条，衣领陷落处，锁骨泛着红，气息乱得失去了节奏。
秦舟安敛气，捡起掉落在云翎脚边的最后一张，那是临艺今年最后一场大戏的门票。
“终于被发现了。”
他滚了滚喉结，似轻颤自嘲。
——
薄薇和方舟娱乐发出签约公告的那天，正逢黄晴宁宣布暂时退圈，所以并没有分到多少流量，甚至不如当时和盛于蓝传的一条假绯闻热度高。
方舟娱乐旗下有大大小小不少艺人，各个艺人的工作团队成员有五个到十个不等。薄薇现在的工作团队处于最低水准，除去薄薇自己，成员只有五个人。
阿菊是经纪人，云翎是助理兼武替，薄蓁是司机，还有公司派来的两个人，一人负责宣传，一人负责妆发和造型。
不是每部戏都有武打戏份需要云翎上场的，所以她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以助理的身份活动，不过薄薇这人向来亲力亲为，几乎用不到云翎做什么。
“薇姐，你给我分点活干吧。”
百无聊赖之际，云翎请求道。
薄薇低头翻页之时往嘴里塞了一颗话梅：“我叫你背的书都背完了？”
“一个星期前就背完了。”
“我给你发的剧本读了吗？台词对白练了吗？”
“剧本读了一半，台词还正在练。”
每晚云翎都会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好久，顺带用手机录下来全程，躺在床上的时候再返工一边，如此下来已经从菜鸟变成了半吊子。
薄薇偏了一下头，合上手中的剧本。
其实她明白，只是闭门造车没有实践经历，云翎能做到这样已经是极限了。
她需要一个机会实践，哪怕是只有一个台词的小角色。
“你放心，过不了多久就有你忙的了。”
云翎接过薄薇递来的剧本，看到上面熟悉的四个大字《南柯非梦》，底下是导演/制片人——秦舟安，编剧——肖一朦，女主角——薄薇……
她知道这是秦舟安费了多大心血拿回来的剧本，又惊又喜道：“《南柯非梦》要开拍了吗？我们什么时候进组？”
“具体日期还没定下来，不过应该要过了元旦。”
现在已经是十二月底了，距离元旦没有多少天的时间。
方舟娱乐和别的经纪公司的制度略有不同，每个艺人团队都有固定的工作室，除了赶行程外每个工作日还需要来公司报到，相当于准时准点上下班。
面对如此严苛的工作环境，全公司上下的人都在翘首以盼元旦三天假期的到来。
正在一旁制定行程的阿菊接到了一个电话，随后对着话筒咒骂了几句就挂掉了。
“云翎，薄蓁又又又在车库迷路了，你现在过去接下他吧。”
他们一共才来公司没几天，这已经是薄蓁说不清多少次在地下车库迷路了，先前都是阿菊接到电话后自己去接的，现在终于忍不住了。
云翎接到指令后便立即出发，此时刚过了午饭饭点，正是午休时间。
她找到直通车库的电梯按下按钮，不一会儿身后就来了两名女员工。侧过身对她们点了点头。
“你元旦要去哪儿玩？”
“我什么都不打算干，好不容易才有的假期，就想在家睡觉。”
“啊？那多无聊啊！要不咱俩一块去看烟花展怎么样？”
“在哪儿看？”
叮——
电梯到达楼层，门缓缓打开。
这不是一趟空梯，因为云翎抬头看到了站在电梯一角的秦舟安。
她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两位女员工便越过她，走进电梯对着秦舟安一顿恭维。
“秦总这么敬业，午休时间也不休息吗？”
“嗯，出去办点事儿。”
“您最近精神看起来不错，容光焕发的。”
“可能是因为最近睡得还不错。”
云翎犹豫了一下，想着要不就搭下一班电梯。
离着按键最近的两人正在热情地和秦舟安攀谈，直到电梯门即将关闭，也没有注意到站在电梯门外地云翎。
突然秦舟安越过两人，向前走了两步，伸手挡住电梯门。
对着站在外面犹豫不决的云翎道：
“你不要上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