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翎有些紧张地捏住床单一角，看着秦舟安涂好了药膏，正在颇为仔细地缠着纱布。
“你没有去医院吗？”
秦舟安没抬眼，认真地看着她的胳膊，像是看着高考最后一道大题：“我要是没来医院，昨天上药也就没人能按得住你了。”
想起昨天的事情他忍不住扬了扬嘴角，明明都昏过去了，力气比几个小护士的加起来还大，一直往角落里钻。
云翎想象出来那个画面，尴尬地转移话题：“不是，我是说你没有和黄晴宁一起回临州的医院吗？”
“谁给你这么说的？”缠完纱布后，秦舟安抬眸好奇地问道。
云翎当然不会说是薄蓁，更何况秦舟安也不认识薄蓁：“是我听说的。”
病房静谧了片刻，随后响起一声嘲弄的轻笑。
她有些不知所措，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要按照这样的说法，我在圈子里已经结了十次离了十次婚了，孩子有了五个，最大的上了初中，是我十八岁生的。”
他的绯闻是在圈内传得最花的，不过是那群人拿准了他不在乎，甚至是需要这些绯闻造势。
秦舟安笑眼，看着坐在床上发出咯吱咯吱的笑声的云翎。
“黄晴宁有自己的经纪团队，他们自然会照顾好她，最多过些日子我会以上级的身份过去探病。”
上下级关系，是秦舟安对他和黄晴宁关系的总结。
云翎没想太多，脱口而出道：“但我们也是上下级关系，不是吗？”
甚至现在已经不是了。
他和她的关系比和黄晴宁的关系更远。
“但我不想只维持这种关系。 ”
不满足于这样的距离。
视线相交的瞬间，云翎有些尴尬地侧过了头。
秦舟安叹了口气，随即伸手越过她的肩膀，侧腰靠近她发烫的右耳，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然后抬手放倒了病床上的小桌板。
“还是先吃饭吧。”
说罢云翎面前便出现了两个饭盒，秦舟安三下五除二打开了饭盒，露出了里面的景象——极其寡淡的粥和菜。
粥是大米菠菜粥，菜是鸡蛋炒胡萝卜，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炒猪蹄。
恰巧，菠菜、胡萝卜和猪蹄都是云翎不喜欢吃的东西，看着桌上的饭菜瞬间犯了难。
“胳膊上的伤好之前要吃清淡点，不能重油重盐重辣，也不能吃牛羊肉和海鲜，要多吃蔬菜，适量补充蛋白质，猪蹄能养皮肤。”
饭是秦舟安提前给附近熟悉的饭馆打电话定做的，他从派出所做完笔录出来后特意跑了一趟才拿过来。
云翎拿起筷子，斟酌了半天，最终在秦舟安的监督下把饭吃了个一干二净。
看见抱肩靠窗的秦舟安，云翎有些心虚地拿起压在枕头下的手机：“我要给薇姐打个电话，她们还不回来，我放心不下。”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有人早就过去接她们了。”秦舟安道。
盛于蓝不知道从哪儿知道的这个消息，当即就自己开车赶来了派出所。
自己发小安的什么心，他不用脑子都能想到。
秦舟安忽然想起来什么问道：“对了，你是换手机了吗？”。
“没有，但我换了手机卡。”云翎摇摇头：“因为换了新工作，想从头开始，就删掉了很多联系人，只留下了几个比较重要的。”
说到这里云翎觉得有些羞涩，当时她当着秦舟安的面那么斩钉截铁说自己要回到剧团好好工作，结果没多久就变了卦。
“挺好的，换条路走走。”
秦舟安十分满意她转行的决定，他伸手道：“我能用一下你的手机吗？”
“好的。”
秦舟安接过云翎十分笨重甚至都没有设置密码的手机，点开拨号键盘，想要把自己的电话号码输进去。
在点击第四个数字的时候，屏幕上出现了他的名字。
对秦舟安来说最熟悉不过的三个字，从小写到大，满分的试卷、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天价的合同上都有过他的名字。
但好像从来没有哪一次比这次看到更高兴。
——
听到秦舟安关门离开的声音后，躺在床上装睡的云翎睁开了眼睛。
她打开手机，反复确认已经躺在自己好友列表里的账号，头像还是那片熟悉的海，昵称是qza，秦舟安名字的缩写。
一切来的都太过突然，让她的脑子变成了一团捋不清楚的乱麻。
云翎一贯是个拎得清楚的人，上高中的时候别的艺术生都随大流地选了文科，偏偏她选了理科，兼顾着学习和练功，时间安排的井井有条，一项都没落下。
她喜欢把一切都弄得清楚，连草纸上的草稿都整整齐齐，每一个题不求解得又快又准，只求解得明明白白。
现在云翎依稀能给这个题目落上两个字的答案，只是这个答案不快、不准也不明白。
可是她走惯了不能回头的独木桥，不敢胡乱填上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想着想着再低头看屏幕，云翎一个激灵站了起来。
她什么时候“拍了拍qza”？！
距离秦舟安刚走也就二十分钟左右，她这一拍不就戴稳了假睡的帽子吗？
云翎走来走去，暗自在心里编了好几个理由，诸如起来上厕所不小心碰到了、伤口疼想问他怎么涂药、没事就是拍拍你而已……
“鬼才会信。”
她在走廊上自言自语道。
在护理站值夜班的小护士十分友善地提醒道：“女士，现在是晚上九点半了，有很多病人已经休息了，您这样在走廊里走来走去会打扰到大家的。”
云翎小声道了抱歉，便窜回了病房。
关上门后铃声响起的瞬间，云翎一个机灵差点把手机丢了出去，再仔细一看是薄薇打来的电话，魂魄才勉强归位。
“薇姐，你那边怎么样了？”
“笔录已经做完了。”
薄薇像是在路上，隐隐约约有汽车的鸣笛声：“我听薄蓁说你已经醒了，医生说明天就可以出院？”
“嗯，我基本没事了。”
“我和阿菊已经在回市里的路上了，你和薄蓁看情况明天或者后天回来吧。”
云翎反问道：“可是戏还没有拍完…… ”
薄薇的声音极其疲惫，异常沙哑：“具体发生了什么我目前也不知道，但是接到通知剧组被叫停了，你们先回来吧。”
剧组被叫停的原因有很多，像是政策或者版权问题，一般都会通知到下面，但是这次奇怪的是一点消息都没有透露出来。
云翎刚入这行自然是不懂这些的，薄薇说什么就听什么。
“你身体还没好，收拾行李的事我都交给薄蓁了，你坐他的车回来就行。”
薄薇也是去派出所的时候临时接到的通知，盛于蓝不知道从哪儿听到了消息，执意要过来接她，所以客栈的行李都没收拾就直接回了临州。
挂掉电话后，云翎的心情有些沉重。
她知道薄薇有多看重这次机会，也正是为了这个电影才决定聘她的。
……
手机振动，将她拉回了现实。
海面多出了一个红色的点，秦舟安发的是一条语音。
云翎没敢听，将它转成了文字：有什么事直接打语音就行。
嗯？就这？
她认真地打下一行字：没事，就是不小心按到了。
发送。
没过几秒，另一条语音又发了过来。
这回shi
“哦，那没事的时候拍一拍也不是不可以。”
如果没事的时候能打个语音就更好了。
——
云翎出院的当天是薄蓁来接的她，白色保姆车极其吸睛，坐上去的时候甚至有不明缘由的群众以为她是哪个明星，上来就要签名。
县医院距离民族村不远，开车二十分钟就回来了。
云翎走进客栈，发现大部分的房间已经空了出来。
“从昨天开始剧组的人就陆陆续续的走了。”薄蓁解释道：“我收拾行李，你在旁边看着就行，要是有什么东西忘记拿了你就告诉我。”
他们要收拾两间房子的行李，也就是四个人的。
云翎回到自己的房间，阳光透过窗子洒在地上，桌上摊开的几本书还维持着她离开时的原状。
不到二十天的时间，这三本表演基础书已经在薄薇的监督下被她背了个遍，是她点灯熬油、早起贪黑的成果。
剧组临时终止了拍摄，他们的下一项行程是什么，云翎并不知道。
薄薇之前说过，除了武替和助理工作外，还会给她介绍其他资源，从文替或者小角色开始练起。
这就意味着，她以后也有出镜的机会。
但是她还没给云文松和柳芳如说她离开了剧团的事，如果她在电视上出镜被他们他们看见了，后又会该怎么想。
耳畔响起了云文松从小到大念叨在嘴边的话：
“翎翎，咱们和别人不一样，咱们没有退路可走。”
“翎翎，爹娘供了你这么多年，不求你出人头地唱成角儿，最起码以后不要叫人看了笑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