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一连数月,云清莺都是这样苦兮兮地过来了。

    武功学得稀烂,轻功练得勉勉强强,其余杂事与原本一概不会相比算是马马虎虎了,唯一可取之处就是她与盛京别苑的婢女都混熟了,平日闲暇时能够聚在一起嬉笑打闹。

    云清莺是真的很想练好剑的,毕竟她还不知道回家的办法,没有一点点自保能力在这里很难活下去。

    尤其云清莺已经隐约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可能不是太好,恕娘当日暧昧不明的言语总让她不自觉地心慌。

    这些日子里,云清莺对这个世界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十五年前,为了讨伐映月教,以雪照山城、流风门、梵音寺、鸣花谷这四大势力为首的武林正道,联合其他小门派,共同创立了联盟。

    江湖人称之为正义盟。

    正义盟盟主之位每五年轮换一次,以盟主令的交接为标志,今年恰好是雪照山城传位给流风门。

    作为已故老城主亲口封下的新城主,乌恹啼必须回去主持大局,只是他向来行事不拘,但凭己心,虽说是城主,其实更像一个吉祥物——一个很强,强得可以震慑天下人的凶兽。

    于是雪照山城的实际掌权人乌恹啼的舅舅乌景肃派了人请他,求他看在老城主的面子上动身启程。

    今日乌恹啼难得放了她一天假,云清莺和其他姐姐们凑到一起打花牌。

    “我又胡了!”挽溪似乎特别高兴,活泼地起身在云清莺脸上贴了张纸条,与往日的精巧娴静大不相同。

    云清莺吹了吹纸条,不经猜测,挽溪的变化是因为乌恹啼马上要离开别苑,还是因为什么人会来呢?

    云清莺现在心情很矛盾,她既希望男主把她带走,让她好走完原主的路,又不希望离这个危险的江湖太近。

    散了牌局,云清莺回到房间时,乌恹啼如同往日般正在拭剑,仿佛没有什么事能动摇他的心。

    一见玄溟,云清莺就抑制不住的沮丧,这些天下来她依旧没什么长进,反而人越练越虚,下巴比之前更尖的。

    “主人……我练不好剑,做不好玄溟的婢女,为什么你还肯要我?”

    乌恹啼执起少女的双手,将剑置于她掌心,理所应当地答道。

    “持剑之人既然是武林第一高手,侍剑之人也须得天下第一美人。”

    云清莺有些诧异地抬眼,原以为乌恹啼是怜悯她的努力,没想到他是青睐她的脸。

    “好,好一个天下第一剑客,好一个武林第一美人,没想到表弟竟如此风雅。”一道慵懒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只见一个陌生的青年闲庭信步地走了进来,一双狐狸眼格外吸引人,手臂上搭着一件脱下的裘衣,显然是刚从雪照山城来的人。

    他称呼乌恹啼为表弟……

    云清莺不由多看了青年两眼,感到有些奇怪,她还以为雪照山城的人都会点西域混血呢。

    青年也注意到了云清莺,笑着招呼道:“在下乌鹊翎,早听闻城主对艳冠天下的白鹤姬一见倾心,如今一见果然风华绝代、名不虚传。”

    云清莺突然被陌生人夸了一通,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乌鹊翎见状,调笑道:“武林大会迫在眉睫,可惜君王不早朝,臣今日前来就是冒死进谏,恭迎城主回城。”

    云清莺忍不住噗嗤一笑,这个表哥俏皮话一套一套的,根本不像乌恹啼的亲戚嘛。

    乌恹啼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雪肤少女身着素净的黑裳,唯一的点缀不过一束碎花腰封,却仍旧难掩姿容,琥珀色的杏眼里含着细碎微光,望向的却不是他。

    她从未对他这般发自内心地笑过,总是他带着他无法理解的惧意。

    “何时启程?”剑客冷冷开口。

    “随时。”乌鹊翎宠辱不惊地答道。

    云清莺没有什么要收拾的,她有的东西很少,唯一不舍的是她在别苑认识的那些人。

    云清莺打算到下房同挽溪告别,却发现之前的狐狸眼青年也在,她识趣地悄悄跑走了,不去做电灯泡。

    怪不得挽溪今天会这么高兴,原来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

    云清莺不经疑惑,这个世界真的只是一本书吗,为何她会感到如此真实?

    前往雪照山城的路途并不远,云清莺抱着玄溟无所事事地发呆,乌恹啼与她在同一乘软轿里,枕在她的腿上补眠,霜满天被他留在了盛京,自己却被他带回了家。

    山路颠簸,轿子是由四个轻功上佳的高手抬着,只为了能早点把天下第一剑送到他该去的地方,云清莺是沾了他的光,才享受到这种待遇。

    明明不理凡俗物,偏偏花钱如流水……乌恹啼可真招人嫌啊。

    如果哪天雪照山城的人不要他了,她一点儿都不会奇怪。

    雪照山城,地如其名,崇山峻岭,高耸入云,终年都是不变的太阳雪,落轿时仿佛已换了个季节,由夏入冬,不过须臾。

    云清莺此时已经裹上了毛绒绒的银狐裘,乌恹啼似乎不怕冷,可为了合时宜也披上了大氅。

    她跟在少年剑客身后,同他被人一路恭迎着进了主峰。

    三日后就是武林大会,正义盟其余三大家的主事人早已齐聚在雪照山城,等二人进殿时,众人似乎已经商讨过一轮了。

    其他人都未起身,只有右侧一位身着赤褐色衣袍的清雅少年起身迎了上来,看上去比乌恹啼年纪还小,领口绣了卍字纹样,无疑是梵音寺的代表,可是一头鸦雏色的及肩短发,却让云清莺不确定起来。

    “城主。”褐袍少年双掌合十向乌恹啼行礼。

    乌恹啼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褐袍少年见云清莺在打量他,似乎也知道她疑惑的是什么,好脾气地笑笑,解释道:“在下自小被梵音寺住持收养,住持说我尘事未尽,只教我做带发修行居士,顺便替寺里处理俗务。不过在下忧心入世太甚,故而削发明志。”

    云清莺唔了一声,却不知该怎么称呼这位梵音寺的小居士。

    “施主可称呼在下雁莲……”不等小居士说完一道阴柔的声音打断了他。

    “梵音寺的小孩就是心善,和一个卑贱的婢子也能话家常。”

    说话的男人坐在上首左侧,一席靛蓝青衣,一张窄脸上眼眉细长,鼻子细瘦,唇也只薄薄的一条,仿佛一根细竹竿,正式流风门门主刘青壁。

    他身旁站了一个满脸刀疤的老人,佝偻着身子,皮肤皱巴巴地耷拉着,看着让人十分难受。

    在场的人皆是位高权重,云清莺不觉得有自己说话的份,只垂着头,默默抱紧了玄溟,从这柄冰凉的剑上汲取一点安全感。

    乌恹啼冷冷瞥了刘青壁一眼,牵着少女的手走向主位落座,在云清莺犹豫之间,少年剑客已经揽过她的腰,带着她坐下。

    雁莲居士率先开口道:“乌城主数月前进入魔教总坛却只见左右护法与若干门人,教主及其余三大高手均不知所踪,我怀疑他们已化而散之,藏匿于正道之中。”

    “这四人皆是武林大害,又有奇技淫巧傍身——”

    “圣女符映月,擅用毒蛊;傀师洛星,专控活尸;花娘子,善于媚术。”

    “魔教教主雁浮屠,更是剑术高绝,出神入化,传闻他就是用自创的月图八相破了雪照山城的防御阵法,掠走了……”

    刘青壁轻蔑地嗤笑出声打断了雁莲的话,又斜睨一眼坐在他左首的乌恹啼:“不见你母亲归来,想必是已驾鹤西去了,真是红颜命薄,可叹,可叹啊……”

    语调里是满满的嘲讽与幸灾乐祸,听不出分毫惋惜之意。

    殿内氛围骤然一僵,云清莺能感受到乌恹啼周身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住了一般,她不自觉的攥紧了少年带着薄茧的手,靠他更近了些,只有玄溟隔在两人之间。

    云清莺隐约听别苑的婢女谈论过,雪照山城的大小姐乌月昙,也就是男主的母亲,在他五岁时被魔教教主掠走,从此再无音讯。

    她将手搭在剑柄上,抚摸着月夜幽昙的纹理,暗自祈祷今夜玄溟千万别出鞘。

    乌恹啼望着几乎贴进他怀里的少女,压下心中涌动的杀意。

    他不想吓到她。

    雁莲自知失言,朝众人一拜,继续开口:“武林大会豪杰云集,最易鱼龙混杂,为防生变,在下提议——狸猫换太子,真假盟主令。”

    话音刚落,云清莺悄悄环顾四周,众人神情自若,皆无诧异之色,显然是之前已经商量好了,雁莲居士这番铺垫只是为了说服乌恹啼。

    这个计划实行与否关键就在于此刻盟主令的所有者,若是天下第一剑嫌麻烦不肯配合,想得再好也是没用。

    云清莺抬眸看向身畔半阖着眸的少年,她并不关心什么盟主令,她只在乎自己的小命。

    乌恹啼闻言,神情淡漠地掀开眼帘,腰间摸出一个什么物件,随意地掷于案前。

    正是那块在江湖人眼里极为重要的、象征着武林最大联盟的令牌,无论正道亦或魔教似乎都对它趋之若鹜。

    只因为——

    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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