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儿玉的三分钟热度也表现在记忆上。

    她很吝啬把时间分给自己不感兴趣的东西,记忆也是一样,所以当宫侑用那张照片和第一次见面发生的事控诉她时,她都会眨眨眼,很无辜也很真诚地说一句:啊?真的有这事吗?

    宫侑说当然是真的,不然我们怎么认识的。儿玉思索了半天,皱着眉反问:……难道我们不是从一出生就认识了吗?

    旁边的宫治面上没有表情,心里大为震撼,他想:儿玉这家伙还真会讨人喜欢啊。

    她的大脑几乎只用来装她真心喜欢的事。不幸的是,那些她喜欢的事百分之九十都是对社会和学校无用的东西。

    比如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宫妈妈给两人买了一台新的游戏机,不是现在时兴的那种,只是一个内部自带了几个小游戏的游戏机。它有漂亮的橘红色外壳,边角都是圆弧状。

    宫侑和宫治为它的归属权闹得不可开交,宫侑坚持这游戏机是他撒泼打滚才求妈妈买来的,宫治泼冷水说妈妈买回来后说是给“我们俩”的。

    那时候儿玉就已经几乎是住在了宫家,她的母亲不擅长料理也没有时间,好不容易的假期要么是带着儿玉去餐厅吃拉面煎饺外卖要么就是带着她一起来宫家蹭饭。

    初次见面时的深仇大恨慢慢淡化,儿玉本身不是好斗的性格,所以她们仨后来相处得还算可以,至少她和宫侑或宫治分别闹过的矛盾,还没有两兄弟闹的矛盾多。

    那个放着她们第一张合影的相册,也放着第二张、第三张……第N张。

    从她们仨的站位可以清晰地看出三人吵吵闹闹的关系变化。儿玉站中间、宫侑宫治像保镖一样板着脸站在她两边,那一定是两兄弟在闹别扭;宫治站中间,儿玉看镜头,宫侑却瞪着她,那一定是他又被儿玉无心的言语刺激到了,单方面地生她气;宫侑站中间,开心地一手一个揽着的那次,是他和宫治的排球部第一次在县赛拿到第一。

    宫治和儿玉倒是很少有大的矛盾,可能是因为有共同的鄙夷对象的缘故吧。

    而儿玉真的生气时,也不太会勉强自己和二人合照,她只会假装听不到大人叫她一起拍照的声音,在一边忙自己的事。

    所以相册里也留下了不少她的单人照,宫女士每一张都贴心地在照片上写下了当时儿玉在什么时间因为什么事生谁的气(通常有箭头和“犯人”指向宫侑或宫治的单人照),以免翻旧账的时候她输给那两个小混球。

    对此,宫侑很是不服气,那家伙不记仇根本就是因为有仇当场就会还回去。

    他们两个因游戏机爆发的冲突有冷战有热战,游戏积分的比赛算是最文明的,争着抢着盖掉对方在每一个游戏上的记录,热战自然就是打架,最凶的一次,打完一个星期,两个人都死犟着不肯和对方说话。

    那场架的现场,儿玉就坐在一旁,目睹着他们从吵嘴到丢掉游戏机上手抓对方头发的全过程。

    她那个时候沉迷拓麻歌子,全班人的宠物都被她一个人养着,半夜还要起来喂食,叮铃咣当的书包里一本书都没有,只有各式各样的拓麻歌子。

    因此宫兄弟为游戏机争得你死我活,她却毫不关心。直到那只游戏机因为他俩打架掉到了她身边,正在运行的游戏界面上,玩家操纵的角色因为被放置而不停地掉血,血条很快就要清空。

    饲养着十几二十只拓麻歌子的儿玉看不了这残忍的场景,犹豫了一下便拿起了游戏机,自顾自地玩了起来。

    她玩得太专注,以至于没注意到负伤的宫侑宫治已经休战了,两人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操纵赛车一路冲到第一,互相嘲讽起对方的技术还不如第一次玩的儿玉。

    “白痴治!”

    “蠢猪侑!”

    吵着吵着,两个人又打在了一起。

    如此循环往复。

    等到夜深了,儿玉困得眼皮都睁不开,手指还搭在按键上。宫女士把她抱到床上,命令她马上睡觉,她才依依不舍地放下被玩没电的游戏机。

    而这只游戏机,之后又因为兄弟俩打架,被宫女士暂时锁进了床头柜。

    所以直到一个星期后,两个人为了拿回游戏机忍着恶心握手言和时,他们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记录全被儿玉的playerone刷掉了。

    几个游戏的记录排行榜,齐刷刷地全是同一个名字。

    宫侑和宫治毕竟一母同胞,再怎么内斗,遇到这样的怪事还是同样的愤懑。

    明明是他俩的游戏机,儿玉凭什么耀武扬威的,还用那个默认的英文名,装什么不在意(后来他们才在英语补考上记住这个单词,是玩家也是球员的意思)。

    他们俩轮流打了很久的游戏,时间长到两个人感觉自己不是在玩游戏而是在上学,玩得他俩想起游戏机就心情沉重推让你先你先,最终以宫侑负气地放弃、再也不碰那只游戏机为结局,他们也只刷到了几个比较靠后的排名而已。

    再比如,儿玉坚持最久的爱好是看电视节目。

    很小的时候她喜欢看子供向的动画片,面包超人里的绕口令念得像饶舌歌手一样熟练。后来长大一点了,她喜欢看各种各样的动画片,也不拘泥于上下集连不连贯,只要电视上播的,她都看得津津有味。

    05年她又迷上了《艺能界超常识王》《Quiz!Hexagon II》,从此变成了一个对搞笑艺人比历史名人更清楚,稀奇古怪的冷门知识比老师在课本上划出的重点更熟记于心的问题儿童。

    每个月的国文考试,她在汉字和词汇上几乎能拿满分,作文却写得狗屁不通;历史课上会冷不丁地在老师提问大家超纲内容时蹦出来正确答案,考试又丢三落四低分飘过;她长到这么大基本没离开过兵库县,却靠着莫名的执着和兴趣,写满了一大本旅行手账,大家谁要去旅行,根本不需要买车站的旅行手册,只要问她,她就能侃侃而谈,好像自己从小就出生在那里似的,把人家的日程从自然景观到人文博物馆再到美食店,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些,全部都要归功于她对电视节目,超出常人的热爱。

    儿玉刚认识宫兄弟时,一度分不清他们哪个是宫侑,哪个是宫治。

    倒不是这对双胞胎为了整蛊她,交换身份扮演对方有多巧妙,只是那家伙认为根本没有必要比精力放在分辨他们身上。

    她问宫侑:侑,要来玩《口袋妖怪》吗?

    宫侑故意捉弄她,说:啊?你怎么还没分清我们两个啊?我是治,侑在那。

    她就真的走到宫治旁边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她家玩《口袋妖怪》。

    结果当然是,宫治也不戳穿,瞟了宫侑一眼,就跟着儿玉一起去她家玩游戏,徒留宫侑无能狂怒,大骂儿玉是瞎子吗,养只金鱼都该记得他们俩的长相和名字了。

    儿玉也理所当然地不记得宫兄弟的生日。

    哪怕宫侑提前一个月就各种明示暗示,说自己好想要新的护膝,宫治没他那么过分,直接明说了不想要和侑一样的礼物。

    可到了当天,两人到隔壁接她去家里吃生日蛋糕,她还是两手空空。

    “你该不会又忘了准备礼物吧?”宫治无语地挑了挑眉毛。升上高中后他俩一个染了金发,另一个染成了银色,儿玉总算没了随便叫他们名字的借口。

    宫侑撇着嘴巴,阴阳怪气地嗤笑:那还用说,她要是记得我就把她家门板吃下去。

    “有哦。”儿玉沉默了一下,把手伸向短裤口袋。

    “诶?”双胞胎兄弟默契地发出同样的感叹。

    他们期待地看着儿玉的手,可她从口袋里掏出的,居然是两个团得皱皱巴巴的塑料袋。

    “这是……礼物?”宫治表情复杂,问她确定不是扔垃圾忘了把垃圾放里面了?

    她郑重地点点头:“不用太感谢我。”

    宫侑忍无可忍,把轻飘飘的垃圾袋扔在地上,大骂儿玉你是白痴吗谁会送别人用过的塑料袋当礼物啊,好歹也把里面干掉的菠菜叶子拿出去吧!

    儿玉没有反驳他,还好脾气地蹲下去,捡起半透明的垃圾袋拍了拍:“说什么呢宫侑,这可是很珍贵的礼物。”

    她将塑料袋展示给二人看:“有一天你们不幸遭遇了车祸,现场乱哄哄的,大家都跑来跑去,根本就没人发现地上一摊滑溜溜的东西是你们的肠子,踩了上去,这个时候,要是有一个干净的、结实的、体积小巧便于携带的塑料袋在身边,该是多么幸运啊!”

    两个人都被她的话语带进了场景,一瞬间竟真觉得这塑料袋是什么了不得的好东西。

    儿玉微笑着把它还给宫侑:“而且为了找到适合你们的图案,我还挑了好久呢。”

    “治的是饭团宫的外带袋,”宫治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上面确实画着胖乎乎的白饭团。

    “侑的是可爱的小猪,”到底是谁给熟食店设计的被切开的Q版小猪包装袋啊,宫侑的心情难以用言语说清楚。

    “这么可爱的图案,就算是肚子被划破了,肠子也流了一地,提着它和自己的肠子去医院的时候也会很开心吧!”儿玉心满意足地作出总结。

    “……又是你从show上看到的什么‘冷门知识’吧。”宫侑无奈地把塑料袋塞进口袋里,吐槽,“到底为什么肠子破了还得自己用袋子提着肠子走去医院啊?”

    儿玉骄傲地点点头,并说:“侑想的话,骑自行车去也可以,更快一点。”

    根本就不是那个问题!宫侑大声反驳。

    “谢啦。”宫治还是要比他哥稍微成熟点,他注意到儿玉的口袋还鼓着,“你的呢?用的哪家店的?”

    儿玉就像是期待了很久这个问题,一时满意到脸颊都红红的,她掏出折叠得方方正正的白色塑料袋,给二人展示:“锵锵——是○森便利店!”

    宫治哦了一声,是你最喜欢的那家。

    儿玉重重地点头,珍视地把塑料袋折回小方块,嘴里数着它家的塑料袋从质量、颜色、图案、承重力、大小等各个方面考量都是最优选择。

    但宫侑和宫治一致觉得,她只是因为那家的胡萝卜牛奶她很喜欢,其它店都因为销量惨淡不大会进那个口味,所以才爱屋及乌而已。

    宫侑还想借此戳穿她的花言巧语,但就算他再怎么说,儿玉也不会良心发现重新给他挑选他期待了好久的那件护膝,只会生硬地把塑料袋抢回去,让他整个生日都一无所获。

    想到这,他干脆放弃了辩驳。

    “你的生日我也不会送你想要的东西的。”提前半年,宫侑就决定表明自己的冷酷态度,他念念有词地自己跟自己说,“不管你到时候怎么暗示我、跟我撒娇,我再也不会被你蛊惑,用珍贵的零用钱买那些你第二个月就扔掉的怪东西了。”

    儿玉不明所以,看向宫治,宫治摇了摇头,示意她别管,只是韭菜长出地表发出的声响而已。

    这样的儿玉,却从没有错过一期《Quiz!Hexagon II》。

    哪怕是她中学的修学旅行正好撞上了播出时间,她也做了两手准备,提前叮嘱宫兄弟记得帮她录下来,害得他俩一结束部活就跑回家,生怕等她回来被她报复。而她自己,却在当天拒绝了一切邀请,守在酒店前台的电视机前,按时收看了整期节目。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