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程且不由分说拉到医院楼下，并且他还在酝酿温柔的语气劝说自己下去检查一下的时候，阮眠揉了揉马上要饿瘪的胃，伸手拽住程且的衣袖：“我只是饿了。”
程且明显有点不太相信。
“真的？”
阮眠一想到他居然以为自己怀孕了，甚至还想来挂个妇科给她检查，就无语得很，咬牙切齿道：“你带了套，你以为怀孕这么轻易吗？”
程且沉默着，也不知道到底是信了没有。
阮眠靠到身后的座椅上，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的。
“我再不吃点东西，真的要饿昏厥了。”
程且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好似在辨认阮眠话里的真假，但她惨白的脸色又不太像骗人，准备开车离开医院时，程且还叮嘱了一句：“你最好不要在这种事情上跟我撒谎。”
阮眠叹气的力气都没了，只得默默翻了个小白眼，偏开了头，懒得跟他说话。
程且找了家还开着门的粥铺，阮眠胃里这会很是挑剔，饿着难受，吃东西也难受，但好歹也是进了点食，勉强找回了几分精力。
只是吃饭的过程中出现了一个他俩都没想到的小插曲，上菜的小女生认出了阮眠。
“是阮眠吗？我今天还在热搜上看到你了！”
她显然有点兴奋，而阮眠这会不修边幅，憔悴着呢，挤出一个笑后，冲她点了点头。
“那张照片真是你本人吗？”小女生捂嘴诧异问道。
阮眠闻言，脸上的表情一滞，瞥了程且一眼后，她轻轻点了点头。
“那是我读高中的时候。”
“天呐，你是怎么瘦下来的啊？打了针还是怎么的，是因为有那种那种营养调理师吗？”
她神情纯真，看着没什么恶意，阮眠摇了摇头，轻声解释道：“我发胖是因为吃了很多治病的药，后来病治好了，没继续吃药了，慢慢就瘦下来了。”
吃了一整天瓜的小女生显然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么个原因，她是个半点情绪都藏不住的小姑娘，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看向阮眠的视线里都多了好些愧疚。
“原来是这样啊……”
“能不能麻烦你别把今天遇到我的事发到网上啊？”
小女生重重点头：“好，我不会出去乱说的。”
阮眠冲她勾了勾唇：“谢谢。”
包厢在小女生离开后又归于宁静，阮眠面前的碗里还剩了大半碗粥，程且抬眸看她，问道：“不再吃点了吗？”
阮眠摇了摇头：“还剩这么多没动，打包带回去吧。”
“你瘦了好多。”
阮眠自嘲道：“以前太胖了，现在又太瘦了，看来我真是永远都达不到标准身材。”
“没什么标准身材，只要健康就好。”
阮眠被他这句话说的沉默了好一会，半晌，她才哑声开口道：“程且，抱歉啊，我一直没跟你坦白我的身份。”
“不过也可能你早就知道了，还在那里欣赏我拙劣的演技。”
程且那句我早就知道你是谁了卡在喉咙里，半天都吐不出来，视线紧紧盯着阮眠看，不想错过她脸上任何一点表情。
但今晚气氛好像还算不错，没有剑拔弩张，也没有针锋相对，阮眠捏紧了手里的杯子，指尖失了血色，呼吸也跟着轻缓下来。
“而且谁也没想到，我居然也会有长得像校花的一天吧。”
程且不明所以，眉头微皱：“谁？”
错愕的表情从他脸上转移到了阮眠脸上，她分不清程且这会的诧异是不是嘲弄自己，这弄得她有些无措，手指无意识蜷缩了起来。
“李诗韵。”阮眠轻轻吐出这个名字。
程且略有些不解地盯着她看，虽吃了点东西，但她还是脸色苍白，原先那点婴儿肥的脸颊已经瘦得凹陷下去，整个人单薄极了。
程且脱了外套，走过去轻轻搭在她肩头，拢起阮眠单薄的肩膀，问道：“要不要把温度再调高一点？”
阮眠抬眸看他，很是不解：“你这是在转移话题吗？程且，我们各取所需，你把我当替身没什么值得不好意思的。”
程且被她当头一句话砸懵：“替身？”
阮眠撇开了头，垂眸掩下眸中的难堪。
“我从没把你当成过谁的替身。”程且由不得她闪躲，用力把人的脸给掰过来，“阮眠，你们怎么总是认为我喜欢那个李诗韵，我到底什么时候让你们误会了？”
阮眠呼吸微滞，黑漆漆的眸子里写满了惊讶和紧张，她嘴巴被程且双手用力挤得嘟起，小巧的鼻子皱着，鹿似的眸子紧紧看着面前的人。
程且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轻轻拨弄，发出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他呼吸重了几分，察觉到怀里的人的挣扎，他加大了力气，把阮眠牢牢锁在怀里，忽地凑近，印了印阮眠的上唇唇肉。
“林眠眠，我没喜欢过别人。”
他叫她林眠眠。
有过更多次色情和纠缠的深吻，这样略带着试探的浅尝辄止倒是很少，阮眠脸颊瞬间就爆红，她紧住了手指边的衣服，扑通扑通折腾个不停的心脏像是让她回到了悸动的年纪。
阮眠挣扎着躲开这铺天盖地的心悸，她慌乱地拿起桌上的水杯，仰头喝下根本不存在的水。
她刻意躲开那个吻不谈，视线不敢再落到程且身上。
“哪里是我们误会，一中所有人都知道好吗？”
“我不知道。”
程且从来不爱管那些风言风语，也不喜欢应付来追他的女孩子，更别提上论坛看帖子，发现自己在学校里每时每刻的相关讨论。
阮眠哽了哽喉咙，她紧紧攥住手下的衣服，感觉自己更像是在找虐，一定要找出程且喜欢李诗韵的证据来，以便让自己那些个卑劣的委屈有处可发。
“你让我去给她递了情书。”
“绝对不可能。”
程且虽然已经记不太清楚，但他还是一口否认了，从小到大，他从来没写过这玩意。
他说得坚定，这跟阮眠的认知出现偏差，让她不由得怀疑起来。
那时候铺天盖地的消息可都是程且对李诗韵有意思，他也从来没有出来否认过，在加上那次主动示好搬琴事件，让阮眠更加深信不疑了，但程且确实没有在任何场合公开表达过自己喜欢李诗韵。
“可是……”
纠结再三，程且出声打断她：“先说说林章的事情吧，你手上还有没有什么别的证据？”
“暂时没有了。”阮眠皱眉回忆了一下，“但是我那个事太久远了，之前也立案了一次，估计很难查出个什么结果来，所以我想把重心放在他性侵学妹这件事情上。”
“你的那件事，我查出点眉目了，有份录音，你现在要听吗？”
阮眠沉默了一会，淡声道：“你发给我，我当证据收集起来。”
“你最近手机是不是打不通了？”
“我关机了。”
“好，少看点网上的东西。”
“现在舆论是不是对我不利？”
“是有一点，但是没什么大碍，我们暂时先把重心放到告倒林章身上。”
“其实我很纳闷，我长得怎么样，会影响到别人选不选择猥亵我吗？这居然也能成为攻击我的原因。”
程且的手轻轻覆盖在了阮眠的手上，略带安抚地揉了揉。
“人们总是会对受害者更加挑剔，希望她们身上能够拥有让别人犯罪的完美理由，但退一万步，今天就算是你长得不够漂亮，你也可以大声反击任何人的欺负，漂亮与否永远都不是第一标准。”
阮眠眼眶有些湿润，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没关系，这样的抗争早在几年前她就已经进行过了，阮眠自诩不是完美的人，就算是声讨，也会带着个人情绪，不可能时刻保持理智，但她固执地要表达自己的想法，她说了可能会遭到反驳，但她如果不说，那就永远都没有人能听见。
程且把阮眠送回了小区楼下，停在门口时，阮眠忽然想起：“你是怎么知道我家在哪的？”
程且愣了一下，如实道：“你搬走之后，我让孟宇查了一下。”
怕阮眠生气，他又赶紧补了一句：“最近事情多，我怕你出事。”
“你理由总是一大堆。”阮眠轻哼了一声，像在娇嗔，倒没生气。
程且不难察觉到阮眠逐渐放下的坚硬外壳，他抬了抬下巴，轻声道：“你先上去吧。”
阮眠提着刚刚打包回来的粥和胃药，三步两回头上了楼梯，拐进了大门。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程且才拔腿离开。
阮眠坐电梯上了楼，手上的粥还热乎着，她费劲从口袋里掏钥匙，踩亮的走道里忽然出现的人影吓了她一跳。
“李洋？你怎么在这？”
李洋颓废地坐在地上，见阮眠回来，他扶着墙踉踉跄跄坐了起来，勉强挤出一个笑：“我担心你生气了。”
阮眠愣了一下：“生气？”
她想起今天那段争执，轻轻将钥匙插入锁孔里，淡声道：“没有，我还以为你生气了呢。”
“没生气就好。”李洋跟在她身后进了屋子，语气带着些试探，“谁送你回来的？”
她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这两个人对彼此的恶意实在过于明显。
“你看到了啊。”
“眠眠，你不该还跟他纠缠在一起，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说这些干什么，好没意思。”阮眠举了举手里的粥，“你吃东西了没？这个粥还挺好喝的。”
李洋视线落在她随手按开机的手机上，画面跳出后，她拎着粥到厨房换了个大碗装着拿出来，顺带给李洋舀了一碗，放到他面前。
“现在不是很烫，喝起来正好。”
李洋闷声嗯了一句，他低头喝粥，出声问她：“我下午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今天公司跟我说，我们还是抓紧预热专辑。”
“专辑的事情先不着急吧。”
“阮眠，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点事业心？”
阮眠皱眉看他：“你又是来我家跟我吵架的吗？”
李洋叹了口气，他指了指桌上的药：“哪里不舒服？”
“胃有点难受。”
“那赶紧把药吃了吧。”他起身到水壶边给阮眠倒了杯温水，“你也是，就算要给林章个教训，也要先护好自己的身体吧。”
阮眠叹气，她仰头吞下两粒药丸，接过李洋递来的水，把药给送了下去。
“我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一点胃口都没有。”
药劲上来得很快，阮眠片刻便头昏得厉害，她揉着太阳穴坐了起来，对李洋说：“我先去休息了，记得把粥喝完再走。”
李洋的脸逐渐模糊起来，阮眠分辨不出他有没有应下，这胃药的劲头居然这么足，这让阮眠心里坠起不安来。
“李洋——”
模糊的脸逐渐靠近，他稳稳将阮眠抱进怀里，靠到她耳边，低声道：“我扶你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