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文

    一百三十文。

    在这个买一碗带肉的面都要十五文的朝代。

    这点钱也只够她和小盼月吃上五顿。

    俗话说,如果想要赢得彩票的钱,那得先要有钱去买彩票。

    现在的钱显然是不够的。

    严慈苗环顾四周,不死心再次确认:“没有别的剩余了?”

    盼月摇头,“原本从府里出来时就只剩不到十贯钱,后来租了院子,姑娘又病了,请大夫开药买米熬粥买鸡炖汤,就……就都没了。”

    “鸡?在哪?”

    “在厨房里。”盼月努努嘴,小声:“我还没敢弄。”

    严慈苗:“……”

    她看向院子,起身出了门三两步便来到小厨房。

    小厨房里满地鸡毛,唯独不见鸡的踪影。

    盼月赶来,哭丧着脸:“我的鸡呢!”

    鸡没了,但厨房里该有的器具物品都有,这让严慈苗心里也有了主意——

    她要做餐饮。

    俗话说饭饱思/淫/欲,所有赚钱的大头都是建立在人的欲/望只上。

    而食欲,就是人最先要满足的需求。

    吃不饱的时候要吃,吃饱了看到更好的还是要吃。

    反正就是要吃。

    尽管换了一个时代,她相信中国人的基因里肯定还刻着“吃”这个词。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她手上目前除这个厨房外,就没有别的资源了。

    得先握紧手中资源变现积累原始资本,才能谈别的。

    就是这启动资金……

    确实少了点。

    只够买买原料,旁的什么租个铺面买辆太平车炭炉之类的就别想了。

    所以她要做的话,也只能摆摊卖一些对温度重量没有高要求的食物。

    微风吹过,杏子树叶飒飒响。

    严慈苗透过窗看出去。

    原身租的这个小院逼仄拥挤,从院门进来便是一方不到两米的天井,天井两侧是牲畜棚和小厨房,前方是窄小昏暗的正堂。

    这样的小院,每个月也得要快一贯银子。

    除了京都城房价普遍偏高外,更大的原因就是这个地理位置特别好。

    位于内城中间偏东的杏儿巷,北边是最热闹繁华的马行街,南边是交通枢纽州桥码头,西边靠近相国寺,去哪都方便。

    而且杏儿巷只有民居,没有集市,主打的就是一个闹中取静。

    完美的地方。

    这个地理条件,对于她目前只能摆摊还没有运输工具的人而言,就很舒适。

    无论是出摊还是补货,都极为方便。

    这算不幸中的万幸。

    不过这都是她的大致预测,还得出去做一个认真的市调。

    说干就干。

    严慈苗回头招呼还在和公鸡对峙的盼月,表示一起出去走走。

    谁知小丫鬟直呼不可,“姑娘身子还没好,怎么可以胡乱出门。”

    对上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严慈苗觉得自己有必要先把身体状况给圆过去,不然之后做啥都碍手碍脚的。

    她拉起盼月的手,“这几日多亏了你的照料,今早吐了那口老血以后,就觉得身子舒乏多了,走路都带风。”

    盼月小脸一板,不为所动:“这是奴婢该做的,但姑娘还得好好歇息,不可吹风。”

    “可一直待在家里,那估计会身子更不好。”

    盼月犹豫了下,认真观察了严慈苗的脸色,发现确实比之前红润些,才勉强点头,“但不可出去太久。”

    严慈苗糊弄点头:“好好好。”

    “姑娘是想去哪?”

    严慈苗思索了下,“去州桥东走走。”

    原身虽身体虚弱,但毕竟是富商巨贾养出来的孩子,对城里几大商业区情况还是了如指掌的。

    总得来说无非是四大块——马行街,相国寺,州桥码头和东华门。

    其中东华门就是之前原身家永丰楼所在,属于没个几百万身家都不敢踏足的地方。

    马行街呢,有众多官员府邸和杏林药铺各种酒楼,也是属于没钱去了也是白逛的地儿。

    相国寺不用考虑,那是每五天才开一次的集市。

    剩下来的州桥,因为有个客运货运兼任的码头,因此周边都是货仓旅店和各类批发行。人来人往人口混杂,中低收入者居多。

    平时也会有少许有钱人过来逛逛,体验一下世界的参差,寻找一下自己幸福的本源。

    以她目前的情况,手上没几个钱,破产的背景,得罪郡主的来历,要做的市场必然是州桥。

    也只能是州桥。

    两人出了门,穿过杏儿巷,绕过低低垂落的树枝,很快就到了州桥。

    还没靠近,便已经听到了喧闹声,遥遥看去只觉得哪都是人。

    州桥主要分三块,西边是码头和批发行,也有少量食店茶楼,但人潮汹涌嘈杂非常。

    中间为御街早夜市,只在特定时间出摊。

    东边是饮食加旅店,营业时间从清早到凌晨,是州桥区域的觅食点。

    严慈苗定下的立足点,正是州桥东。

    两人来的有些晚了,接近黄昏,周围打工人纷纷过来逛街吃饭。

    顺着人流往前走,目光所到之处全是坐得满满当当的食店,还有街上围得水泄不通的各种果子炸肉炊饼鱼羹摊。

    “炊饼!八文!只需八文!”

    “果子!冰果子!”

    “新鲜从广南送来的荔枝,前朝杨妃最爱的荔枝!小娘子来一笼?”

    严慈苗拉着盼月逛了一路,专挑了几个没车子没炉子轻装上阵的摊子仔细看过,几个都是些水果糕点饼子类的。

    她买了一些,味道都一般,价格不贵,基本都在十文以内。

    两人继续顺着人流朝前溜达,最后在一家客流量最高的果子铺前停了下来。

    铺子里内设三十多张桌椅,里面几乎全坐满,还有一些排队等着外带的。

    果子铺门口竖着一块木牌,上头写了乳糖圆子、滴酥鲍螺、水晶脍、糖瓜篓、药木瓜之类的。

    两人进门挑了刚空出来的桌椅坐下,点了一道滴酥鲍螺,水晶脍和一小碗乳糖圆子。

    铺子上菜很快,刚下的单,不到两分钟菜就上案了。

    乳糖圆子冰冰凉,上头撒了些许桂花,一口咬下,外皮软糯,内陷儿是糖霜。

    就是现代常见的糖汤圆,她觉得有些太甜了,也许是小孩会比较喜欢,便将剩下的全都给了盼月。

    滴酥鲍螺她知道,美食文经常出现的,奶油做的小玩意口感无功无过。

    倒是最后这道水晶脍,铺得整整齐齐,外皮晶莹剔透,主料切丝摆成囍字,表皮浇了酱醋汁,看起来还蛮好看。

    她尝了一块,软滑爽口,像是猪皮冻,但主料不是猪肉。

    而是鱼,也不知道是什么鱼,口感脆脆的,鱼肉的鲜嫩配上外皮的咸香,好吃!

    严慈苗夹了一块给盼月,果然也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光。

    可惜量少,才六块,两人没几口就空盘了。

    这样的一小碟,得二十八文。再加上另外两道,一共花了四十三文。

    吃完一顿,主仆俩又顺着东街往前走,走到尽头又拐回来,最后花三文钱买了个咸酥饼就结束了今天的行程。

    第二天,盼月眼还没睁开,就被严慈苗拉到州桥吃了碗最出名的鳝鱼面,又在树下角落的饮子摊上坐了大半天。直到傍晚,严慈苗才将她拉起,在夜市中走走停停,两人肚子撑到圆滚滚才打道回府。

    第三天,依然如此,只是吃食不一样。

    第四天清早。

    盼月还是一样被叫醒,两人往州桥方向走去。

    只是这次严慈苗拐道去了杂货铺,要了几个笼屉和一张可以折叠的便携小木桌。

    又去了隔壁米粮店,要了半斗粘米粉,半斗蜜豆和桂蜜。

    七七八八各买了点,直到花光身上最后一分钱,两人才拎着大包小包往家赶。

    盼月左手拎着笼屉右手夹着小木桌,跟在抱着大包小包面粉的严慈苗身后,太阳打在两人身上,扯出一道长长的身影。

    她终于明白了严慈苗前些日子逛吃逛吃是为什么,原来是为了开摊做准备啊!

    可是。

    盼月跟上悄声问:“姑娘,做包子不是买这种粉吧?”

    严慈苗笑出声:“不是卖包子。”

    “那卖什么?”

    “要卖这里没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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