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我送你回去吧。”刘宝卿站起身说道。

    满堂娇抚了抚衣服上的褶皱,笑道:“你总是这样,这会儿天色也不算晚,街上有很多人呢。”

    刘宝卿玩笑着道:“为大小姐服务,还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呢。”

    满堂娇笑了笑,她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她能够清晰的知道,在刘宝卿和申溢面前,她有着不一般的待遇。

    “你稍微等我一下。”走过一处卖糕点的小铺子,刘宝卿停下了脚步,满堂娇等了他一会儿,只见他抱着两小包点心回来了。

    “这一包是给你的,另外一包你拿回去,给和你一起住的那个叫什么玉的小姑娘。“刘宝卿将两小包点心塞进了满堂娇的怀里。

    满堂娇看着怀里的点心,笑了笑道:”买一袋就行了,我们两个一起吃。”

    刘宝卿似乎并不认可满堂娇的说法,神情正肃了几分,道:“你日日和这个小姑娘在一起,还是要待人家好一些才是。况且说不好还要人家帮衬什么,这一点点心,也就哄人家个乐呵,何必在意。”

    满堂娇自然明白人与人之间相处的道理,只是没想到他会这般为自己找想,没有什么不接受的理由,满堂娇抱着两包点心回去了。

    夜色寂寥,一向热闹的申府,如今也变得门可罗雀了。

    “典当回来的银两。”满堂娇一进院门,便看见了在正堂中间坐着的申溢,将仔细带了一路的银两递给他,满堂娇才觉得舒了一口气。

    “哦。”不知道申溢在看些什么,昏暗的烛火只照亮了他那一处的字迹,模模糊糊的样子满堂娇也没什么兴趣去探寻。

    “你头上的簪子呢?”

    满堂娇放下手中的茶杯,才发现申溢正盯着她头上的发饰在看,她是颇为喜欢头饰这种东西的,即使是落魄在樊楼的时候,她发间的簪子也从未如此冷清过。满堂娇颇有些惊诧于申溢观察的仔细,却还是语气平淡的回答道:“当了,我手头需要点银钱。”

    “是拿给他了,对吗?”申溢问道。

    昏暗的光影中,他的眼眸灼灼而有光亮,满堂娇错愕的抬起头,不知道自己把银钱给了刘宝卿这件事情,为什么申溢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她压了压自己的情绪,进而解释道:“我们想要扩建东桥下的那家店铺,需要银两。”

    “为什么?”申溢盯着满堂娇一字一顿的问道。

    “什么?”满堂娇没有跟上申溢的思路。

    “我也在做生意,你为什么不把银两投在我的铺面上?”他背对着光影,这个人的阴影笼罩着满堂娇,他脸上的肌肉松弛了许多,一双桃花眼像是在逗笑一般,在眼尾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可是他的脸上毫无笑意——他只是在用另一种方式质询。

    “为什么。”满堂娇轻声重复着,她的身体向后仰,似乎听到了什么很有趣的笑话。

    申溢的神情在她的举动中更加凝重了。

    他觉得身体里似乎有一种什么情绪,已经逐渐逃离他的控制,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适,可他的双腿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挪动位置,就像是那双眼紧紧地盯着满堂娇,他一定要听到满堂娇后续的话语。

    “申溢,东桥的店铺原先就是我家的,我投资自家的生意,这有什么问题吗?”满堂娇用冰冷的声音在为自己申辩,那种冷淡似乎让她本人都感到了陌生,她并不想要用这样的态度对待申溢,然而缓和的话尚未说出口,就完全淹没在了申溢的话语中。

    “你家的店铺?如今已经是刘宝卿的名字了。”

    申溢远比满堂娇想象的要了解她。

    然而满堂娇直接说出了申溢未来得及说出的后半句话:“所以你想问我为什么都是投资,我会选择刘宝卿,而没有选择相信你。”

    申溢握着茶杯的手一紧。理论上来讲他并不应该在意满堂娇的回答,然而他现在不仅在认真仔细的听着,甚至还在为它的内容而感到担忧。

    “我了解刘宝卿,但我说不上了解你,就比如说卿云台,你忘记了和我曾在那里相遇。”满堂娇觉得自己说不下去了,往昔的回忆,单独的情感,让如同一只毒蛇,重新侵扰着她。

    “你了解他?”申溢觉得自己一番话语已经走入了绝境,然而最可恨的,是他不能接受在这会儿就这样放弃。

    “难道不是吗?我们在一起经办过很多生意。”满堂娇说道:“最重要的是,如果没有我,他很难在扬州城将生意做大做好,但是你不一样,你本身就是申家的二公子,有没有我们满堂家的荣光,对你而言都是不重要的。”

    她在说一个申溢不能反驳的话题。

    不能反驳到申溢觉得自己似乎有些难以呼吸。他本能的动了动身子,想要逃离和满堂娇的对峙。忽而,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平静的眼眸闪烁出跳跃的光亮,他抓住了关键的问题:“那你为什么还要留下来?”

    他那双宝石一般的眼睛紧盯着满堂娇,那种宛若少时的对视让满堂娇的心再一次跳动起来,她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脖子,仿佛被对方识破了心思:“当时若不是夫人,我也不会留下来的。”

    “夫人临死前求了很多人,只有你一个人留了下来。”申溢的情绪似乎已经过了刚刚的激动,在和满堂娇如此近距离的对视中仍能保持平静。

    满堂娇看着申溢的那双眼睛,轻笑道:“二爷,人这一辈子总要讲些恩情。当初老爷把我带回来是这个道理,我留下来,亦是。”

    扬州城里的天竟然也说变就变,才这一会儿说话的功夫,竟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来。

    满堂娇看了一眼逐渐密实的雨帘,又瞥了一眼兀自呆坐的申溢,用手在额头上挡着雨,矮身快速的跑进了雨幕中。

    凉亭和满堂娇居住的地方还有些距离,那一点通过奔跑来度过的时间,尚且不至于将她的衣服弄湿,却也让头发上薄薄的一层全湿了。

    “诶,二爷没送你回来啊。”阿玉转过身来,惊诧的看着满堂娇用挂在架子上的毛巾擦头发。

    “凉亭里哪有伞呀。”满堂娇随口说道。

    “怎么没有。”阿玉这些日子一直在家做些手工换钱,对于府中的事物倒比满堂娇还要熟悉了。

    “二爷这些日子一直在凉亭里给外面的伞铺画伞面,那些雨伞做好了,拿来用一用也是没关系的。”阿玉坐在小桌前面,一只手托着下巴说道。

    满堂娇想了想,似乎有印象在凉亭的柜子旁边,斜靠着很多雨伞:“也许是没想起来吧。”

    满堂娇低垂着眼眸笑了笑。

    阿玉没有说话,神情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回来的路上买了两包点心,说了两句话就让我给忘在凉亭里了。”满堂娇将湿漉漉的外衫挂在架子上,也坐在了阿玉坐的那张小桌前,捧着小水壶小口小口的喝着热水。

    “点心?又是刘宝卿买给你的?”阿玉一双眼睛闪烁着光芒,又一次捕捉到了八卦的讯息。

    满堂娇这会儿才终于有了一点笑容:“往回走的时候正好路过了一家店铺,就顺手买了一点。”

    阿玉笑着,似乎看透了什么:“你和刘公子到底是个什么状态?”

    满堂娇疑惑地眨了眨眼说道:“什么状态?我先前那几根簪子都投进去了,应该就是生意的投资状态吧。”

    阿玉满脸的不可相信:“你不会真觉得他是大发了好心才来帮你的吧。”

    满堂娇想了想说道:“他现在需要人合作,我需要他提供一个立足点,人和人之间不就是这样嘛,各取所需。”

    阿玉琢磨了许久方道:“也许这话我并不应该说,可你真的想一想,之前在你家的时候,刘宝卿对你也是这样的态度吗?”

    满堂娇此刻已经熄了桌上的蜡烛,一丝光亮也没有的屋子里,她看着躺在床上的阿玉:“你为什么这么问?”

    “多想一想总是好的。”阿玉没有直接回答满堂娇的话语,翻了个身,小姑娘将床外沿的位置留给了满堂娇。

    阿玉的话就是像是一根刺梗在满堂娇的心口,外面的雨似乎下得越来越大了,凄冷的风不断冲撞着窗棂,原本是为了避寒才睡在一张床-上的两个人,此时却相互背对着,不愿靠近。

    满堂娇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睁眼到了何时,头脑中只是不受控制地回想和刘宝卿之前的相处,她不明白阿玉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因为从始至终,她便觉得刘宝卿是不会在生意上的欺骗她的。

    呆呆地望着窗外的树叶,被风吹落打在窗上。

    “小姐,你要的账本。”敲门的声音被淹没在了滴落的雨水中,直到他说了这样一句话,房间里的满堂娇才意识到是有人来找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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