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轻柔地将孩子放在床板上，想着要快点把那狐狸毛给做成毯子，拿了一点米汤慢慢地喂，起初他怕孩子不吃，但是娃娃可能饿的厉害，他喂了多少就喝了多少，半碗下去，发现这小丫头吃饱喝足，竟是瞬间就睡着了。
何哑巴满脸慈爱地为睡去的婴儿盖上毛毯，看着她睡着安稳满足，小的时候，他也是这样为睡着的妹妹盖上毯子。
可惜是个女娃娃，如果被人发现自己养了一个女娃娃，那再到新一次的河神典礼，就有麻烦了。
何哑巴内心挣扎着，看着孩子睡着乖巧可爱的面孔，心叹着这么可爱的孩子，父母怎么忍心丢掉。
正巧此刻传来隔壁兰娘低低的抽泣声，她似乎已经哭累了，眼看着女儿沉河受了不小的打击，一直不停地喃喃着，“阿月哭的好厉害，她现在到河神身边了吗？河里会不会冷……”
“我的小心肝，我的阿月啊！”
“我的乖女儿，是阿爹阿娘护不住你……”
“何四！你听见没有！阿月在哭，阿月很害怕！”
又传来何四安慰的声音，也是夹杂着哭腔，听着两人竟是有些疯魔了。
何哑巴抹了抹泪，阿月坐在门槛上甜甜地叫他“哑巴爷爷”的画面就在昨日，只一日之差，那个小娃娃再也回不来了……
……
何哑巴的院子里养了羊羔，他想了许多，如果他不养的话，这女婴也是活不下来的，而他都是一人独居，无亲人朋友，这小女娃又是个不出声的，要不是她偶尔饿了会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何哑巴险些以为自己捡了一个小哑巴回来。
这几日都喂米汤，孩子虽说不挑食，但原本胖乎乎的小脸都瘦了很多下去，脸色也不如原来红润了，他便想着养些羊羔，挤些羊乳给孩子补充营养。
而隔壁的何四和兰娘似乎相较比小阿月刚走的那几日情绪正常了一些，但仍是悲苦万分，兰娘常呆呆地坐在阿月平日里爱坐的门槛上默默流泪。
前几日还会有妇人来劝慰，日子总要过下去的，趁年轻跟丈夫再要一个。
兰娘从前的泼辣劲都没了，也没反驳什么，没诉苦，没咒骂，渐渐的也就没人来安慰了。
只是村子里的人变得有些焦虑起来，小阿月已经是河佑村最后一个女娃了，河佑村已经很久没人生出女娃了，即便这五年里安然无恙，五年之后该怎么办？
从前河神大典一结束，家中有女娃的人就开始紧张，如今，全村人都紧张了起来。
何哑巴在村子里存在感很低，很少与人打交道，也没什么人注意他，也就只有村子里一个成日里游手好闲的年轻人何志，谁家的事都要参和一脚，不种地不打猎，跟个村子里的老妇人似的的成天嚼东家舌根，管西家闲事。
偏偏何志是村长的小儿子，大家伙看他不顺眼也没办法。
最近何志老盯着何哑巴，看他往家中添置许多东西，又养了羊羔，暗想着这哑巴老头平日里天没亮就出门种地打野味，这些日子却是频繁在家，也不知道整天捣鼓些什么东西，但是哑巴老头不会讲话，沟通起来甚是麻烦，何志拦住他几次，被他的手语动作比划地有点烦躁后便转移了目标，去管别人家的闲事去了。
......
冬日真正来临，山上基本已经打不到什么猎物了，再加上家里多了一个娃娃，何哑巴便很少出门，村里也没人注意，只当他是年迈体弱了，出门辛苦。
一开始也会有村民拿着食物上门看望他，哑巴心惊胆战，生怕家里藏着一个女娃娃的事情被人知晓，以家中很乱没有打扫为理由将人挡在门外，好在过段时间，大家也就不怎么上门了。
……
今日外面下了很大的雪，屋内点着炭火，倒是没有那么冷，还显得暖洋洋的。
何哑巴热了羊乳，一口一口小心翼翼地喂着娃娃，这段时间补充了营养，小丫头的脸颊又圆润了起来，水灵灵的，煞是可爱，肉乎乎的小手在空气中轻轻挥舞着，像是吃饱了很高兴。
何哑巴抱着娃娃逗了一会儿，娃娃便睡着了，他心里感叹到，从未见过如此好养活的娃娃，什么都肯吃，吃饱就睡，从不哭闹，真不知道她那狠心的父母怎么舍得将她丢掉。
何哑巴想着这孩子的父母一定不是什么普通人家，又想了许多，也许是山外的人，小时候听阿娘讲故事，山外有修仙之人，如果有道长来帮帮他们就好了。
想着想着，竟也有些乏了，便靠在娃娃边上打起了盹，迷迷糊糊中，不知道是不是老眼昏花，娃娃的眉间好像有一枚金色的印记亮了一下，就像第一次看见娃娃时一样……
何哑巴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他站在云雾缭绕的建筑前，他这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大这么宏伟神圣的殿宇，一看就感觉里面住着的肯定是神仙。
等他刚从被建筑震惊的恍惚中回过神来，忽见上空百鸟争鸣，流云盘旋，一阵耀眼的金光自天际倾斜向他所在的方向照来，何哑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有些腿软，又被金光照的睁不开眼睛。
好一会儿，金光没有那么盛了，他才缓缓睁开眼睛，又被眼前的景象惊地合不拢嘴。
只见一女子，踏着金光，缓缓走到她的跟前，这女子……何哑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这位美丽的女子。
她身穿一袭金色长裙无风自动，肤光如雪，乌发如漆，眉眼矜贵，身上流转着点点金光，端着一副睥睨众生、无与伦比的高贵姿态。
真真是神女的模样。
神……神仙……
何哑巴膝盖一软，竟是忍不住就想跪下身叩拜。
只见眼前的神女原本是端庄合于胸前手轻轻挥了一下，一股柔和的力量叫何哑巴双膝僵硬，跪不下去。
“汝无需跪拜。”神女的声音空灵又华贵，一眨眼，她怀中便怀抱一个小娃娃，那张矜贵美丽的脸庞，此刻满脸慈爱地看着怀中的孩子，更添了一丝说不出的韵味与魅力。
“汝细看，她是谁？”
神女将孩子递到何哑巴跟前，何哑巴感受到近在咫尺的尊贵不可侵犯的压迫气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待他看清孩子的长相，一愣，随即心中又是疑惑又是有些害怕，这不是自己家的娃娃吗，怎么会被神仙抱着？自己明明是在山里捡到的，难道这娃娃是神仙不小心掉了，以为是自己偷了她的娃娃，跑来兴师问罪了？
只见神女怀中抱着的正是他在山里捡到已经养了一段时间的娃娃，此刻闭着眼睛睡得正香，眉间的金色羽毛印记闪着光芒，仿佛昭示了这个孩子的与众不同。
原来这金色的印记并不是自己眼花。
何哑巴连连摆手比划动作，意思是不知道这孩子是谁的，只是自己在山里捡的。
神女见他动作笨拙，又神情慌张，知道他可能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于是柔和一笑，手指朝何哑巴喉咙的方向轻点，仿若春风化雨一般，让何哑巴看呆了，一下子脱口而出：“神……神仙……”
因为常年未说话，声音很是苍老嘶哑。
随即怔住，脸上神色一阵变换，似欣喜，似不敢相信，想多喊几声想看看是不是真的会说话了，但是在神女跟前不敢不敬，又怕神帮助世人是不是都要索取一些代价，就如河神一般……
他能有什么东西可以报答神女帮他恢复声音的恩情？
“不必拘谨，吾已为你修复了声音。”神女似乎能洞穿人的心灵一般，“是为了答谢汝养育吾儿。”
“吾儿应龙凤羽，今受轮回转世之劫，得汝相救。”
话毕，神女侧过身看向天际，似有一阵风袭来，夹杂着闷闷的雷声与类似猛兽的低吟，她腰间的金色缎带与墨色的发丝缠绕在一起舞动，殿宇之上的宫铃也被风吹得清脆作响，很是好听，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风华绝代的容色中隐隐有一丝哀伤。
随即坚定地将凤羽交入何哑巴手中，让何哑巴无法抗拒，“吾的时间不多了，只盼汝能照料好吾儿，不可与她说吾的事情，将她当成你的孩子抚养。还有，汝命定失声，吾今赐还声音与汝，但是除了吾儿，汝不可与旁人交流，否则汝命盘失衡，会遭横祸。”
“轮回过后，吾必会赐福于汝。”
“好了，醒来吧……”
……
何哑巴猛地睁开了眼睛，脑子里神圣华丽的宫殿和神女绝美的容貌仍旧挥之不去，一擦额头，竟是流了满头的冷汗，而熟睡的小凤羽眉间金印忽闪，仿佛是告诉他刚刚那场梦的真实性。
何哑巴忍不住“啊”了一声，真的叫喊了出来，又试探性地摸了摸娃娃眉间已经消失不见的印记，“应龙……凤羽……”
不是梦，真的能说话了……梦中的神仙是真的神仙，这娃娃……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而是神仙的孩子……
小凤羽仍旧睡的很香，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在那噗噗噗地吐着小泡泡，何哑巴坐在床头，思绪万千。
应龙凤羽，一听便是尊贵无比的姓名，何哑巴虽然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姓氏，但他也曾听闻，应龙是仙帝一族的本体，而那一层之事，别说是仙帝，出了这座山，外面的玄门家族也都根本不是他们这等普通人能够接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