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逃

    那人并不答话,黑布蒙面,仅露出一双杀气四溢的眼睛,一剑落空,又是一剑疾如狂风横扫过来。

    先前围攻他的两名杀手也紧跟了上来,其中一个身形矮壮些的接过去道:“你且告诉我,你俩谁是师,谁是徒,我便让你知晓,为什么要杀你。”

    苏毅澜全力小心应对,所幸屋子里光线微弱,空间狭窄,那三人无法同时施展开手脚形成合围之势,这是他目前的优势。

    又险险过了几招,仗着对房间布局熟悉,苏毅澜瞅准一个空档,一个急退避向一张方桌后,并眼疾手快地抡起脚边一把厚重的靠背木椅,“呼”的一声横扫,竟将三个刺客逼退了几步。

    师兄弟俩很有默契地同时退向窗边,其时已在夏末,夜里不再闷热,木窗门却还按夏天的习惯敞开着。

    “快!你先走!”苏毅澜抓着椅子,紧盯着刺客方向,对身旁的杨穆崎急急道。感觉到师兄有所迟疑,又催促道,“快!”

    杨穆崎飞快瞥了一眼开着的木窗,不再犹豫,挥剑两下劈开细长的窗格,一翻身攀着窗沿跳了出去。

    三个刺客又逼了上来,苏毅澜再次抡起木椅,趁他们后退之机,将椅子狠掷过去,又迅速掀翻方桌挡在身前,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窗户跃了出去。

    屋外月色皎洁,杨穆崎白色亵衣的胸口位置在月光下隐隐显出了一大片被血染成的鲜红色。

    苏毅澜落地跃起时一惊,急切地道:“师兄,你受伤了?”

    “我的伤不打紧,快走。”杨穆崎抬手捂住伤口,语速极快地回道。

    苏毅澜一把拉上他,飞速往北面一段陡峭的山坡上跑,那里有一片茂密的野林,浓荫蔽日,适合藏身。

    不消片刻,三个刺客也先后从窗户跃出,跟着他们逃走的方向追了上去。

    杨穆崎刚才说的不打紧,不过是为了不让苏毅澜担心。他跑了没一会便跑不动了,浑身大汗淋漓,吸进一口气好像只能到胸口,喉间如抽风箱似的喘息。

    “师弟,别管我了,你先走吧。”

    杨穆歧踉跄了一步,挣开了被苏毅澜拽着的手。

    “胡说,要走一起走!”苏毅澜语气坚定,回的干脆利落,“来!我背你。”

    不等杨穆崎答应,苏毅澜俯身背上他,脚下发力狂奔进了树林。

    林子里很暗,浓密的枝叶遮挡了月光,漆黑一片。

    三个杀手很快追进树林,几只昏睡的飞鸟从林间惊起,扑啦啦飞向了夜空。

    苏毅澜拉着杨穆崎趴在一棵大树后凹陷的坑里,在犹如被蒙上眼的漆黑里微微喘息着,凝神听着林中的动静。

    四周几乎一片死寂,唯有虫鸣声清晰可闻,静了片刻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很快树林里便亮起了一道橘红色的微光。

    一个杀手举着火折子,弯腰往地上查看着,缓步前行,几点暗红的血迹从他脚下一路延伸到了一棵几人合抱的大树旁,他朝同伴做了一个手势,无声地抬手,指向了前方那棵粗壮的古木。

    微弱的光影很快投射到了苏毅澜藏身的树干上,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越来越近。

    苏毅澜掌心压着刀柄,绷紧了身体,听着那脚步声逼了过来。

    须臾,身子忽然一跃而起,双手各抓着一把泥土朝火光处接连掷出,沙土挟着劲力直奔对方而去。

    三个刺客误以为是暗器袭来,纷纷挥舞刀剑避挡。趁着这一瞬之机,苏毅澜抓起地上的剑,一把拉起杨穆崎,背上他冲破浓密的树影,往附近一个断崖飞速跑去。

    月夜风紧,惨淡的月光倾洒在通往鹰嘴崖的崎岖山路上。

    杨穆崎胸口不断淌出粘稠温热的血,染红了苏毅澜的背。

    身后的脚步声如影随形,杀手像阴魂不散的鬼魅一般紧随而来,片刻间就将他们逼到了悬崖边。

    “别再做无力的挣扎了。”森森的刀剑泛出透骨的寒意,为首的男子狰狞一笑,“此处已是悬崖,你俩无路可逃,今晚必死在这里。“

    苏毅澜横剑在胸,将杨穆崎护在身后,唇线紧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缓缓围上来的刺客。

    “既然要杀,那也得让我俩死个明白吧。“一片肃杀气氛中,杨穆崎突然开口,“尔等究竟受何人指使?”

    眼见对方已经成了俎上之肉,左边一个矮壮些的阴沉沉地说道:“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俩已经离黄泉不远,老子干的是刀头舔血的杀人买卖,离黍的一个客人要花千金买你们的项上人头。”这人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又道,“他娘的,你俩到底哪个才是徒弟?”

    “要杀就杀,还分什么师父徒弟?”苏毅澜抓住了他话中的蹊跷之处,立刻问。

    “那自然,徒弟的命才值千金嘛。”那人对着眼前待宰的羔羊,阴阳怪气地回答了一句。

    两个同伙哈哈大笑了起来。

    杨穆崎方才心中隐隐就有猜测,此时闻言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回想起奶娘说过的话,怒声道,“这个歹毒的人,到现在还不肯放过我,今夜我若死在了这里,做了厉鬼也不会放过他。”

    苏毅澜双眼戒备地盯着对面,上身稍微后仰,对身后的杨穆崎道:“师兄,别跟他们废话,这些人杀人不眨眼……”

    他将声音放到极低,又说了一句,随即冷笑一声,朝对面的刺客道,“想杀么?可以啊,那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小爷我宁肯死在悬崖下,也不做你等的刀下鬼。”

    说完一把攥住杨穆崎的手,陡然转身,不等那三人做出反应,纵身跳下了山崖。

    三名刺客丝毫没料到对方会有这样的举动,吃惊之下冲到断崖边。

    底下漆黑一片,传来阵阵叶涛声,吹上来呼呼的风,刚点亮的火折子瞬间就息灭了。

    矮个的小心翼翼地伸长脖子,看了一眼脚下漆黑的悬崖,又立刻缩回头,转头问左边的男子,“老大,现在怎么办?”

    夜色下的断崖深不可测,被称着老大的男子往后靠了靠,说道:“看样子此处乃万丈深渊,这两个小子此番跳下去,量他们也活不成。”

    另一人接道:“方才听他俩对话,似是师兄弟,客人要的是一对师徒中徒弟的命啊,咱们会不会搞错了?”

    “这当中可能有些出入。”为首的男子沉吟了一下,一摆手道,“管他呢,对离黍那边就说那徒弟胸口中剑,师徒俩被咱们逼到悬崖边,掉下山崖坠亡了。如此在我们拿剩下的酬金时,可避免横生枝节,快撤!”

    男子说完一挥手,三人将剑入鞘,立即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杨穆崎被苏澜澜紧紧抓着,身体如腾云驾雾般顺着崖壁直坠而下,耳畔只听得呼呼的风声。

    苏毅澜在坠落间迅速伸出右手,敏捷地一把抓住了一根粗壮坚韧的古藤,藤蔓剧烈一坠,缓住了落势。两个人的体重叠加,几乎将他的手臂扯碎,可他仍旧牢牢地攥住了手中的藤蔓,双脚往崖壁上猛地一蹬,利用惊人的臂力,带着杨穆崎飞荡向右边,稳稳地落在了一快凸出的巨大岩石上。

    鹰嘴崖左半边是个直上直下的悬崖,地势陡峭险峻,距离山谷深达数十丈,右侧的巨岩离崖顶却只有几丈高,巨石下方有一条被草木掩映的蜿蜒小道通往山下的山谷。

    苏毅澜自小常在山上玩耍,对这里的一草一木十分熟悉,知道这个地方时日已久。也正因为熟知地形,刚才情况危急,他才冒险赌了一把,拉着杨穆崎跳了下来。

    苏毅澜搀着师兄爬下岩石,扶他靠着嶙峋的岩壁而坐,借着微弱的月光,开始检查他身上的伤口。

    杨穆崎身上血腥味浓重,伤口还在渗血,整个人看上去很虚弱,气息混乱。苏毅澜迅速封住他的穴道,又从自己衣摆上撕下一块衣料,为他包扎止血。

    ”此处就是你跟师父采灵乌草的崖壁吧?“杨穆崎呼吸滞重,有气无力地说道,“方才你叫我抓紧你往下跳,我就猜到了是这里。”

    苏毅澜点头,这处断崖背阴,崖壁上藤蔓丛生,潮湿的石缝里常年生长着一种极其珍贵,当地人称为“灵乌”的药草。

    苏毅澜每年都会跟随师父背着竹篓来这里一两次,也曾独自一人顺着崖壁上的藤蔓攀爬玩乐过,幸运的话还能在岩缝里见到灰沙燕筑的巢。

    杨穆崎身子弱,虽常年习武,始终多病,从不曾来过这里,但听苏毅澜提起过这个地方。

    苏毅澜略微点头,包扎好伤口,又避开伤处仔细打了个结,“师兄,这些歹人不知何时离开,咱们在此先躲上一夜,等天亮了再回吧。”

    杨穆崎靠在岩壁上,有一阵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又费力道:“今夜不巧,师父去了渃邑城,这三人必然是来杀我的,雇家说不定就是当年陷害我娘的人。”

    “师兄……”苏毅澜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当年那乳母就没暗示一下,到底是谁陷害你娘,赶你出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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