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

    白府位于离黍城西南面,背靠百岩山,离皇宫有些远。

    天色已暗,白抚疏绕过影壁,沿一条小道进了幽深的庭院,前面回廊下一个小丫鬟提着灯笼在等他,上前朝他施了一礼。

    “公子,候爷在书房等您呢。”

    白抚疏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眉。

    他不大喜欢去父亲的书房,说到底是不想看见那柄玉如意。

    每次见了它,白抚疏就想起那晚羽沐小小的身子跪在大堂上,朝他叩首,哀求他,让他相信自己,替他说情。

    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羽沐被府里家丁拖离大堂,什么也做不了。

    那晚原本他还打算着,等第二日再去求一求父亲,然而次日刚起,就听下人来报说羽沐不见了。

    白抚疏曾经带着福顺到附近的街上寻过几次,最终却一无所获,羽沐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不见踪影。

    管家说那小书童定是做贼心虚,怕受到责罚,所以跑了,但白抚疏始终不相信,羽沐会偷了那柄玉如意。

    ”疏儿。”白恩岑看到儿子进来,从书中抬起眼,“福顺说你去了皇后那儿,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白抚疏在案前的一张雕花木椅上坐了下来,对父亲道:“看魏王的意思,应该会举荐表皇兄。”

    “前年太子病逝,病情来的蹊跷,太医院一直诊不出病因,皇上至今不肯再提立储之事,也不知他心里是个什么打算。”

    白恩岑说着放下手里书卷,从书案后缓步走了出来,又道,”你姨母想拉拢亲王,扶持亲生子,可惜三殿下资质平平,又性情乖张,只怕并非皇上心中最佳人选啊……”

    白抚疏在父亲面前向来不大爱说话,只默默听着,对父亲的观点既不表示认同,也不反驳,视线无意中落到书案旁那柄玉如意上,目光一触及就立刻移开了。

    白恩岑负手踱到右边一排列满各色典籍的书架前看了看,又踱回来,重新坐回椅子上,一手搭着椅把,唏嘘道:“今上子息单薄,故太子像先帝,性格坚毅,做事又有魄力,可惜了。如今皇室连养在渃州的那位算在内,统共只剩下三位,目前在都城的这两位……唉!我朝未来堪忧啊!”

    北娑开国太祖杨权并不像其他国君那样看重嫡子的血脉传承,其本人更是庶子出身,受过嫡庶相争之苦,为了避免后代为争王位而骨肉相残,自开国便立下规矩,王位继承按长幼顺序,不分嫡庶。

    到了杨煌这一代,子嗣凋零,原本膝下共有五子,四子早夭,前太子杨穆云前年初突然抱恙,没过多久也病逝了。

    “适才我从清宁宫出来,见到了户部赵大人了,似乎也往清宁宫去。”静默了片刻,白抚疏想起了什么,才又道。

    白恩岑点了点头,思忖道:“听闻皇上想私下将养在渃州的幼子接回宫,那五殿下生母地位底下又早逝,本人序齿又在三殿下之后,倒不足为虑,但是二皇子……”说完陷入了沉思中,少顷,又道,“太子之后就以二皇子居长,听闻林贵妃已经在暗中为他培植自己的势力了,赵大人见皇后怕是与此有关吧。“

    白抚疏淡淡地应和了一声“嗯”,又道:“孩儿只能尽力为姨母分忧,余下的但凭运气了。”

    白恩岑揉了揉眉心,换了个话题:“你还未用晚膳吧,要不一起?你两个妹妹都已经长大了,平日里多与她们见见面,她俩也算是你除父母之外最亲近的人了。”

    迟疑了一瞬后,白抚疏应了一声。

    白恩岑见儿子答应了,心里高兴。自打夫人离世后,不知怎么的,儿子总与他有些疏离。正想着再说点什么跟他多亲近亲近,然而笑容才刚浮上唇,话还未出口,就听他那儿子又道:“还是改日吧,孩儿满身风尘,想回馆沐浴更衣。”

    白恩岑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只好由着他了。

    父子俩一道往外走,白抚疏身量已高过父亲,五官遗传了母亲的容貌多些,眼睛深邃狭长,鼻梁高挺,皮肤白皙。

    白恩岑承袭的是祖上爵位,白家祖上功勋卓著,曾经为北娑的建立立下了汗马功劳,被当年的皇太祖亲封为齐威候。白恩岑早些年曾领军驻守边关,一次在边境重镇遥庆与赤琼展开的一场激烈战斗中受了重伤,回府休养了整整两年方渐渐恢复,此后便辞了军职,只留了爵衔,不再担任军中要务。

    当年白抚疏的母亲也是离黍城里排得上名号的美人,求亲者诺诺不绝,不知怎么竟对温文尔雅的儒将白恩岑情有独钟。可惜红颜薄命,在孩子七岁时就病逝了,如今白府里只剩下两房妾室。

    夜幕低垂,一轮皎洁的明月缓缓升到了高空,驱散了浓墨的夜,明亮的月光笼罩着连绵起伏的鹰丛岭。

    山间一片寂静,只有草丛里偶尔响起的虫鸣声,间或夹杂着一两声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悠长的夜枭叫声 ,愈加衬出了夜里的寂静。

    树影晃动,三个一早就潜伏在木屋附近的黑影朝木屋潜了过去,来人均身形矫健,动作敏捷,一看就是习武之人。

    三人跃过矮墙,在木屋前站定,为首的一个拔出一把锋利的长剑沿着门缝插了进去,手法娴熟地挑开了门栓。

    黑影悄无声息地进了木屋,这时西边的一间房里传来了几声低低的咳嗽声,三个潜入者立即不约而同地朝西边的房间扑了过去。

    苏毅澜从小习武,耳力极好,刚入睡就突然被门口一声轻微的声音惊醒了。直觉有人进屋,那声音极轻,一听便是会武功之人,初时以为是师父回来,转而一想,师父前几日去渃州,说好明日才回,不可能这时候上山。

    所以屋外进来的人不是师父?

    他顿时警觉起来,从床上一个跃起,抽出了挂在床头的剑。双脚刚着地,就听到西边方向传来了师兄的一声断喝,紧接着是叮叮当当的刀剑相撞声。

    苏毅澜飞快提剑赶了过去。

    杨穆崎的卧房已经熄了油灯,月光从开着的窗门透进来,三个一身夜行衣的男子正与他斗在一处,此时他已经明显处于劣势,情况相当险恶。

    苏毅澜挥剑上前,手中剑锋指向对方,厉喝一声:“你等何人?”

    三个擅自闯入者具都一愣怔,停了下来,其中一个看着他朝另一人说了一句:“这声音听着好像是个少年郎啊,不是师徒吗,怎的两个都这般年岁,哪个才是?”

    同伙顿了顿,回道:“管他是哪个,都杀了,总有一个是。”

    两个使刀的登时扔下杨穆崎,朝门口的苏毅澜扑了过来。

    这俩人一出手都是狠厉的招式,明晃晃的刀锋带着杀气在黑暗中格外耀眼。一道刀光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闪亮的痕迹,朝着苏毅澜迎面而来。

    苏毅澜迅速退后半步,略微一侧身,一道刀锋便擦着他的鼻尖过去。少年飞起一脚踢向对方手腕,同时后仰避过了另一把破风而来的刀。那人偷袭一刀劈空,立即刀锋回撤,改为上挑,朝他脚踝而来,电光石火间,三人你来我往的接连过了五六招。

    苏毅澜心里记挂着师兄,眼尾余光瞥见他似乎招架的极为吃力,整个身影都被笼罩在了剑光之下,寻得一个空隙便既夺身而出,身影一闪,冲到了杨穆崎身边。

    杨穆崎此时眉头紧锁,被对方攻的手忙脚乱,正勉力支撑着,若不是他刚才咳嗽醒来,这会儿恐怕早就没命了。

    苏毅澜一加入,立刻化开了对面的凌厉攻势,趁对方后退一步避开剑锋时,语速极快地问了一句:“他们是什么人?”

    “不知道。”

    杨穆崎刚才猝不及防间,胸口已中了对方一剑,虽不是要害部位,但也伤的不轻。

    俩人一问一答间,一道剑光如流星划过,直逼苏毅澜面门。苏毅澜避闪不及,挥剑抵挡,剑锋往上一格,只听“叮”地一声短促的尖鸣,溅起了一团火花,他握剑的虎口至手腕一线全都振麻了,长剑差点脱手。

    对方功力深厚可见一斑。苏毅澜心中一凛,后退半步,怒喝道:“什么人?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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