崎岖的身世

    景叶为自己总是遇到谜语人而心累。

    先等会回答完她的疑问再emo好不好啊这位冷清寡言的哥哥?

    景叶看少年有些陷在自责的情绪里,就随口接了个话茬想要接着询问自己的身份。

    少年果不其然回了神,轻声道:“咱们家是平阳苏氏的主脉,现居京城。你名苏景叶,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从小长在府外,上月才被父亲带回府。”

    “为何长在府外?”景叶只觉前景一片昏暗,她难道是私生女?

    “我亦不知。”少年摇摇头,“父亲只告诉了我这些,对府里则暂时没有公布你的存在,目前大家都以为你是二房新来的小丫头。”

    “那你怎知我是离家出走?我怎么又会出现在荒郊野岭的土房子里?”景叶接着问,她狐疑地猜,原身不会是没法忍受见不了光的生活才离开的吧。

    “你离开之前在我的书案上留了信,上面只写着你要离开,父亲那天将你接回来之后就去因公离家,至今尚未回府。至于你为何和景秀一同被绑架,我还在调查,贼人已经被捉住,许过几天就能给你答复。”

    少年有些忧愁地皱眉,旋即对着景叶正色道:

    “不论你现在是否还记得一切,我都要先朝你道歉,父亲离家的这大半个月都是我在照顾你,如果你选择离去,那一定是我的过错。”

    他应该道歉的人是原身,可惜她已经不在了,跟她这个鸠占鹊巢的人说又有什么用呢?她又不能代替原身选择。

    景叶有些尴尬地偏过头,心中仅存的良知让她没法坦然面对少年说出“我原谅你了”。

    “我什么都不记得,或许性格也会和以前大不相同,过去的事情对现在的我而言已经没有意义。”景叶绷着脸,老成地叹了口气,

    “更何况,你认为你真的愧疚于妹妹的离去吗?”

    少年脸上滞留许久的愧疚神色随着景叶这句话化为疑惑。

    “为何这么说?”她甚至怀疑自己从少年的声音里听出几分潜藏的兴趣出来。

    景叶被这个猜想搞得有些头皮发麻,这不会是个什么隐藏的鬼畜神经病吧,她可不擅长应付这种人。

    “骗小孩也要用点心好不好?你在见到我的第一眼时,我并没有看到你的眼神里有对亲人遇险的焦急,哪怕贼人早已伏诛,真正重视的亲人也绝不会如此淡然。”景叶努力伸出小手托着腮,无聊地看少年清冷孤寂的眼神起了些许涟漪。

    “你甚至是先去问了景秀的情况。”她毫不客气地补充道,她只听了一遍就记住了那位五小姐的名字,确实听着像和自己一个辈分。

    “因为你的身份在府里没有公开。”少年的肩背也放松了许多,没有一开始朝她忏悔时刻意营造出愧疚氛围的僵硬感,整个人都舒展了许多,只是坐在那里就像直冲云霄的茂林修竹般赏心悦目。

    可惜是棵黑心的竹子,景叶心里遗憾极了,上天还是没有赐予她这个非酋好运,怎么她就遇不到全心全意对她无条件好的哥哥呢。

    “我只是你同父异母且素未谋面的妹妹,你对我没有好感很正常,你只是在对你口中的父亲负责,包括之后将我直接带走也是如此,你怕我说出不该说的话。”

    景叶觉得车厢里的暖炉烧得太热,便随手摘下少年给她披的大氅,一边叠着一边说:“想必失忆前的我也是察觉到了你的态度,或许我能更恶意地猜测一下,你故意放任府中的人欺侮你异母的妹妹,目的就是将她逼走。”

    她将大氅叠得整整齐齐,用手将倒得乱七八糟的毛毛捋向一个方向。

    “至于你口中的父亲,他将孩子带回来却不打算认祖,恐怕也不是出于自愿。”

    她满意地将捋顺每一缕绒毛的大氅双手托举着还给看不出情绪的少年,少年也从善如流地接了过来。

    “那她为什么不选择主动离开?等着有朝一日被人赶走吗?”她看着少年如墨玉一般幽深的眸子,诚心诚意地反问。

    景叶至此大致想通了原主离开这个家的逻辑,家里没有欢迎她的家人,她为什么要待在这里。

    “唔……原来真正的你是这样的性格,难怪不似其他幼童般好哄。”少年抱肩微微斜倚着马车厢壁,打量这位突然张牙舞爪、不,应该说是终于在他面前展现出真正本性的妹妹。

    他疏冷的脸上闪过一丝了然,这才像他们家的孩子,他如此想。

    “父亲的考量暂且不论,你在家的时候何尝又不是以假面待我?”少年挑挑眉头,俊美的脸上露出几分头疼之色,似是想到某些不好的回忆。

    “在下人面前一副乖巧怯懦的假象,私下里偷偷去厨房给我的晚食里埋沙子,险些磕掉我的牙;在我的课业上画乌龟,我只得连夜重誊;半夜在我院子里的树上系遇风就会发出凄厉嚎哭的玩具,害得我手颤打翻砚台,课业又白写……”他淡漠地随口数出几件原主的事迹,冷静地好像被捉弄的不是自己一样:

    “像这样的小事还有很多,在府里的半个月,你每天都有新花样折腾我,我自然会认为是你本身就不愿意待在苏府,那我为何非要自找苦吃、而不是尊重你的意愿给你机会离开呢?”

    景叶听原主的“赫赫战绩”听得一愣一愣的,原本顺风的局势风向一转,现在道德亏模的变成她了。

    “你说的这些我不记得了,而且你怎么能和七八岁的小孩计较?”没关系,她还有放之四海都能让人憋屈到哑口无言的“它还是个孩子”牌能打。

    少年闻言错愕地轻轻扬了下唇角,不知是气得还是根本不在意。马车已经走上平稳的大路,他便随手拿过榻边小书箱里的一卷书翻开,无谓地说:“随你耍赖。”

    “那你就一点也不管了?她只有七八岁诶。”景叶还是没有战胜自己该死的好胜心,不死心地追问道,企图再次占据道德高地。

    “首先,不要以为换了人称就能假装这些事不是你做的。”少年掸了掸书页上从车帘缝隙飘进来的碎雪,“其次,不然你以为凭什么你们能这么快获救而不是被贼人藏到更隐蔽的地方?”

    “我只是满足你的意愿放你出府玩几天,又不是容不得你,自然派人跟着,父亲还没回来,我怎可能真的放你离去,哪怕有你母亲那边的亲戚接应也不行。”少年将书翻了一页,有些无语地伸手点了一下景叶的额头。

    “谁知你与景秀混到一起去了,跟着你的人没把握同时救两个,才回来禀我。我便从学院翻墙带家仆赶过来救你们。路上遇见景秀那个慌到要去报官的丫鬟,怕她出事,就直接带她一起过来了。”

    “哦,这样啊……那你人还挺不错的。”景叶憨憨地挠了挠头,有点难以想象这么个翩翩君子着急忙慌翻学院墙头的形象,确实牺牲怪大的。

    “现在到你为我解惑了,为什么要换景秀的衣服穿?你发现了什么?”少年的声音严肃了许多。

    “我忘了啊,我的记忆只到从小黑屋醒过来那儿。”景叶一问三不知,她疑惑地说,“你不是抓住绑架犯了吗?自己问不就好啦?”

    少年也难得地梗了一下,想起来自己把这茬给忘了,于是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再多问。

    “讲了半天,你还没说你的名字。”景叶执着地问少年这个自己一开始就想问的问题,如果今天得不到这个答案,她连觉都不会睡得香。

    “我没说吗?”少年诧异地回想了一下,尴尬地发现自己确实没有,清咳了一声,“我叫苏景恒,今岁刚起的表字子言,外人一般称我族内行序苏三。我们父亲名讳苏文川,字暄然。旁人的名字没必要记,到时一见便知。”

    “哦,我叫景叶。”景叶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下意识地就想要再介绍一遍自己。

    “景叶不是父亲给你另起的名字?你原名就叫这个?那看来你的母亲很了解苏家的辈分。”苏景恒微微挑眉,他冷静的声音听不出丝毫嘲讽之意,他只是有些惊讶地表达了这个事实。

    景叶也想说是啊是啊好巧,她一个现代人的名字也和苏家人对上号了,然而不能说,她只好怅然地微微掀开窗帘看车外的风景。

    他们还在回京城的郊外大道上,后面紧跟载着五小姐苏景秀她们的马车。窗外的雪已经小了一些,清雪若即若离地在景叶脸侧飞舞,时不时路过的风大力地将其招呼到景叶的脸上,来不及逃离的雪就只能结束自己短暂的飞行体验,化作一滴水珠从她颊边依依不舍地滑落,坠在地上,瞬间凝成透明的薄冰。

    没有现代高楼大厦的阻隔,景叶一眼就能望到远方的天际线,她在前世从未觉得天有如此辽阔,倒映在人的眼睛里,反而显得人自己宛如沧海一粟,随时要溺死于其中。

    亘古不变的穹野很好地抚慰了景叶因穿越而一直湍湍不安的内心,她望着空中不知名的飞鸟,摆烂地放空了自己的大脑。

    一动不动看了半天书的苏景恒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倒霉妹妹已经趴在窗口好一会没动静了,他迟疑地探身伸手拍了拍景叶的肩膀。

    那团小小的身影毫无反应。

    苏景恒微微蹙眉,把书归置在一边,动作小心地将景叶的身子从窗口扳回车内,这才看到景叶已经阖上的双眼,胸口平稳地呼吸着。

    得,孩子睡着了。

    苏景恒无语地拉上车帘,将景叶的身子摆正,让她能舒服地躺在榻上,又拿起刚才小东西叠齐还给他的大氅严严实实地盖在她身上。

    苏景恒听着后面马车上苏景秀醒了后连车厢都挡不住的哭泣声,又有些牙疼地看了看自家如婴儿般睡眠的妹妹。

    回去得给小家伙找个大夫看看,这么小的年纪遭此凶险,又逢失忆,竟然还能睡得着觉,心这么大真不知是福还是祸,苏景恒盯着这个还没正式认祖归宗的妹妹恬静的睡颜神游。

    希望父亲能尽快作出决断吧,就算为了他大儿子着想,他实在不想再被整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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