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谁?

    “小姐……来救……”

    好吵,又是寝室哪位祖宗大半夜看电视剧外放,还这么大声。

    景叶烦躁皱眉。

    “小姐……呜呜呜不要死……”那声音还在输出,哀戚之甚简直欲令闻者落泪。

    景叶神志不清地在心里感慨,哭得好难听啊,就跟去世的不是小姐而是她家人一样,哪个演员演技那么好,等睡醒一定得问问室友。

    感谢赖床的坏习惯,没有让景叶从床上一跃而起、披头散发跳下去制裁不懂事的室友,让她见识见识吵醒一个拥有起床气的人会有什么好果汁吃。

    她认命地拽被子蒙头,准备单方面孤立这个吵闹的世界。

    然而伸手却拽了个寂寞。

    ???她被子呢?

    对于一个睡虫而言,失去被子无异于蜗牛失去外壳、飞鸟失去羽毛,是震天骇地、生死攸关的大事。无论如何 ,这觉是睡不下去了。

    景叶一骨碌坐了起来,开机速度目测可以击败全球99%的地球OL用户。

    “啊!”一声压抑的惊叫在景叶耳边炸响,她吓了一跳,浑身打了个冷颤,余光瞟见有一团好像是人类的东西扑通跪地上了。

    疼不疼啊?也不嫌埋汰。

    景叶揉了揉眼睛,尚且残留着朦胧睡意的眼神逐渐有了焦距,和地上被她诈尸一样的起身吓到跪地的陌生女孩对上了眼。

    “你是谁?”景叶懵了,困意全消,水雾蒙蒙的双眸下意识扫视身边。

    她正坐在一间阴暗破败的土屋地上,屋里空旷到连只老鼠也藏不住身影,混着茅草的土墙颇有哥窑开片瓷的艺术美感,裂纹蜿蜒曲折地爬满整面墙壁。四个墙角一边豁了一个开口,砭骨寒风以万箭穿心之势穿过小洞战术包围了屋里的人。土屋里唯一的摆设——一扇破草席,正垫在她身下。

    怪不得今天的床睡起来这么硬,景叶空空如也的脑子里冒出来个不合时宜的念头。

    更为魔幻的是她身上的衣服也不是自己的恐龙睡衣,而是她只在电视剧或者漫展上看过的夹里襦裙,外头裹着绣金线缠枝花的明红色皮毛斗篷,脏得像在泥里滚了一圈,都快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以及,景叶惊恐地发现丈量世界的视线高度久违地回归到了小学时期。

    景叶盯着自己白皙肉嫩的小手,再离谱的实验也做不到在人类正常睡眠且毫无所觉的情况下把成年人变成八九岁的孩子。

    从醒来到认清现实只发生在短短一瞬之间,景叶的大脑艰难运转着,她又将目光投向还跪在地上没起来的女孩,哦不是,按照她的目测,在这个十四五岁的女孩面前,自己才是个孩子。

    形势变幻疾如旋踵,她理直气壮反问对方身份的汹汹气势随着墙外刀子一样呜呜往脸上刮的寒风一去不回头。

    ……那个女孩之前在喊“小姐”对吧?景叶拼命回忆她睡梦中听到的叫喊。

    再根据她和女孩的穿着,她身上的披风用自己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常识都能看得出华丽精贵,就差把“钱钱钱”仨字纹衣服上了。而女孩身上则是样式简单的素色袄裙。

    看来是穿成某家小姐了。

    景叶暗忖,这个开局倒也不是很糟糕,还有个哭得很衷心的丫鬟,至少生存处境应该不错。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圆嫩可爱的脸上柳眉微蹙,她没有原身的记忆,所以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自己的身份,而这个女孩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景叶是个想到做到的人,她还有些婴儿肥的小脸缓缓对女孩摆出一个亲切和蔼的微笑:

    “你……”

    “景叶你你你好大的胆子!还不赶紧把衣服脱下来还给小姐?”那女孩才从惊吓中回过神,为自己跪倒的狼狈样子羞红了脸,结巴地指着景叶愤愤道。

    景叶:……

    很喜欢穿越人士的一句话:啊?

    景叶僵硬的笑容当场表演了一个缓缓消失,对称到就像倒放了她挤出微笑的过程。

    她这才注意到女孩的身后还有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小女孩,正处于昏迷之中。

    这什么情况?难道是狸猫换太子那套剧情?

    景叶遍阅群小说的脑子一瞬间闪过无数种种狗血套路。

    什么原身和小姐自幼由于某个不可告人的阴谋互换身份,结果一朝双双被绑架后真相水落石出;又或者原身为了保护小姐,就和小姐互换衣服成为替身……

    综上所述,现在算是有一个坏消息和另一个坏消息。

    第一个坏消息,她带着现代的记忆穿越到了古代,完全没有原主的记忆,而且和一个富家小姐一起出现在被绑架的现场。

    另一个坏消息是,不论哪种可能性,都昭示着自己即将要倒霉的命运。

    如果是互换的戏码,作为天然的加害者一方,那自然要被小姐的家里人灌注双倍恨意;如果是后者,主家为了小姐的名誉也可能会要了自己的小命。

    高兴太早了,这哪是天胡开局,这简直是地狱冥场面。

    景叶只觉心力枯竭,想要倒头再睡一觉,说不定睡醒了就一切都结束了。

    门外忽然传来沉闷的敲门声,有一个公鸭嗓的少年压低声音朝里面的人问:“三少爷问能进来了吗?”

    这又是谁?景叶麻得多了,此刻竟生出一种局外人观戏的奇异心态。

    看起来像是丫鬟的女孩闻言匆忙站起身来,一把抽走了景叶屁股底下的垫子给昏迷女孩铺上,旋即用力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就跑去开门,路过景叶的时候还狠狠瞪了她一眼。

    景叶:……没惹任何人

    门就这么被打开了,在外盘旋许久不得入的碎雪呼地一下全部涌了进来,嚣张地吹了景叶满头满脸,也吹断景叶紧绷的最后一根神经。

    原本大家在密闭的空房子里,加上景叶也只有三个人,更何况还有一个到现在也没醒。她总是轻飘飘地没有真实感,就像是恍惚间打了局游戏做了场梦一样,只要醒过来,她的世界就还会恢复正常。

    可现在那扇门就像潘多拉的盒子一样被打开了,农耕时代最为真实的风貌毫无保留地展现在生于工业时代的自己面前,她没法再暗示自己了,在她看见门外淳朴自然、毫无文明雕饰的天地后。

    以及袖手立在门外的少年。

    少年着一身竹青直裰,肩上随意披了件玄色大氅,修眉俊目,身姿修长挺拔,气质清雅,泠泠然若竹上飞雪,肃肃如松下徐风,眉眼间萦绕沉静的书卷气。

    要是现代演员全按这位的样貌气质水平来选人,她也不至于天天催眠自己的眼睛放宽审美要求了。

    越是严肃紧张的场合,景叶就越是容易放松跑神,为此她还经常被朋友吐槽。

    也没什么不好吧,说明她有一颗大心脏呢。

    少年清俊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也不在乎屋里地上尘土污泥,就这么轻易地走了进来,身边的书童也熟视无睹地没有相劝。

    他清淡地瞟了一眼景叶,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旋即又看向地上还在倒着的那位,略有些疑惑:“景秀还没醒?”

    他顿了一下,又用所有人都能注意到的目光明显地看了一眼精神倍儿棒、仿佛下一秒就能蹦起来打套拳的景叶,按照她蹙脚的微表情解读,这位的意思大概是:那你怎么醒着?

    景叶的双眸中闪动着清澈的茫然,用无辜的表情回答了他:这个问题我也很难回答你,毕竟我只是睡了一觉。

    “怎么穿成这样?”少年关注点奇特,冷清的声音里掺杂些许疑惑。

    “她偷穿了小姐的衣服!说不定就是她要害小姐!”景叶还没来得及现编理由,方才开门的女孩就恨恨地一指景叶。

    景叶稚嫩的小脸上满是震惊,不是吧这位朋友,怎么好意思欺负她一个牙都没换齐的小女孩的啊,张嘴就给人扣这么严重的黑锅,是不是太不讲武德了?

    少年却是理都没理会,依然眉目沉静地看向景叶,等待她的回答。少年身边的书童极有眼力价地斥了女孩一句:

    “主子问话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插嘴!先顾好你伺候的五小姐!”

    丫鬟委委屈屈地应了声,就去把躺在席上不省人事的五小姐背了起来,眼神幽怨地瞄景叶。

    “我这就脱下来还给五小姐。”景叶有些纳闷地看向少年和丫鬟。

    多大点事,不就件衣服么,怎么还搞出三堂会审的气势来。

    “抱歉,我不是此意。”景叶这披风还没开始动手脱呢,少年忽然出声,停了一瞬又补充道,“算了,还是还给她罢。”

    那你到底什么意思?景叶愣住,她都快被这些人的莫名其妙搞得没有脾气了。

    少年见她又没了动作,干脆地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伸出玉白修长的手利落地取下景叶身上的斗篷,随手递给书童。

    接着令景叶更加茫然的是,少年竟然摘了自己大氅严严实实地将景叶包了起来,还贴心地将钻风的缝隙都掖好,只露着小脸在外面,把她裹成了个团子之后便一把将她抱起。

    景叶下意识伸出小手抓紧了少年脱下大氅后里面单薄的衣袖。

    哎呀还怪不好意思的,二十好几的人被十几岁的孩子当成小娃娃抱着,景叶心中老脸一红。

    “无风,带着五小姐坐另一辆马车回府。”说罢便抱着云里雾里的景叶疾步踏出门外,留下低声应诺的大黄和一脸呆滞的丫鬟。

    虽然土屋又小又潮还漏风,但景叶不得不承认它作为房屋的尊严,起码它确实为里面的人挡下了大部分的寒潮。

    一出门景叶就被热情地往人脸上扑的寒风刮傻了,寒意顺着脸往皮肤底下钻,直直透到人心里去。

    少年抬手压了压景叶的帽檐,低声在她耳边叮嘱,清冷淡漠的声线此刻尾音带着难以捉摸的柔软:“莫抬头。”

    俗话说听人劝吃饱饭,景叶的头顺从地被按在少年的肩膀上,所幸这段路也只有十几步的距离,很快少年就抱着她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里温香缭绕,车厢木质地板铺着厚厚的毛绒地毯,少年轻轻将景叶安置在最里侧的坐榻上,便吩咐车夫回府。

    少年上了马车之后就不再言语,整个人化成木雕,不说话,漆黑如无星夜空的眸子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景叶被他看得压力山大。

    朋友,怎么还不先开启话题?这样让没有原身记忆的她很难办呀!

    马车轮辘辘转动着,乡间蛇肠小径本就崎岖泥泞,又值隆冬,路上覆满已经凝冰的雪层,马车行进地颇为艰难。忽然车厢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景叶被裹成团子的身躯不受控制地栽向地板,就在景叶的额头即将与木板亲密接触的时候,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及时地扶住了她。

    外面传来马车夫连连告罪的惶恐之声,少年缓声示意他不必在意。

    “谢谢?”景叶终于找到开启话题的方式了,她深觉自己再不说话 这个车厢的氛围就要让她窒息而亡了。

    少年诧异地望向她,随口接道:“不必,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这客套的你来我往似乎打破了这僵硬的局面,少年酝酿了一瞬,又问:“是府中谁予你难处了?为何想离家出走?”

    景叶哪知道啊,她连自己是谁都没搞清楚,于是只能摇摇头,祭出前辈们百试不爽的失忆大法:“抱歉,我什么也记不得了。”

    少年自出现来一直波澜不惊的表情此时终于出现了裂缝,他手指微微颤动了一瞬,想要查看景叶是不是有哪里伤到,但最后又讪讪地收回手,焦急地追问:“怎会发生这种事?是哪里伤到了?”

    景叶佯装头疼,轻轻地碰了碰其实什么事也没有的头,有些苦恼地道:“我一想事情就会这里疼,可能是磕到脑袋了吧。”

    求求你赶紧信,别再追问别的了,别的她也编不出来了,景叶内心默默祈求。

    “怪不得你方才一副不认得我的模样,我还以为你是在生我和父亲的气……”少年轻声喃喃道,有些自责地垂首。

    “你是我的亲人吗?”景叶分析少年话中的关键词,小心翼翼地猜测道。

    还有玄机?她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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