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马霁的话让李沐妍听不明白，“第二次？我还送过你什么？”
巫马霁最后挣扎了一番，下面这番话一旦说出口就怕是要收不住了。
但他抬头偷偷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开了口：“蹴鞠大会络桃河……”他见李沐妍还没有做出反应，继续道：“那朵桃花……”
“桃花……”李沐妍自然是还没忘记络桃河的桃花代表什么意思。她就是再情窦未开也不会不明白巫马霁竟然在意着她那朵随手送出去的桃花。
李沐妍略带装傻的意味问他：“那朵桃花怎么了？”
巫马霁发现自己没办法直视着李沐妍说话，他侧过身看着河流，道：“络桃河属下既已收了你的桃花，今日又收了你的礼物。属下便不能再与你不清不白地相处了。”
他咳咳了一声，重整语气，“若……若属下向王爷提亲，二小姐可会答应？”
李沐妍怎么会猜到巫马霁这一张口便一鸣惊人直接说到了提亲这份上。
她几番想开口却不知该如何说。她心知自己喜欢巫马霁，但那种喜欢不是可以谈婚论嫁的喜欢。
可巫马霁却又是这样一个认真校正的人，若她直接拒绝了他，恐怕巫马霁一辈子也不会再理她了。
在巫马霁看来，李沐妍这片刻的沉默足以表明一切。“二小姐……”
怕巫马霁说出什么恩断义绝的话，李沐妍抢先开口，“我……我还不知何为男女之情！我喜欢巫马兄，但我不知那种喜欢是不是就是男女之情。巫马兄你看，要不我们还是先保持这样做朋友吧，好不好？你别去找王爷提亲了。”
巫马霁觉得自己卑微得可怜。他这根木头初尝爱慕，却遭受了这般刻意顾及了他面子的拒绝。
或许这就是他从前拒绝旁人那么多次所遭的报应。
但他还是抱了一丝希望答应了她。“属下明白，属下愿意等二小姐。二小姐当你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就告诉属下，好吗？属下会一直等你。”
李沐妍没说话单就点了点头。两人回府的一路沉默不语。
……
离巫马霁告白已经过了好几日。可即便是现在，李沐妍一想到此事就还是睡不着觉。
今晚已过子时，她还是精神抖擞毫无睡意。她悄悄起身穿上衣裳，散落着头发往花园走去。
夜晚的花园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有借着月光波光粼粼的湖面泛着一些光来。
李沐妍平时没多怕黑，但这里树木丛生还傍着水，隐约之中好像还能听到几声不是何处传来的叹气声。她不害怕也跟着害怕了起来。
她真后悔来到此处，伸手不见五指，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了。只能沿着湖岸走，想凭借记忆摸出回去的路。
骤然间，李沐妍忽然被人抓住了手腕。她想大叫却被那人捂住了嘴巴。究竟是人是鬼？李沐妍都快喘不上气了。
李沐妍不断挣扎，直到那人在她耳后说话，“是我。”
李沐妍好像听出了他的声音，但还不敢确定。
那人又补充道：“萧灼……”
李沐妍吓得往后退，退到了假山边上。即使天色黑得什么也看不见，她还老实地向宁王行了个礼。“王爷您怎么在这儿？！”
“都说了叫姐夫，再说这是本王的花园。”
宁王的口吻听起来不像以往那般带着玩笑的意思。这样的宁王就更让李沐妍感觉到畏惧。
天色太黑，李沐妍看不清宁王的模样，只能感觉到人影在她身前。宁王拿出袖中的火折子，对它吹了几口气。
点点火星亮起，最后火折子燃着了，宁王举着它照亮了自己与李沐妍的脸。
夜色寂静，在这等黑暗之中，李沐妍唯一看见的就是他被火光照出的脸庞轮廓，以及他冷冽的连火光都融不化的眼眸。
“这么晚了一个人出来这做什么？”
“我……”李沐妍结结巴巴，“我睡不着出来走走，可是太黑迷了路。”
“巧了。我也是，我是指睡不着那部分。可惜本来已经有了倦意打算回去，被你这一搅睡意全消。”
宁王像是真的生气了，李沐妍只想赶快逃开，“那我这就回去了，王……姐夫我先告辞了。”
宁王只觉得她傻，傻与缺心眼相辅相成。“回来！”
他往前几步叫住了李沐妍，手中的火随风摆了几下。他隐约能看到她的小心翼翼的局促。
再说了，他也不能留一个女子独自一个人走夜路。他决定不再戏弄她了，“罢了，我送你回去。”
回屋这段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火折子的那点光只够照亮几寸而已，两人借着这一点点光照路并肩走得极慢。
李沐妍觉得宁王无论何时都是这般气定神闲的样子，而她自己却早已心乱如麻不知所措，和宁王同行也是强忍着不安与害怕。
“近几日……”
王爷一开口说话，害得李沐妍一个哆嗦。她本以为宁王这一路都不会开口的。
宁王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李沐妍的不安，道：“我见巫马霁的剑上多了条剑穗，是你所赠？”
“嗯，我知道他过生辰，特意送的。”
宁王摇了摇头，“连生辰都告诉你了。巫马霁可从来没有这样过。”
他背执着手，当起了月老，“你若也对他有意，姐夫可以成全你们。他少时就在我身边长大，他的品行我可以向你担保。以他的才干，引荐他去兵部任职绰绰有余。你放心，你要嫁的人必定是配得上你的……”
“我不要！”李沐妍打断了宁王，且她一时没控制住叫得有些大声。她心虚了，怕他会生气。
她顾不得自己不敢看宁王的习惯了。这回她抬起了头，对上了宁王略显诧异的目光。
“不要就不要。”宁王扭头走到了前头，“叫什么？”
李沐妍恍惚了好一会儿才追上去。
“对了，紫苏糖很好吃吗？”他突然问了个李沐妍始料未及的问题。
“额……对，挺好吃的。”
“怪不得，就是流落街头也要吃上一口。”
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因为李沐妍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本王吃过，就是太腻了。”
“这得配茶吃。”
“也无济于事。”
两人说完了彼此对紫苏糖的见解后便没了话题。
过了一会儿宁王才叹了声气，“你胆子还挺大的。你就没想过若我宁王府都不收你，你怎么办？身上的钱都该花得差不多了吧？”
李沐妍听着宁王此刻的口吻不像是责怪和挑衅，她也认认真真地回答了他，“我想过若是姐姐帮不了我也无妨。我和瑞香年轻有力，下人的活也都会干。我们可以在王都找份工，总能养活自己的。”
“哦？本要娶你的人不是个富商吗？跟了他不就好了？就算是不喜欢的人，只要日子过得丰裕，也不是不可以啊。”
“姐夫……您是在试探我吗？还是在真觉得女子如此苟活就够了？”
“嗯？”宁王听到她的质问，心中暗自诧异了一番。手中的火折子也微微颤抖着。他照着她的脸庞的轮廓竟在眉头看到了一丝气愤。
“抱歉是本王唐突了。我只是觉得很少见……”他自顾自笑了起来，“想弄明白。”
李沐妍不喜欢这种被轻视的感觉，“王爷，若有人逼您娶您不喜欢你的女子，您肯吗？”
“嗯……”宁王故作思索想了一想，“不会。我不喜欢的人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就如同你的姐姐她就是我的命定之人。换做别人，我又怎会娶进家门？”
“既是如此，那我便同王爷一般无二。”
“明白了。你放心，本王一定帮你找到那个你喜欢的人。”他运筹帷幄地笑着，“还是说你其实心里已经有了意中人？”
“没有，请您不要再为难我了。”
宁王没有说话，待他再次停下脚步，原来是已经到了王妃的院门前。
“拿着。”王爷把燃着的火折子交到了她手里，并问道：“会用？”
李沐妍谨慎地点点头。
“那这就给你了。我没办法每次都在你身边。若再困于黑暗，有了灯火至少不会害怕。哪怕这火光微不足道，但也是力量。”宁王的语气温柔得吓人，连周围的虫叫声都比他喧嚣。
李沐妍收下了，忘记与宁王道谢却想起那他这一路回去岂不没光了，她叫住他：“王爷……”
话到嘴边，她却张不了这口，只能言，“谢谢您。”
此时王爷已经转身走出了一步，听到她说话才停下脚步顿了半刻，回过半张侧脸似笑非笑。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就从李沐妍的视线中消失了。
李沐妍回到屋中，经过刚才那出之后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睡意了。
她点燃桌上的蜡烛，对着手里的火折子发呆。火折子发出的温热就如同刚才的宁王一般。
李沐妍由不得自己开始胡思乱想。她心知肚明，宁王对她的每一丝关怀体贴，都只是出于他对姐姐的爱。给李沐妍的是爱屋及乌的关照而已。只是她控制不住自己去回忆刚才发生的一切。
所谓男女之爱，从前对她而言并不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
李沐妍的娘亲在她十岁时过世，而在娘亲怀着她的时候，爹爹娶了第一位小娘。娘亲郁郁寡欢最终离开人世。
她再长大一些后，家中两位小娘妾室之间满是恃宠而骄利益熏心的心机较量。李沐妍觉得若是嫁人就是为了过那样的人生，不婚也罢。
况且她知道她自己的脾气，她做不到姐姐这般天天在家里绣花看书等着自己的男人来分她片刻的甘露。
她要嫁的男人，必须是全心全意心里眼里只有她一人的男人。
但连她自己都知道自己寻找的姻缘虚无缥缈，天底下会有几个男人为了爱她付出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