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灼送李沐妍回屋后的第二日，李沐仙一个人坐在闺中闷闷不乐。
傍晚时，沐妍推门进屋和瑞香一起来看望她。
李沐妍今日又学了一日的茶道，从胳膊到手指头都累得发酸。她一边活动着进入一边来到了姐姐身旁，“姐姐，那个点茶太难了。我手都快废了……”
瑞香也替她小姐打抱不平，“那嬷嬷好狠的心，让小姐拿蛋清练习。不把蛋清打发成白泡泡就不算过关。一下午打了十几个鸡蛋。”
“真的吗？这么可怜？”李沐仙勉勉强强地笑了起来，“快过来，姐姐帮你揉揉。”
她半扑半倒入了姐姐的怀里，撒起了娇来，“不用姐姐揉啦。但等会儿我若是夹不动筷子，还需要劳烦姐姐喂我吃晚饭。”
“好，那我一口一口喂你，不把饭菜吃完不准你走。”
“那还得了，反正我都累得没力气了。姐姐要不把晚饭也替我吃了算了。”
李沐仙噤了声，‘替她’是李沐仙的心病。
李沐妍见姐姐屋里有现成的糕点，就与瑞香一人分了一块。
李沐仙有件事不得不张口问她，“沐妍，昨晚是姐夫送你回屋的吗？”
李沐妍心中一颤，她本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想告诉姐姐的。但居然都已经被问起了，她也只好如实交代，“嗯，昨晚我在花园里迷了路，是他送我回来的。”
“嗯……”李沐仙垂下目静思了许久，突然她像是拿定了什么主意，说了起来，“沐妍，姐姐知道最近你又是学规矩又是被我们逼着去相亲，你一定很累了。姐姐有件事问你，其实你可以不用嫁到外头去，你也不用学那么多东西了……你……你觉得王爷怎么样？”
李沐妍停下口中的咀嚼，困惑地望着她，眨巴着眼睛听她把话说完。
“自打你入府以来，我看得出王爷很喜欢你。倘若你愿意，我会请求王爷让你留下来做他的侧……”
“姐姐你不要再说了。”
李沐妍决然地站了起来，“我对王爷这个人只有敬畏。你觉得他喜欢我，其实是对姐姐你的爱屋及乌。沐妍我不会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的。再说了，王爷是姐姐你的心爱之人。别说你就不该动这个分享夫君的念头，我是更加不可能对伺候姐夫这种事有兴趣的。”
事到如今，李沐妍依然不敢开口问姐姐在祠堂许愿的事。姐姐之前还不想让李沐妍与宁王生情，此时却又想要姐妹共侍一夫。
李沐妍实在是弄不明白。她不禁联想到了她的俩位小娘，难道此刻自己面前的姐姐也已变成了那种会尔虞我诈的女子了？
李沐仙欲叹无声，“对不起沐妍，是姐姐没有考虑周全。但我真的……真的想为你做些什么，才好叫我弥补你……”
“弥补？”李沐妍发觉是自己误会了姐姐，她拉起了姐姐的双手，“李沐仙！你我二人之间何谈亏欠弥补？！我知道啦，你觉得你把我丢在老家三年心里愧疚了对不对？！”
她扭过头去刻意回避妹妹的目光。
李沐妍却当她是默认了，“嘿嘿，我就知道。但你还真别说，要不是这三年卧薪尝胆我还不知道我竟这么能屈能伸打不死压不垮呢！你看我现在是不是比小时候内敛稳重多了？！”
李沐仙被她哄笑了，苦苦地扬起嘴角，“我只是……姐姐真的想让你幸福……”
李沐妍听了这话就明白了，她姐姐还在动让她嫁王爷做小的念头呢。
她毅然决然地站直了腰杆，竖起手指对天发誓，“我李沐妍在此保证，我这辈子的幸福我自己争取！我不要做别人的小妾，哪怕是宁亲王殿下的侧什么都不要！我这辈子喜欢谁都不会喜欢上宁王。若是插足姐姐与宁王之间，只叫我被天打五雷轰不得好……”
“够了够了！别说了！”李沐仙起身拦住她把最毒的那个字说出来。
李沐妍噘着嘴威胁道，“哼，你还要我伺候姐夫嘛？”
“罢了，怕了你了！”她把李沐妍搂入怀里，不敢对她张口，只能在心中默念：若有朝一日真相大白，希望你可以原谅姐姐……
李沐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自己多在宁王府待一日对姐姐来说就是多一日忧虑。
她的毒誓是发给姐姐的，也同时是发给她自己的。因为她需要一个这样的毒誓来切断自己心底的幻想……
几日之后，李沐妍坐在走廊边发呆手里捏着一根杂草，一回头发现巫马霁从身边走了过去。
巫马霁没有向她打招呼。因为说好了要等她，他又没有脸面开口去向她追问。
他的出现似乎是老天爷的安排，李沐妍一时冲动叫住了他，“巫马兄！我有话与你说。”
巫马霁知道该来了还是得来了。自从那日告白之后，李沐妍每拖一日他便失一寸希望。
如今他已预判将得到拒婚之词，连直视李沐妍的信心都没有。“二小姐何事？”
“巫马兄赶时间吗？”
他犹豫了半刻，“不，不急着去办。二小姐要和属下说什么？”
轮到该李沐妍说话的时候了。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把杂草在手上缠了几圈，信步走到了院子里。
巫马霁没有催促，安安静静地跟着她却又不敢靠她太近。
李沐妍脚下漫无目的地走动。她无意间往远处看去，竟瞧见宁王与姐姐正坐在远处一亭中喝茶。他们看起来好般配好幸福。
可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基于宁王不变心的前提下。这样的恩爱在她看来其实比琉璃还脆弱。
她没有太多选择了，她的存在已经给所有人都造成了困扰。或许只有尽快定亲，她才能结束这一切。
她后悔和宁王说过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即便是此时此刻，她看着宁王和姐姐坐在一起，看着巫马霁在等她的答案。她还是神游到了自己的脑海里，记起了那一晚和宁王在一起的时候。
不行！别想了，你想遭雷劈吗？！她警告自己，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
她把杂草随手扔了，远眺着他们问道巫马霁，“你还在等我的答复吗？”。
巫马霁的回复从后方传来，“说好了会一直等。”
她高高扬起头，一行泪从巫马霁看不见的那一侧流下。话到嘴边，思量了许久才说出，“你是真心想娶我？”
“二小姐，属下的真心天地可鉴。我从来都没有对一个人这般在乎。光光是看着二小姐，我的心就会邹然停止。我不知我这是怎么了？直到我想通了才知道，原来这便是儿女之情。二小姐，今日容我再问你一遍，你可愿嫁给我？”
巫马霁走到李沐妍身后，焦虑地等待答案。
李沐妍用抚发掩饰着擦去了那行泪，回过头看到巫马霁这般真挚迫切，竟觉得这事有丝好笑，“可我可能不能像你喜欢我那么喜欢你。我的意思是至少一时之间，我还做不到……”
巫马霁显然已经喜出望外了，“你答应了？！”
李沐妍紧紧锁着眉头，“我还有要求，是我的底线。我要你发誓若你娶了我此生只能爱我一人，不会纳妾也不会变心。”
巫马霁忘了以往的主仆分寸，握起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上。“我巫马霁对天发誓，今生今世非二小姐不娶。如有违誓言，天打雷劈万劫不复，二小姐可随时将我挫骨扬灰！”
巫马霁的誓言听起来很认真，认真疯了。
李沐妍一时被搞得哭笑不得。“那好。那……那就这么定了。”
巫马霁从前的人生中从没有获得这般程度的喜悦。他乱了方寸想要抱李沐妍一下，却被她推开了。
“你可不能不守规矩。”
巫马霁脑袋一团乱，给李沐妍行了个礼。“属下知错了。我……”
李沐妍嘴角微微上扬，看向别处。
巫马霁笑得咧开了嘴，“我这就向王爷提亲去！”
向王爷提亲，那便真的就回不了头了。李沐妍拦住了他，想最后确定一次，“我可以相信你，对吗？”
“可以。”巫马霁字重千金，李沐妍当真相信了他。
他走后，李沐妍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
巫马霁拜见宁王之时，宁王妃已经离开。亭子里只剩萧灼一人在亭中写着一封信。
他好不容易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静静候着主人写完。
“你来得正好。替我送一封信出去。”萧灼落下款仔细地将信纸封入信封。
巫马霁只知道现在不说更待何时，“王爷，有件事情属下要与您禀报。是关于属下和李二小姐的事。”
“巫马霁。”萧灼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李沐妍已入我宁王府的门，自然就是千金之躯了。你们主仆有别，像刚才那种拉拉扯扯的事今后别再做了。”
巫马霁心中一颤，难道宁王刚才都看见了？事到如今，他只好向他坦白一切，“王爷，刚才那是二小姐答应了属下的求亲，不是拉拉扯扯！”
“什么？”甚至连萧灼都觉得不可思议了。
他回头望了眼刚才看见他们站在一起的地方，意味深长地笑了下，“巫马霁……沐妍入王都多久了？”
巫马霁甚至可以说出准确的日期，但只说，“约莫一个月了。”
“所以你知道自己有多荒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