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火

    巷子位于街道内侧,灯光照不进去,只余墙体上方的光线投射到这一隅方地,今天下过雨,青石板路水泥粘稠,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湿气,混合着各类垃圾袋的臭味被人吸进鼻腔。

    张晓薇穿着漂亮的西装裙,抱臂扬笑,一步步逼近面前的少女。

    “你听得懂人话吗?我说让你现在打开手机,在网上主动跟我道歉,承认自己的错误,你聋了?”

    晦暗的光线打在她的脸上,印出她白的发光的脸庞,鲜艳的红唇,那双她引以为傲的美目此刻仿佛变成了探洞吐信子的蛇眼。

    她真的美,美的像工厂里最贵的那种洋娃娃。

    是昂贵的,令人趋之若鹜的,同时也是最没有肉感和人欲的。

    杨灿灿盯着她的眼睛向后退,扑通一声轻响,她的背贴上了冰冷的墙体,无处可逃。

    帮张晓薇助势的女生们的话语她早已听不进去,只能看到她们张合的嘴巴,嘲讽的眼神,上下打量。

    王裕安等一众男生在旁肆无忌惮地抽着烟,杨灿灿眼中混合着光怪陆离的场景逐渐扭曲,直到她被恶狠狠地搡了一把,视线随即复原。

    “跟我要钱的时候倒是知道张嘴,现在还真哑了?!怎么,再给你点钱花花?”

    杨灿灿抿唇:“我为什么要道歉,视频又不是我发的。”

    张晓薇一下就被气笑,觉得非常荒唐,“我不管是谁发的,我就问你,你是不是拿钱办事?我好像从来没有强迫过你?就问你是还是不是!”

    “是。”

    “我现在因为你,被全校人冤枉,辱骂,你难道不应该在网上跟我道歉吗?”张晓薇语气训斥。

    “首先,视频不是我发的。其次,网上的言论我从来没有参与,最后,”杨灿灿依旧很冷静,“你合同的照片是不是没发完,我跟你的债务关系属于保密条款,你违约了。”

    这话一出,登时人群中传出了不同的声音,在后面窃窃私语拿着手机全程直播,可以清楚地看见张晓薇哽了一瞬,随即恢复冷静,依旧高不可攀,“那又怎样?我付得起违约金。而你的欠我们家的钱,你觉得你下辈子能还的完吗?”

    杨灿灿贴在墙上的手扣下了来了一块墙皮。

    是的。杨灿灿欠张家很多钱,确切来说,是她那个早死的妈。她妈妈没上过学,脾气差爱赌博,回到家就是又砸又摔,闹的杨灿灿每日都不得安生。

    后来不知道哪里搞来的门路,竟攀附上了华宜有头有脸的张家,她做保姆一做就是两年,还跟张家的保安成功二婚。

    可世界上哪里来的这么好的美事,杨灿灿也是后来才知道,她妈妈竟然管不住自己开始偷张家的东西,从首饰到衣服,从小东西到大文件......

    事情败露后,她在老公的诡言怂恿下再次染上赌瘾想打翻身仗,怎料反而欠下一屁股的债,保安在转移财产后火速离婚。赌场的人追债追到家里,谁曾想她妈妈竟然当头撞死。

    杨灿灿在众人压迫下,在那张冰冷的合同上按下了鲜红的手印。

    后来才知道,那个保安是张家的亲戚,欠了张家一辈子的债即将被抛弃,也是在那时,他看到了在家里偷东西的保姆。

    是谁替他指了一条明路,重获新生摆脱债务,不言而喻。

    尘封的记忆再次浮现,杨灿灿的头又开始疼,她压抑着怒火,那根神经崩的紧紧的,已经在断裂的边缘,“所以我正在还啊,我每天帮你干这干那当牛做马,我不是在还吗?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难道要我跪下来舔你的鞋吗?!”

    张晓薇还没说话,旁边一直跟着沉默不语的王裕安站出来,来自男性的压迫感瞬间袭来,他吸了一口烟,然后慢悠悠地摘自己的表带,把烟吐到杨灿灿脸上,“别扯那些虚的,我就问一句,你道不道歉?”

    “我凭什么——啊!”

    只见王裕安快速伸出大掌,狠狠扯住杨灿灿的头发,发了疯似的向外扯,巨大的蛮力扯的杨灿灿整个人头皮发麻,耳鬓剧痛,就这样狼狈地弓着身子被他带着,走到了张晓薇身前。

    张晓薇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高傲地伸出一只脚,黑色皮鞋被擦的黝黑发亮,然后杨灿灿的头被恶狠地向下猛猛一压!

    杨灿灿直接被迫跪在了地上,雪白的膝盖蹭到地面,凹凸不平的表面,混合着玻璃垃圾碎片,石子,瞬间擦出鲜红的血液来,众人被吓的大叫退后。

    “不道歉是吧!那就舔!”

    “现在就舔!”王裕安手指插进她的头发,见她不出声,旋即勾住凌乱的发丝向后一拽!露出杨灿灿泫然欲泣的脸来。

    她已经疼出了眼泪,眉眼痛苦地皱着。

    王裕安轻挑地问,“怎么不舔啊?你当初在酒吧里舔男人的那股劲儿呢?拿出来啊!”

    此刻他身后的众人突然又开始躁动,好像又来了一位新客人,纷纷捂着嘴惊讶,大家都在喊一个人的名字,张晓薇猛然回头一看。

    是林俞,身后跟着几个男生,经常混在一起的人。

    “嘶——”王裕安的手被一颗石子精准击中,手骨剧痛的痛楚向他袭来。

    “还不放?”林俞阴沉着脸,手指一扔,一颗飞石又精准地击中王裕安的手背,没等他反应过来,源源不断的石子被扔到他的胳膊。

    紧接着是后脑、脖子、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无一幸免,他一把松开杨灿灿的头发,满身阴鹜地朝林俞走去,猛地揪起林俞的衣领,林俞喉嗓顿时感受到了强烈的窒息感。

    “你找打是吗?!”

    夜晚的冷风刮起,林俞被迫昂着头,面容冷寒,浑身上下戾气冲天,丝毫不见慌张情绪,反而冷静的令人害怕。

    突然轰隆一声,众人头顶传来了一声巨大的响雷,金黄色的闪电撕破天际,乌黑的云聚集盘旋,久久不能散去,这片巷子被前所未有的黑暗笼罩。

    林俞冰冷的声音随着这道雷声一并,震到了所有人的心里。

    “我看你他妈才是找打。”

    —

    另一边。

    老刘修车厂。

    一如既往地帮老刘干活,江烬生半躺在车底盘下方,一身油污,额角的汗水滑落,下颌角直棱,旁边的篮子里堆满了螺丝、扳手、千斤顶、铁锤等等工具。

    修完一部分后起身,打开后车厢盖,手臂肌肉绷起,检查无误之后盖上车盖,开始脱外套。

    老刘老婆从屋里拎着刚烧开的开水出来,走了没几步,她帕金森犯了,正好砸到迎面走过去的江烬生胳膊上,他下意识嘶了一声,前后甩了几下,女人不会说话,赶紧啊啊啊的叫着老刘。

    老刘赶紧出来,一看,江烬生的手臂烫红了一大圈,新出的血泡触目惊心。

    “哎呦哎呦,这得赶紧去医院呐!”老刘对他老婆恨铁不成钢,用方言说,“说过多少回了你不要抱重物不要抱重物,你的手抖成那个样子还抱什么?快快快,赶紧去医院,小江你等我们先简单用凉水处理一下。”

    “没多大事,您别说阿姨。”

    简单地进去用凉水处理了一下,老刘说要带他去医院,他没拒绝,刚出去走了几步,手机震的厉害,好多人给他打电话,一接通,脸色瞬间一变。

    “坏了坏了!姐夫你快点来,俞姐好像要去跟王裕安干架了!!!”

    -

    江烬生赶到现场的时候相当混乱,青石板都从土里翻出来,到处都是鲜红的血滴,众人围在周围尖叫,中间的两个人动作相当大,而且一个比一个狠,拳拳到肉。

    没人敢上去拦。

    江烬生沉着脸走过去,有人看到他来赶紧让道。

    他看到两个人在打架。

    准确的来说,是互殴。

    王裕安动作大,就是纯粹的暴力输出,他作为男性天生就拥有压倒性的力量,一拳砸过去是一点劲儿都没留,而林俞属于技巧型,抓住时机就是致命一击。

    但由于后腰磨损严重时常制约她的发挥,打的不得劲儿,幸亏她练过跆拳道,底子相当好,尤其能抗打。

    两人一来一回谁也不让着谁,王裕安倒是好理解,就头脑简单特傻.逼一个男的,而林俞今天有点让人大跌眼镜,她不像是会做事不考虑后果的人,也不知道今天王裕安究竟戳了她什么逆鳞。

    她竟然破天荒地在这跟一个男的互殴,都不动嘴皮子了。

    在此之前林俞浑身青紫,露在外面的皮肤无一处幸免,王裕安一拳砸向她的脖颈,她瞬间提肘格挡,骨肉压迫感剧增,胳膊肌肉急剧颤抖。

    下一秒,猛地高抬膝对准王裕安的腹部狠狠一击!

    王裕安捂着腹部连连向后退,紧接着想上前挥拳,谁曾想下一秒林俞眉眼一紧,猛地踹上他的腹部,怕真把他提伤了收不了场,只花了六分力。

    林俞练过跆拳道的脚力那是何等了得,顿时绞肉般的剧痛铺天盖地袭来,从腹部延伸扩散至全身,王裕安连连后退,发觉被打后狠狠淬出一口吐沫,大叫一声。站起来对着林俞的右脸就是一拳!

    砰——!

    林俞受力不均被迫扭头,右脸火辣辣的痛,下颌骨隐约发出咔嚓的声音,当即吐了一口鲜血,鲜红的血丝顺着修长冷白脖颈划下,渗入雪白的校服领口。

    宛如被割喉流血的黑天鹅。

    这一动不甚牵扯到了一直隐隐作痛的后腰,她站不直了。落下去的余光中,那一瞬间,她看见了王裕安蔑视至极的眼神。

    怒火不知为何蹭蹭蹭就往上涨,她冷着脸一把擦去嘴角挂着的血丝,单臂撑地,手掌紧紧抓住一把土增加摩擦力,以一个极其扭曲角度凌空抬起右腿。

    下一秒,王裕安被巨大的阻力扫倒在地!

    林俞这下是彻底起不来了,后腰的伤太厉害了她再这样下去得复发,或者说已经复发了她却不知道,额角直冒冷汗,坐在地上往人群中望了一眼。

    却与一个少年阴冷的眼神猝不及防地对上。

    王裕安气的大叫一声,还要爬起来再打,但等着他的是一记对着他肩部无比沉重的下踹!

    “啊——!”

    王裕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下一脚擦着一股劲风又向他袭来!马丁鞋的鞋底冰冷坚硬,凶狠蹭过他的脸颊,登时破皮出血,任何以往他打架中所承受的压迫和伤痛都远不及这一脚来的痛苦。

    那几乎是冲着一脚踩断他的锁骨来的巨力,以至于他连人带土直接向后飞了两米!

    “你他.......妈......”王裕安艰难地睁开眼睛,见到了一双阴鹜冷沉的眼,前所未有的骇人,他从心里地渗出了几丝恐惧,瞪大双眼看着这个人。

    这个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的江烬生。

    “她的脸你打的?”

    江烬生戾气环绕,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冰冷的眼神将他狠狠剐了无数遍,眼里的寒冷几乎要刺进他的全身。

    “说话!”

    没等王裕安反应过来,他抬脚又是怪力一踹!跟踹死人一样毫不顾忌,这一次踹的是胸骨,他背后靠的墙体都为之一震!抖出大片土灰飞到两人的头发上。

    王裕安现在根本站不起来,面上肌肉僵硬无比,想张嘴说是又如何,可‘是’字刚发出来,他喉间猛地一紧,是衣领被勒到极致带来的窒息,脸色瞬间由红到紫。

    他整个人被江烬生单手拎起来控住,在他看清江烬生那张脸的同时。

    江烬生冷眸淬满了利刃般的寒光,一记铁拳砰地隔空而至,王裕安两颗白牙登时飞出!

    “喜欢打脸?好,今天你的脸不烂,别想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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