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狂风在耳边呼啸,冷气倒灌进鼻腔,整个胸腔又是冷,又是发胀。本就因为海拔攀升而起了高原反应,此刻还在狂奔。木云杉感觉太阳穴处刺痛无比,呼吸不过来的同时,她觉得自己的肺就快爆炸了。

    身后的狼群还在穷追不舍,眼前是无边无际的黑色旷野和山丘,木云杉大喘着气,和身边人说话:“我快坚持不住了,你松手,我们分开走,这样还能保留一个。”

    听到木云杉竟然打算牺牲她保全自己,洛桑眼底泛起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波澜。他更加用力地握住木云杉跑得汗涔涔的手,坚决无比地说道:“不可以分开,我们要一起活下去。”

    借着星光,他回头观察狼群的位置,恶狠狠道:“这群野狼真是饿疯了,这样跑都甩不掉它们。”

    又关切地问木云杉:“你还好吗?再坚持一小会儿,我们马上就安全了。”

    狼群似海浪在山野间流动,并且速度越来越快,头狼马上就要追上他们了,洛桑当机立断,猛地向身后紧追的头狼甩出他身上的背包。

    沉重的背包倾斜着飞出去,重重掉落在地,尘土和砾石激起一大片,头狼受到惊吓,迷失了方向,待在原地停滞不动。出于害怕,其他野狼也放慢了脚步。

    这突如其来的惊吓,短暂地阻碍了狼群的前进。

    木云杉气喘吁吁,跑得胃里翻江倒海,马上就要吐出来。洛桑察觉到她的不适加重了许多,他稍稍弯腰,手向着她的腰窝处大方地揽了过去:“上来,我背你。”

    在强烈的高原反应面前,为了活命,木云杉再要强,此刻也只能服软。

    “还能呼吸吧?!抓紧了!”最后再向背上人确认一次,洛桑加快速度,向前跑去。

    到了一片挨挨挤挤的矮山丘前,他忽然放慢脚步,侧身走进了这片石林。

    几头机敏的野狼循着气味跟到了这里,踏着轻盈的脚步在石林间四处搜索,它们外露的獠牙,在月色下泛着惨白的光。

    “木云杉,你怕挤吗?”洛桑忽然轻声问。

    木云杉还没弄清楚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整个人就猛地往下倒,接着被他推着塞进了一个极小的地洞内。

    地洞内既干又冷,还有很多细碎尖锐的岩石,若不是她穿得厚,身上肯定要被石头划出好几道血口子。

    不过须臾,洛桑自己也挤了进来。他搬动洞口处的几块石头,将窄小的洞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这地洞不仅小,而且矮。在这里,木云杉根本直不起身,只能两脚笔直地趴着。身边的洛桑因为后进洞,只能侧着身体倚靠在她身边。两人脸贴脸,脚挤脚。

    不仅脸贴脸,两人之间连心跳的节奏都互相听得异常清楚,甚至鼻间的气息都是相通的。闻着木云杉身上那股说不出是什么,又莫名好闻的味道,洛桑一时有些恍惚,好久才恢复过来。

    他拨拨右手,想从裤袋子中取出东西而不得,只好和木云杉说:“我右边裤子口袋中有一小瓶葡萄糖,你喝了,可以缓解高原反应。我的手动不了,你自己拿一下。”

    木云杉瞄一瞄身边人,脑海中竟不可思议地浮现出他厚实衣衫下结实的腰腹,霎时红了脸,拒绝道:“不用,我已经感觉好多了。”

    又问:“我们要在这里躲多久?”

    “等野狼离开,我们就可以出去。”洛桑轻声回答着,“不要出声,仔细听,它们过来了。”

    木云杉屏住呼吸,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耳朵上,果然听到洞口外,有几头野狼正在不安地走动。

    它们闻到他们的气味了。

    饥肠辘辘,食物就在眼前,却隔着一道石墙隔靴搔痒,它们心急地用利爪拨动洞口的岩石。无奈岩石堵得实在太牢固,木云杉和洛桑又在里面牢牢地抵着,几头狼用尽全身力气,也拨不开哪怕一小块石头。

    扒拉了好一阵,堵住洞口的石块仍旧毫无动静,这几头狼呜咽几声,只能无奈地放弃了。

    听到它们离开的脚步声,木云杉舒了一口气。洛桑提醒说:“不要放松,接下来还会有其他狼来的。等到天亮没有野狼再来,就安全了。”

    洛桑的判断很正确,第一批野狼离开以后,陆陆续续,又有好几批野狼到来,一样急吼吼地扒拉石块,一样无功而返。

    洛桑对它们这几道程序非常熟悉,甚至能把握这一批野狼离开,和下一批野狼到来的间隔。他自嘲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和它们特别有缘分,每年上山,都要来这山洞躲一躲。”

    约莫五六批野狼离开后,洛桑说:“差不多了,这群野狼数量不多。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建议我们在这里呆到天亮再离开。”

    野外生存经验几乎为零,对于他的决定,木云杉没有不同意的。她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洛桑说:“对,尽量多休息一会儿,保存体力,对你的身体恢复有很大的好处。”

    木云杉已经难受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闭上眼睛后,很快就睡着了。

    再醒来,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块极其柔软又宽阔的羊毛毯子上,她侧身爬起来,洛桑递给她一杯热水:“重获新生的感觉怎么样?”

    “很好。”木云杉小口喝着热水,洛桑又扔过来一小瓶葡萄糖:“喝了它,你会感觉更好。”

    仰头看向前方站立在蓝天下的康巴汉子,木云杉发自内心地笑了:“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我不会忘记的。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一定报答。”

    洛桑轻轻哼了一声,脸上很是有些得意的表情。

    就着热水吃完小半袋压缩饼干,木云杉的体力已经恢复了大半。

    捡起被野狼撕咬得到处都是小窟窿的背包,洛桑心疼极了:“每次上山都得废一个包,牛干巴也都被它们吃掉了。”

    木云杉收拾好羊毛毯子,他下了指令:“走。”

    ***

    木云杉印象中的传统偷渡方式,无非就是翻山越岭,在鲜有人迹的地方偷过国境线;或是乘坐小船,趁夜黑风高,悄无声息地渡过横穿两个国家的河流。

    当洛桑带着她,站在一个一次仅能容一人通过的窄小洞口前时,木云杉第一个想法就是:“怎么?你要把我抛尸在这里?”

    洛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毕竟此情此景,确实很像杀人抛尸现场。

    他决定身体力行打消木云杉的顾虑,于是率先侧身走进小洞,待行至里面些许宽敞处,才说:“进来吧,穿过这个山洞,就可以到达我们的大本营。”

    已经差不多摸清了洛桑的秉性,知道他本性并不坏,刚才说那句话,其实只是开玩笑罢了,见他先行进去,木云杉立刻跟了上去。侧身走过洞口一小段逼仄的空间,里面立即豁然开朗,洛桑打着强光手电,在前面等她:“地上有碎石,走的时候注意一点。”

    木云杉跟着他继续往前走,越往里走,里面的空间就越大。不时有微风从黑暗处抚来,说明这个洞,是两面都有出口的。

    另一个出口,是不是就通往另一个国度?

    木云杉想起小詹说的,那群威逼利诱老詹带队爬梅里雪山的人,拥有“让石壁上画着的人,变成真人走下来”的奇异能力,于是问洛桑:“在梅里雪山,是不是也有这样一个连通两个国家的山洞。”

    洛桑不肯回答:“知道得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这就算是默认了,木云杉轻笑。

    洛桑加快了步伐,她也连忙跟上去。穿过这一大片空旷的地方,接下去,又迎来了一个狭小逼仄的洞道。

    洛桑在前面匍匐爬行,木云杉则亦步亦趋地跟着,不时有尖锐的石头划过她的头顶,让她觉得自己像是在某种远古生物化石的肚内爬行。

    头顶的石头,就是那古生物遗留的牙齿。

    越往前爬,抚过脸上的风就越大,木云杉知道,马上就要出山洞了。

    果然,在贴身爬上又一段几乎让人窒息的窄小洞道后,眼前全部豁然开朗,“哗啦啦”的水声从外面传来,震耳欲聋。

    猫着腰向着光亮处走去,直到钻出洞后,木云杉才能完全挺直身体。她舒展着筋骨,看到这窄小的洞口处,竟有一大挂飞流直下的瀑布。

    洛桑背包里的登山绳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找好锚点以后,他看看木云杉:“我先下去,你跟上。”

    木云杉点头,聚精会神地看着他双手拽着绳索,直线下降到瀑布下的一块岩石上,双脚立即稳稳地站立住了。

    这样娴熟,这条偷渡线,他一定走了无数遍。

    像丛雀那样的女孩子,就是经过这里,被逼来到异国他乡,成为达瓦那一伙人的赚钱工具的吗?

    收拾好登山绳,洛桑在下面招手,示意她也下来。木云杉先不动弹,回头仔细看看洞口,再记住附近的标志物,这才握住洛桑甩上来的绳索,缓缓地降至他身边。

    收回绳索的时候,洛桑问:“你刚才在看什么?”

    木云杉假装因为瀑布声音太大,没有听到他说话而不回答,他却早已经猜中了她的心思:“你想记住这条路线的具体位置?”

    木云杉继续笑而不语,洛桑挽好登山绳,放进背包,从包侧抽出他那把曾经试图用来斩杀野狼的藏刀。

    藏刀的刀鞘被他拨开了一个小口子,耀眼的阳光照射到刀身上,明晃晃的影子,映照出他眼中若有若无的杀意。

    他握着藏刀站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木云杉,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了让人头皮发麻:“忽然想到,我还没有问过你,你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他一边说话,一边向着木云杉所在的地方逼近:“身手这么好,你不会是个警察吧?我们那地方,可不兴出现警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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