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几人收拾好医书,给宋宏的衣冠冢上香拜别之后便一起赶回濮县,离开之时,宋楚玉从密室中带走一幅母亲的画像留作纪念。

    也是,宋楚玉的母亲离别多年,别说画像了,便是遗物也没留下几件,如今有了这幅画像,也好缓解下她的思母之情。

    可上香之时邢慕禾却注意到朱仪清偷偷给宋宏磕了好几个头,也不知说了些什么,虔诚真切得很,不过猜也猜出来定是些“放心我会照顾好她。”之类的话,对于朱仪清的追爱之路,邢慕禾很是同情,路漫漫修远啊。

    一番颠簸终是回到濮县,一下车骆子寒便将所发现的新线索和自己的想法与康县令说了说,得到康大人的点头后又马不停蹄地带着邢慕禾去往刑狱,二人讨论一路,终定下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的法子。

    邢慕禾心里清楚,骆子寒可装不了太久恶人。

    刑狱中重刑犯不多,尽是些偷鸡摸狗的小奸小恶之人,通常打几顿板子也就放出去了,何况有之前武豹一案作为前车之鉴,百姓更是珍惜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生日子,安分守己得很。

    这次宋宏一案,百姓都关注得紧,一方面宋神医誉满天下,乐善好施,百姓十分爱戴;另一方面大家也都想知道祸乱这安生日子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骆子寒向狱门捕快说了来意,片刻管家便被带了上来。

    他蓬头垢面,一脸胡茬,模样似乎也老了不少,身形却是瘦了些,显然受了不少苦楚,只不过到底是□□之折磨还是心灵之折磨,那就不得而知了。

    “如何,还不打算认罪?”骆子寒装着一番盛气凌人的样子。

    管家侧身避开,不愿回答。骆子寒见状暗示了邢慕禾一眼,她心下了然,于是开头道:

    “我们昨日去了趟宋府。”她给管家搬了张凳子,示意坐下。

    果然,听到此话管家的脸色开始变得有些不对劲,“宋小姐给宋神医设了个衣冠冢,谷县百姓纷纷前来吊唁,直至深夜还有人前来。”

    “如此德高望重的名医,却客死异乡,实在让人唏嘘。”骆子寒感慨道,忽而话锋一转,“听闻宋神医多年来赠医施药,还救护了不少流浪的孩童,真是善人。”

    “我听闻,如今宋府的管家,也就是在我面前的你,当年也曾受过宋神医不少恩惠。”骆子寒说完咋舌两下,“受了恩惠,却涉嫌谋害恩人,你这不是恩将仇报吗,与那奸诈小人有何分别,在世为人,若失了‘仁义信’便活该在此受苦受罪。我要是你,哪还有什么脸面存活于世。”

    邢慕禾推搡了骆子寒一下,示意莫要再说,安慰管家道:“我知晓你与宋神医感情深厚,定不是凶手,可那些不明真相的人还是会误解谩骂于你。”

    “昨日我们在宋府发现了这个。”邢慕禾从桌上包袱中取出准备好的医书,缓缓打开第一页,只见上面清晰地写着“赠与我义子宋安”几个大字,“宋仙小姐说,这医书本是宋神医决定在大寿之时赠予你的礼物,也打算在那日正式收你为义子,还给你起了‘安’这个字作为名字,宋神医知晓你性子鲁莽,冲动,便想用这个字让你为人做事三思后行,也有平安之意。”

    她将医书递给管家,可他却不敢伸手接过,只呆呆地望着那几个字愣神。

    “宋神医希望你三思后行,可‘安’也有‘心安’之意,承认自己的过错良心才不会收到谴责。”邢慕禾看了眼管家双眼下的乌青,“这几日怕是寝食难安吧。”

    “那......”

    管家终于开口,“害死老爷的凶手到底是谁?”

    “你若查出真凶是我所想之人,我会再考虑认罪之事。”

    “此案疑点颇多,案发当晚也较混乱。”骆子寒叹了口气,“我只能告诉你,宋神医的死是因为受到了一系列刺激,心脉骤停而亡。”

    “若能从当晚发生的所有事情开始,抽丝剥茧,真相便很快能水落石出。”邢慕禾继续道,“难道你不想知道宋神医那晚到底经历过什么吗?”

    邢慕禾恳切地看着他:“你的证供对于整个真相十分重要。不只是我,所有受过宋神医恩惠的人,还有宋神医的妹妹,他的女儿都在期盼着整个真相。请你将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部说出来可以吗?”

    “女儿?”管家却只注意到这两个字,他抬起一张脏污的脸疑惑道。

    骆子寒答道:“是那位先夫人的女儿,也是宋神医唯一的后代。”

    管家不再吭声,也不再搭话,任凭邢慕禾再废口舌,也未曾说过半句。

    骆子寒见状拉过邢慕禾,眼神指了指门外,她转身之时犹豫几下还是将那本医书留给了管家。

    “我们没有说服他。”

    邢慕禾有些失落,唉声叹气起来。本想着可以让管家指出宋夫人的疑点,这下泡汤了,她伸了伸懒腰,“下一步该做什么呢。”

    “这可未必。”

    骆子寒说完便一脸神秘的先行一步,只留下一脸怀疑的邢慕禾,可片刻之后她便相信了骆子寒的判断。他担任捕快多年,审讯犯人无数,这点子经验还是有的。

    果然,才半盏茶的时间,刑狱便传来消息:

    管家认罪了。

    康县令立刻准备官服,命捕快们将涉案之人全部带来。因死者乃神医宋宏,受其诊治之人众多,故而允许百姓听审。

    不过片刻,堂下听审的百姓便乌泱泱挤成一片,宋仙和宋楚玉也在其中,她们紧紧地盯着公堂,生怕错过什么。涉案的管家、徒弟阿旸,以及宋夫人皆被带到公堂之上,三人脸色各异,阿旸则一脸慌张。

    随着惊堂木的拍响,本是一番吵扰之声瞬时变得安静起来。

    “宋府管家宋充,你涉嫌下毒毒杀家主宋宏,亦有人证证明案发当晚你位于客栈之内,而房间内的茶杯中也验出毒药,说!”

    “究竟是不是你下的毒!”

    管家戴着沉重的镣铐,眼神中却比方才多了几分清亮。

    “毒是我下的。”

    此话一出,台下围观之人众说纷纭,有说他忘恩负义的,有说他丧尽天良的,乱糟糟一片。康县令皱了皱眉,“肃静!”

    安静之后,管家继续道:“但我想毒死的并不是老爷,而是......”

    “她!”

    管家面对着公堂,手却指向了大堂最右边。

    堂下一片哗然,被指着的宋夫人也有些气急,可反驳之语还未说出口,管家便继续揭发道:“当年宋府少爷宋楚润的死,便是她一手谋划。”

    这下无论是堂上评判之人,还是堂下听审之人皆哗然,当年宋楚润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只知他是哮喘发作没有及时诊治而亡,如今竟被揭发乃是有人暗害。宋家姑侄俩听到这个消息更是震惊,若非宋仙死死拉着,宋楚玉早已冲上公堂问个清楚了。

    “你有何证据?”朱仪清迫不及待问。

    管家长呼口气:“人说,‘莫做亏心事’,老爷仁善,时常教导我们这些下人些医术,加上之前宋府早夭的二小姐也患有哮喘,因此府内下人或多或少也懂些哮喘的医治之理。”

    “可那日被派遣过去的下人竟一个都不知晓如何救治,这难道不让人疑心吗?老夫人去接少爷回府如此重要之事却连一个府中旧人都没有去,竟全是府中新招募的下人,更有几个自那事发生之后便再也没有露过面,难道不可疑吗?”

    管家继续道:“自此之后,我便悄悄地托人派人寻访,终在前不久得知他们都是临时突然被夫人所雇的,事后夫人以此事相逼,这些人才会在被赶出府后音信全无。”

    “你空口白牙,少来诬陷于我,你有何证据?”宋夫人遥遥怒视着管家,眼里似喷出火一般。

    康县令出言:“今日本衙暂审宋宏一案,你继续说与本案相关之事即可。”

    管家点点头:“我本想将此事告知老爷,可老爷近日总是头痛,我便想着等老爷有些好转之后再将此事告知,谁知却被她发现,她竟威胁我,说木已成舟,我改变不了什么。正好前些日子我去别县买点货物,这才动了心思想取了她的性命。”

    听到此处,邢慕禾不禁对他有些另眼相看,竟是个忠仆?

    “我故意去厨房将毒下到她的茶壶里,可是没想到毒刚下完,她便吩咐小二给老爷送面,顺手将茶壶带回去了,倒是不用我另寻机会。我本以为此事高枕无忧,便按计划在外面待了一夜。早上再假装坐船回来,谁知下船之后竟知晓老爷死讯。我以为......我以为老爷是喝了那杯毒茶才丢了性命,可就算如此,我也要将此事嫁祸到她身上,让她给老爷陪葬。”

    说完之后,管家闭眼仰天停了半刻,邢慕禾瞧他今日将所有的事全部说出,脸上倒是添了几分轻松,可因仵作之职,她还是正言道:“大人,茶中虽被人下了毒,但宋神医却并非死于中毒,而是惊吓过度,心脉停止,急性而死。”

    “当晚小二送来面后,有一人也悄悄来到宋神医房中。”邢慕禾移了移步,目光渐渐移向一旁,“此人便是宋宏的徒弟——阿旸。”

    所有人的注视瞬间又转移到阿旸身上,他不似管家般愤懑,一张无辜的脸平静如水,可这眸子却透出一股阴寒,嘴角的那抹邪笑也不禁让人毛骨悚然。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