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此前你已承认曾经绑架过师父宋宏诓骗他的银钱,况且你是他的徒弟,自是知晓宋家有价值不菲的家传医书。”邢慕禾低眸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阿旸,“这世上面对金钱诱惑视若无睹的又有几人,更不必说你还是个赌徒。”

    “这份便是当日与他合谋绑架宋宏之人的供词。”邢慕禾拿出一份供纸递给县令身旁的师爷,“上面清楚写着,他们二人绑架的起因与过程。”

    “那日你赌输之后,有一人曾出高价威逼诱使你偷盗此书,你欣然应下。我猜你也曾旁敲侧击地希望得到这本医书,可宋宏不愿,你气急败坏之下便生了邪念,想出绑架自己师父的龌龊之举。”

    康县令此刻已将供书细细看了一遍,“绑架勒索,证据确凿。”

    她走到阿旸面前,“其实你也算聪明了。怕被别人认出还故意改变自己的容貌。”又停了片刻,话锋一转,“可就算如此,宋神医还是不愿深究,替你隐瞒。”

    台下阿旸默不作声地听着,也不狡辩,也不否认,倒像是个没事儿人一般。

    “而案发当晚,你也在房内,并故技重施像之前一样用绑着他的手腕和脖颈。死者的脖子上也能够清楚看到这两条勒痕,朱捕快曾亲自试过,那勒痕的着力点是一样的。”

    “尸体的腰背发现淤青,也是与他推搡间碰撞桌子造成。”邢慕禾递给康县令撰写的尸单结果,然后将一小块不知包着什么东西的白包交给县令,“这是在宋宏身上找到的细麻。”

    “他在使用麻绳之时过于用力,致使虎口处被磨伤,留下一道血痕,在现场发现的血迹便是证据。”

    阿旸下意识摩挲了下虎口,距离案发已过一段时间,伤口也早已结痂,可他还是抵不过心虚。

    “这本。”邢慕禾举起那封写着他名字的医书走近阿旸,“是宋宏一早为你准备的,你心心念念想拿来换钱的,真正的宋家传世医书。”

    阿旸看着,眼神里突然有了些欣喜,他在衣衫上胡乱地擦了擦手,颤抖地接过。

    邢慕禾不解宋宏为何还愿意将医书留给阿旸,他是个赌徒,心不在此,定不会好好爱护,想来这医书的下场也是几经倒卖,用来换取钱财继续满足自己的贪欲,这不是助纣为虐吗。

    她不理解,但是尊重。

    人非草木,何况宋宏自小是拿亲生儿子般对待阿旸,孩子犯错,做父母的总还是希望有浪子回头的一天。

    也是一番苦心,只可惜看错了人。

    “你如此对待你如父般的师父,内心竟没有半点愧疚吗,他多年来对你悉心教导,这番教授之情,养育之恩竟在你心中一文不值吗。”

    阿旸也不吭声,一双眼痴迷般直盯着医书,宋楚玉和宋仙得知宋宏当晚的经历更是泣不成声,尤其是宋仙,她自小和阿旸相处,兄长待他如何更是看在眼里,面对这么一个白眼狼,兄长竟还是选择原谅,不予深究,不禁有些心疼起来。

    “我认,绑架他之事,我认下了。”阿旸终于抬起头,脸色有些发白,却仍带着冷色,“真是可惜......”

    说罢竟嘴角一弯,似在自嘲自己,口中还无声地说着什么。

    邢慕禾也不知他是在唏嘘医书完全无须费力便可得到,还是在感叹什么,只觉得无奈。若他并无行医之愿,为何不早与师父说清道明,也可及时止损。一朝入了赌门,便是如同掉入沼泽,越挣扎,越是无力,只能沉溺于深渊之中,无法自拔。

    康县令也适时出声:“若当晚阿旸只是绑了宋神医,那宋神医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便要问问当晚进入宋神医房内的最后一人了。”朱仪清接过话,“徒弟离开后,宋夫人登场。”

    “她是宋神医的枕边人,自是清楚宋神医近日头时而疼痛,也知晓他不能受到刺激,否则会加重病情。宋夫人的卧房距离宋神医的住处也不是很远,我们已经做过测试了,若房内发出些绑架动静,她在房内也是可以察觉到的。”

    朱仪清环抱着一只胳膊,面对宋夫人:“当你听到隔壁终于没了声音,便端着毒茶大摇大摆的,假意关心之名来继续添火。”

    “说来也巧,你竟没喝管家送来的毒茶,真是幸运。也不知是老天在眷顾你,还是你在打什么坏心思呢。”朱仪清假意不解,“也是,反正那茶里也不止管家一人下了毒。”

    听了这话,一旁的管家立刻了然:“你这妖妇,竟给老爷下毒。”

    “你有何证据?”宋夫人抬头质问道。

    朱仪清朝后示意一番,几个捕快端着三个茶壶上前,茶壶一模一样,可这里面却有些异同,右边两个明显粥匀些。

    “前两个茶壶里分别放了不同剂量的毒药,而这第三个则是案发当晚,宋宏房内的茶壶。”朱仪清停了停,“大盛对毒药掌管严格,故而每份都是有严格重量的。我们测试一番,参考管家屋内剩余毒药,终得出结果。”

    “宋宏房内的茶壶足足多添了一整份的量。”朱仪清看向跪着的宋夫人,“若管家所言属实,那么从厨房拿走这茶水的你做了什么便不必我多言了吧。”

    管家继续直言:“定是你这妖妇做了什么让老爷受了刺激,你这妖妇!妖妇!早知我早就该毒死你......”

    “肃静!”

    康县令惊堂木一拍,管家立刻被捕快拦下,却还是紧紧盯着宋夫人,胸膛因着怒火来回不停地起伏着。

    宋夫人抬头看了看县衙的匾额,又望了望身后的三个茶壶,一声轻笑:“发现就发现了吧。”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宋夫人盯着康县令的双眼,一字一顿道:“不错,是我往那茶壶中添了毒,我想把他直接毒死。”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宋仙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满眼的震惊与不解。

    “没想到啊。”宋夫人斜眼瞥了瞥管家,“那茶里竟早被人下了毒,若不是我没打算喝那茶水,真就是着了你的道了。”

    她呼出口气:“本想一杯茶干干脆脆给他个痛快,可看他那副模样,我又想让他再遭点罪,让他死不瞑目。”

    “于是,我便将当年之事都告诉了他。我承认是我把那女人生了个儿子的事儿给说了出去,也将我雇了些人害得宋楚润哮喘发作的真相全说了出来。”宋夫人说完,歪了歪脑袋,“还有什么呢......”

    “对了,绑架他的是阿旸,这件事也是我告诉他的。”她冷哼一声,“本想让他将那人逐出府门,没想到竟原谅了他,还当作没事儿人一般替他还赌债,真是个蠢人。”

    邢慕禾看着她一脸不在意的样子,却忽然生出几分同情之感。她仍旧记得当日宋夫人与宋神医来县衙的场景,两人谈笑打趣,互相搀扶,如今竟是这番结局,她深深地呼出口气,本来自小跟着邢如鹤见惯了人家悲惨事,可当事情自己亲身经历之后,她才懂得,人心的复杂与变化。

    “说完之后,我就在一旁眼睁睁地坐着等他咽气。”宋夫人略停了下,周围听审之人的指责声此起彼伏,谩骂污秽之语实在有些难听,但她视若无睹,仍继续道,“他断了气之后,我看毒茶也没了用处,拿都拿来了,便给他灌了下去。”

    宋夫人作出灌茶的假动作之后,又道:“我怕你们怀疑我,便想制造些不在场证据,来濮县的时候我让侍女悄悄买了些迷药,之后我回房间点了些迷香就睡了。”

    “那虾子面的碗呢?”

    “不知道,可能随手扔窗户外面了。”

    “用完的毒药呢?”

    “也随手扔了。”

    “扔哪儿了?”

    “懂不懂什么叫随手!”

    邢慕禾听到此处,心中有些疑问,思索了半天还是说出了口:“你不是深爱宋神医吗?明明你二人琴瑟和鸣,你为何要这么做?”

    “琴瑟和鸣?”

    宋夫人不知听到什么可笑的话,忍不住笑出了声,可眼角却渐渐湿润起来。

    “我自小便陪在他身边,我看着他学医,看着他治病救人。宋老夫人也应承我,等我及笄,她便作主让我做宋府的当家主母。可,我还没及笄,有一日老爷突然领回来个女子。”

    她停了停,似在忍着眼泪:“明明我与他才是最早相识的,可他却张口便是要娶那个女人当妻子,一个卑贱的卖花女,有什么资格当宋府的主母。我才是这宋府真正的女主人。”

    “我本以为......本以为老夫人拒了他们,老爷便能娶我,可没成想,他们竟私定终身,还生下女儿,最后居然还恬不知耻地回了宋府。”

    “起初我本想做个妾也可,只要能伴他左右我都不介意。可他们日日在我面前恩爱缠绵,老爷完全不在乎我的感受。我便想出个法子,老夫人最重名声,若知晓那卖花女在外不检点定会逼老爷休弃了他。”

    邢慕禾忽然觉得眼前女子有些可怕,“所以你竟编出这等事情来赶她走?”

    “你们同为女子,你为何要这样?”

    “正因为同是女子!”宋夫人抬眼直直地与她对视,“才知道对一个女子来说什么最重要。”

    “我好不容易将她赶走,又苦心谋划多年,日日在老夫人面前装好儿媳,最后老爷还不是娶了我。”宋夫人长叹一声,“他那个人,见了谁都掏心窝子,既娶了我,便会真心实意地对我好。”

    “可你最后,还是对他见死不救。”骆子寒冷冷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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