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来的不巧,四皇子没在竹苑。

    守在这儿的是锦茵,她正忙着挂画,听到外头的人通传急急忙忙从椅子上下来行礼。

    卓清绾许久没来竹苑,惊觉这方变化极大,屋内的用具一应换了套规制,其中不乏金器,陈设也换了一套,十分气派,叫她都有些眼花缭乱。

    她将灯笼递给双儿,进屋解了斗篷,一转头看到墙上挂的画,惊讶地瞪大眼睛,“这不是四哥先前拿去换银子的画么?”

    锦茵道:“公主好眼力,这些画作后来被上京城的商户收下了。时漳出宫办差见到之后便买了回来,说给殿下留个念想。”

    卓清绾也非常怀念那段时光,虽惊心动魄,又何尝不是逃离世俗的自由自在。她仰头专注地看了会儿,才问:“四哥去哪儿了?”

    “殿下整个下午都在昭阳殿陪陛下下棋,估摸着用了晚膳才会回来。”

    “无妨,那本宫在此等他一会儿。”

    锦茵面上滑过一丝为难,转瞬即逝,她叮嘱旁的婢女去给公主斟茶。

    卓清绾摆手说不必,目光直直地落在锦茵身上。“方才本宫进来时发觉院子中变了样儿,是重新修缮过了么?”

    “回公主的话,只是给竹林翻了一遍土。竹苑确实旧了些,但依照殿下的意思,他过了年与陈姑娘成亲就得出宫另立府邸了,在这儿住不了太久,没必要再修缮。”

    卓清绾在屋中坐了会儿,炭火烧的太旺闷得慌,便起身到院子里走一走。

    竹苑现下新来了很多伺候的人,个个儿手脚都是麻利的,干活时轻易不发出响声,因而院子里照旧是静悄悄的,唯有竹叶在寒风中瑟瑟作响。

    池子里的是温泉水,隐约可见袅袅上升的白雾,旁边放了只竹子制的摇椅。卓清绾走近了瞧,在把手侧面竟看到上面刻了个字。绾。

    她心下一惊:“这...?”

    锦茵拎着灯笼在旁,笑道:“这摇椅自奴婢进竹苑以来就见殿下在做了,直到前些日子才知道是送给您的礼物。”

    “这些话还是刘公公偷偷告诉奴婢的。殿下想着来年暖和了,您在骅裕宫的小院子里,坐在摇椅上品茶赏花,甭提有多么惬意了。殿下还忧心来年惜玉公主也成婚出宫了,无人陪着您,您独自在宫内的日子必然枯燥,于是殿下便时常抽空出宫去给您物色鸟儿,打算调/教好了,再送给您解闷。”

    卓清绾听完她的一席话,眼睛都亮了,“真的?”

    锦茵躬身,“奴婢不敢欺骗公主。”

    她坐上去试了试,躺着果然十分舒服,又问:“四哥近来为何不见我?”

    “这...奴婢就不知晓了。”锦茵顿了顿,说:“殿下面冷心热,嘴上虽不说,但心里很是惦记公主。”

    “是么...”

    卓清绾喃喃一句,半仰着躺在摇椅上。

    同云淡淡,微月昏昏。繁星灿灿,美不胜收。

    她看得入了迷。

    伺候的人将火盆搬到她旁边之后便悉数退下了,只有双儿和锦茵在旁候着,院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傅寒川回来时便看见这景象。

    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身上,一袭白衣随风飘忽,发间戴着他送的那支钗。娇花映水,弱柳扶风,皎洁如下凡的仙子,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傅寒川蓦地停下了脚步,连呼吸都放轻了。

    刘公公顺着他的视线望了一眼,顿时了然,拽着时漳从旁的小径离开了。

    先是锦茵看见了他,而后双儿也瞧见了。两人纷纷行礼,声音放的极轻,不敢惊扰摇椅上睡得香甜的公主。“四殿下。”

    傅寒川这才回神,眸底的艳羡之情转瞬即逝。他伸手接过了双儿拿着的斗篷,小心翼翼地盖在卓清绾身上,又去取了火钳子,拨弄炭火,使其烧的更旺一些。

    锦茵给他取来了椅子,拉着双儿到偏房去吃酒暖和。

    双儿一步三回头地瞧卓清绾,显然是不放心,考虑到四皇子是宫内为数不多对公主好的人,她最终还是随锦茵离开了。

    傅寒川安静地坐在炭火旁端倪她,面上映着火光,眸底似有火苗在蹿。

    一阵风过,吹动卓清绾衣裳上的系带,不偏不倚落在他腕子上。傅寒川反手抓住了,在手指上绕了几圈,缠紧,不再想放开。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两人虽隔着一段距离,看似循规蹈矩,实则他的心跳已经与她的一呼一吸共频。

    数月来,他躲着她是有意为之,大概是那一捧红豆真的伤透了他的心。他明白自己的感情见不得光,又无法彻底灭了念想,干脆躲得远远的,以为用这个法子就能忘掉她。

    可他高估了自己。

    到头来非但没有忘记,反而每日每时每刻都在念她。一大早,傅寒川就搬着椅子坐在门口,望着她从前来时经常走得那条小径发呆,久而久之,他觉得自己跟魔怔了似的,便想找点事做,转移精力。

    忙了一圈之后,他却发现满屋子的东西全都是为了她。手捂子是给她的、竹钗是给她的、摇椅是给她的、连费尽心思得到的绸缎也是给她的...

    傅寒川实在是没法儿了,他生了一颗心,可这颗心如今不听他的话。

    他叹了口气,捏着她衣带的力道加大,指尖都泛着白。“阿绾...”

    躺在摇椅上的女子睡得安稳,俨然一副毫不戒备的样子。傅寒川鲜血淋淋的心脏就像被喂了一颗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天大的伤口都痊愈了。他不自禁地弯了嘴角,得了趣儿似地唤她,“阿绾。”

    话音未落,他的声音随着风散的一干二净,也不知他是想叫醒她,还是纯粹觉得好玩。

    傅寒川挪了挪椅子,坐得离她更近了,炭火烤的他身上暖烘烘的,也让他的情绪稍微平复一些。

    这段时日,他往昭阳殿去的勤,看得出来,父皇已感知到朝堂上有一股势力越过了皇权,他着小六和周成弘开始肃清任何可能构成威胁的势力。

    王氏树大招风,此祸对他们而言命中注定的劫数,逃不了。

    幸而那位大人的手伸的足够长,救下了王氏一直对外隐瞒的嫡长子王弘深。傅寒川近来屡屡在皇帝面前露脸,就是为了找个机会出宫会一会王弘深,这才从他口中得知,不止瀼州王氏,其他几位世家也在一夜之间满门被屠。

    祖父还在世时,极力拥护父皇继承大统的卢阳迟氏、吴州源氏、裕南文氏,没留下一个活口。卢阳迟氏已不问朝堂许多年,长房一脉的独子前年因风寒过世,就连这样丝毫没有威胁的世家,父皇仍动了杀心。

    瀼州王氏在朝中摸爬滚打许多年,对待局势看得也比旁人清楚,因此多留了一个心眼。嫡长子王弘深一出生就被他父亲交给心腹带到庄子上养着,对外称他落地没哭出声就断气了。婴孩难活,自然不会有人起疑。

    因而,瀼州王氏也成了这场灾祸中唯一保下血脉的世家。

    王弘深年岁不大,却是个十分有胆量的。他发誓效忠傅寒川,只要能给瀼州王氏报仇雪恨,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亦在所不辞。

    傅寒川看着他一双淬毒的眸子,久久才道:“孤想要的,自会想法子得到。瀼州王氏仅留下你这一个血脉,你必须得好好活着,将来或从仕或另寻他路,总之不为寻仇。王氏家主竭尽所能将你保下来,可不是为了让你被仇恨蒙蔽双目又白搭进去一条命。”

    王弘深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应是还没彻底从情绪中解脱,一个劲儿的央求傅寒川将他收入麾下。

    傅寒川叹:“瀼州王氏的仇会报,可孤不要你赔上身家性命的效忠。你是个有才华的人,若这份才华只为了报一己私仇,实在可惜。”

    “切记,做臣子的,不可愚忠。若君为明君,臣子必然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若君为昏君,引得民生不安,那你的呕心沥血还值得吗?天下大计,从不为皇室一脉,而为千千万万之百姓,为孩童有父母,为青年和女子都能靠本事生存,为老者得以安享晚年。”

    “孤之图谋,为有贤之士都能得到机会施展抱负,为王朝不再卑躬屈膝向他国示好,为不再有女子为国之大业牺牲,为数以万计的将士有家可回。”

    “此道虽难,孤亦往矣。”

    此话一落,王弘深似是被震撼到,陷入沉思久久没言。

    回来的途中,傅寒川不合时宜的想起了卓清绾。

    她是个有野心的女子,而今被困在宫中处处束手束脚,也许将来跟了小六会过的自在一些。也许没有也许,而是一定。依照小六的脾性,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与她厮守,成婚之后也会对她千依百顺,更有能力在乱世之中护她周全,说不准,这场感情就是她的新生了。

    他想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他就是不甘心。

    分明先遇见她的人是他,凭什么到头来却要他眼睁睁看着卓清绾钟情傅寒恒,自己反倒成了那个不安好心的第三者?分明,小六能做的他也曾做到了。分明,当初只差一步,他就可以求到赐婚的圣旨,成为阿绾的夫君……

    既然众生皆苦,为何到头来人人都得结果,伤的只有他一人。

    傅寒川垂眸,看着绕在指尖上的衣带,方才安稳下来的情绪又开始泛起波澜,波涛逐渐汹涌,捂住他的口鼻,使他快要窒息,因为缺氧,他心下的钝痛感越发的强烈。

    傅寒川眼眶胀的厉害,似有泪珠要掉落,于是使劲儿眨眨眼,将那股酸涩逼了回去。他知晓,自己数月来对她的漠视在今晚全部化为乌有了。

    她不该来,她一来,他就又起了歹念。

    冬日的风冷的厉害,呼出的气是热的,吸入肺腑的气却凉的心肝直颤。火盆已经不管用了。

    傅寒川收敛了旖旎的心思,打算唤双儿将她带回去睡。

    一抬头,他蓦地撞入一双清亮的眸子。

    卓清绾不知何时醒来的,正眼巴巴地盯着他看。

    天上的月沉在她眼中,干净的令人发慌。

    傅寒川仓促地扭头欲躲开,却被她抢先捧住脸。

    在外面待了一阵子,她手心竟然还是热的,捂在他面颊上却有一股凉丝丝的感觉,让傅寒川莫名觉得舒服,忍不住偏头轻轻蹭了蹭。

    甫一动,他恍然醒悟自己在做什么,立马抬手挥开她的胳膊。没成想卓清绾一不做二不休,脚踩住了椅子腿,上半身伏下来,干脆用额头贴上他。

    傅寒川登时愣在原处,不敢置信地盯着她,只觉得眼前这一切宛如大梦一场。他不敢大喘气,生怕惊醒了自己,让这场美梦灰飞烟灭。

    卓清绾也没出声,静静地贴着他,眉间微蹙,表情十分严肃。彼此温热的呼吸交缠,若再靠的近一些,连睫毛都要碰到一处了。

    幻想了无数次的场景一下子成真,傅寒川一时之间变得乜乜些些,不受控制地伸出手,作势要搂住她。

    在缠着衣带的指尖触碰到她脊背的刹那,卓清绾骤然起身脱离了他的怀抱,扭头焦急地大嚷:“快来人,四哥发热了——”

    ***

    竹苑里已经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全因为卓清绾近乎失态地喊出的那句话,院子里所有伺候的人都调动起来,她怕竹苑的人手不够,还让腿脚利索的石荣速速去调了骅裕宫的婢女过来帮忙。

    竹苑内燃了长明灯,所有人都忙得晕头转向。让外头不明真相的人见了恐怕以为四皇子命不久矣,实则,他只是吹风发热了而已。

    为了照顾四皇子的身子,皇帝特地拨了个太医住在竹苑,卓清绾一嗓子吼出去,没多久他就被带到了房中。

    一贴药下去,不出一炷香的时候,傅寒川的热便退了。

    卓清绾说什么都不许太医退下,非让他再给傅寒川把一把脉。

    她亲眼见过他发热之后晕厥,一个活生生的人无声无息的躺在榻上,怎么都叫不应的感觉实在太可怕了。

    卓清绾吓得出了满手的汗,行为举止完全失了分寸,竟当着满屋子人的面儿给太医塞赏银。这形同贿/赂的行为使得太医惶恐不已,向一旁的傅寒川投去求助的眼神。

    “阿绾,我真的没事了。”傅寒川将她拦下,无可奈何地劝:“有太医照顾着,我的身子已大好了,你不必这么惊慌。”

    真的?卓清绾不信,她死死地盯着太医,执拗的让他说句实话。

    太医两手一摊,苦哈哈地道:“公主,事关四殿下的安危,老臣绝对不敢有所隐瞒啊。”

    犯了倔的小女子,实在令人头疼。傅寒川见劝不动她,便向旁的刘公公使了个眼色,“孤近来是否不再喝药了?”

    刘公公方才也被公主的大惊小怪吓到了,以为四皇子真出了什么事,忙活了一通,汗流浃背。他擦擦鬓角的汗珠,赶紧应答:“是,殿下身子恢复的差不离了,现下没病没灾的,已不再喝那劳什子的苦汤药了。”

    傅寒川又转头看向锦茵,“你来说,孤入冬以来可还生过病?”

    锦茵脑袋摇的拨浪鼓一般,“没有没有...”

    卓清绾方才一直吊在胸口的那股浊气这才呼出去,煞白的脸上终于见到了一丝红晕。可她脑袋中的那根弦还紧绷着。

    这不怪她,实在是两人太久没见了,卓清绾不知道他身子恢复到什么程度,下意识总想多照顾他一些。所以,就算是有刘公公和锦茵担保,她也不敢全信。“既然入冬以来都没生过病,怎的今晚却发热了?”

    旁的太医终于找到话茬,赶紧解释:“公主不必担心。冬日天寒,吹风受凉再正常不过。四殿下的身子虽然大好了,但因着病了许多年,底子到底薄弱些,这才会发热。”

    卓清绾信了个七七八八,问:“不再开几贴药?”

    “是药三分毒,既然殿下的烧已经退了,药自然不必再喝。”

    卓清绾哦了声,终于肯放太医离开。

    他前脚一走,紧接着,刘公公和锦茵就将其他人一并带出屋了。

    双儿走得极其留恋,一步三回头。

    不知是不是她多心,她隐约觉得公主现下对四殿下实在太过依赖了,俨然把他当成了自己人。可两人才认识半年多,四殿下是黑是白还没个准儿,她怕公主这个实心眼的,情绪上头,什么都给人家说了...

    最后还是锦茵将她拉了出去,关了门。

    自上回那事之后,傅寒川就不再燃香了,但卓清绾还是闻到屋里有一股清雅的竹香味,就盖在苦药味下头,要仔细嗅才能嗅的出来。

    傅寒川发现她像只小狗似地不停在嗅,唇角泛起一抹笑意:“是枕头。断了香之后,我夜里容易睡不踏实,锦茵才在枕芯里塞了竹叶。”

    哦,原来如此。卓清绾理了理裙摆,由衷地夸赞:“锦茵是个贴心人,四哥好福气。”

    傅寒川知道她又误解了,转而又想,反正只他一个人在乎,何必再浪费口舌解释给她听。他别过头,静静地坐在软榻上,没再开口。

    屋内的气氛乍然冷下来,卓清绾局促不安地瞄他几眼,不知她方才哪句话又说错了。难道,是她不该过问四哥的房中事?

    卓清绾抿了抿嘴,踌躇道:“...我身旁伺候的那几个多嘴多舌的婢女已经全部处置了,往后,我再来找四哥,也不会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来。”

    “嗯,我听说了,此事你做的很对,犯错的下人该惩戒就得惩戒,绝对不能心软,长久以往才能立下规矩,树立起你的威信。”顿了顿,傅寒川又说:“不过,往后,你还是少来竹苑走动的好。”

    卓清绾猛地转了头看他,眼睛里满是不解。

    “为何?”

    “是我哪儿做的不对,惹四哥不高兴了吗?”

    傅寒川从软榻旁的抽屉里拿出那柄短木剑给她。

    “我近来事务繁忙,先前答应你的事情无法亲力亲为,所以交给时漳去做。他习得一身好武艺,教你防身术绰绰有余。楼下的摇椅也是给你的,你若喜欢,明儿派个人来搬走吧。”

    他不接她的话茬,不代表她会被轻易的糊弄过去。她今晚过来,原本就是为了他数月来的冷淡问个原因。

    卓清绾委屈极了,细长的眉微挑,不自觉嘟着嘴,语气娇嗔:“四哥,我不明白。先前咱们还好好的,怎么转头你就同我这般生疏了?难道是宫内那些流言蜚语闹得吗?可现在传讹之人已被处置了...你也说,清者自清,为何要因为旁人的胡言乱语就冷淡了亲人?”

    这样,岂不愚蠢。

    傅寒川起身,站到了窗前。微风吹动着他的衣摆,单薄的背影中透出无边的孤寂,让卓清绾想起好久之前,也是这样清冷的夜,她偷溜到竹苑来还大氅,与他站在窗边一同赏月。

    那时她对他满是提防,觉得传闻中的四皇子生得确实俊美,可气质太冷淡,像只块千年不化的寒冰。久了接触才发现他是面冷心热,又有才华又有胆识,怪不得年少时会被称为“上京城第一才子”。

    卓清绾始终觉得一定是自己哪儿做错了惹得四哥与她怄气,而不是他真的要与自己划清界限。不夸张的说,她儿时调皮捣蛋,每每惹得母亲和女夫子不快,都有办法再逗她们高兴,所以她哄人还是有一手的,不愁哄不好四哥。

    卓清绾起身,打算到他身旁说话。

    方站过去,傅寒川便待她如洪水猛兽一般避之不及,往旁边撤了一大步,甩过来一句重话:“你清楚的,你我并非血亲。”

    什么...?

    卓清绾愣住,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我确实待你如亲妹,可终究你不是我亲妹。在内宫之中,惜玉和小六才是我的血亲。你虽顶着公主的名号,可与我走得太近,传出去对你的名声到底不好。今日我说这些并非要论你的过错,只是好心提醒罢了...”

    傅寒川仍看着窗外某点,面无表情,声音轻到风一吹就散了。“回来之前,我到广惠宫中坐了坐,才听闻小六拒了与班姣郡主长女的婚事,引得父皇和母后震怒,罚他在府中禁足思过。他为你顶住了压力,也为你收敛了性子,但是,感情是相互的,你既然钟情小六,也该为了他和外男保持距离。”

    卓清绾捏紧了拳,因他这番话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眼前也逐渐泛起了水雾。“我只把四哥当作一位可以信赖的长辈,绝对没有任何逾越的想法,我问心无愧...”

    “先前发生的事也告诉你了,人活在世上,并非只做到问心无愧就够了。”傅寒川闭了闭眼,忍下了想要看她的冲动。

    一看她,他就会心软,一心软,这些话就说不出来了。

    他不能害了她。

    “你走吧,往后也不要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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