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拾月的苦苦追问下，杨柠檬总算是老实交代了。确实是被有钱有势的人打压了，但不是什么□□。
和靳梳杭分手以前，杨柠檬其实收到过一个小公司的邀请，一个很小的公司，但毕竟是专业的公司，能供得起那么多人吃饭，比她和靳梳杭那个小团队可强多了。她打电话一问，就是那个公司觉得她形象好，在镜头面前也挺自然的，还积累了不少粉丝，就想把她挖走。
“那你去了？”李拾月从衣架后面探出头来。
“当时没去。”杨柠檬挑了件红色的风衣，“我当时不是还没和靳梳杭分手嘛，但是当时我也看出靳梳杭有放弃的意思了，我就没把那个电话扔掉。后来我俩分手以后，我想着，说不定我能通过这次机会在北京扎下根来，当网红不是很赚钱嘛！要是真的因为那个公司红了，总好过我做蛋糕。”
“啊？咱们这边买房落户，北京不是吧？”李拾月说着拿出手机就要查。
杨柠檬随手从她手中拿走手机，“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进了这家公司！”
“哦哦哦你进了这家公司，然后呢？”
杨柠檬穿上风衣，站在全身镜前，“诶，好看！”
“真的很好看啊小姐，而且这个颜色也特别适合你。”店员连忙接话道。
杨柠檬点头，脱下来递给服务员，“好看，要了，她付钱。”
“好好好我付钱。”李拾月拿出手机，毫不犹豫地扫了499块钱，提上衣服，“还逛吗？”
“再逛会儿。”杨柠檬说道。
“好。”
别看冷得要死，但街上的人还是一大堆，她俩一出门，都不敢再往前走了，再往前一百米是个景点，每次过去都挤得三分钟挪一步，敢进去就别想着出来了。两人商量一番决定掉头往回走。
李拾月转头看着她，“所以后来怎么样了？”
“其实也没什么，当时有个女的和我一块儿竞争，我俩都还行，但是公司不需要那么多，就说我们两个可能最后只能留一个人，如果愿意的话，就先试用一段时间。”
“然后呢？”
“然后？呵！”她冷笑一声，翻了个白眼，“然后就是这件事情最好笑的地方，诶，我当时是真的非常想进这家公司，它和我之前做的那些短视频有点不一样吧，我之前那个只需要表情自然放松就可以了，然后这个公司是拍那种小短剧的，是需要演的，需要背台词什么的。我真的！诶！我这辈子没想到我居然还能当上演员，然后我就做梦，想着万一我演得好，真的有哪个导演发现了我的潜力，给我叫去了，那我就真的能去赚大钱了。”
“呵！”李拾月没忍住笑出了声，“不是，我不是不相信你昂，但是人家导演找的都是那种有很多粉丝有很多流量的演员，宝宝你……你……你可能差得稍微有点远。”
“能粉丝不都是一点一点攒出来的嘛，说不定我靠着出镜就可以有那种流量了呢对不对。”
“对，说得对。”李拾月点头，表示完全信任，“反正等你赚大钱了呢，千万别忘了我。”
“呃……那倒没有。哎呀你别打岔！我要给你说重点。”
“好好好，你说你说。”
“反正吧，纯粹就是我想多了，试用期间，根本轮不上我演女主，诶，我还挺有自知之明的你知道吧。就是我知道，像巩俐、张柏芝那样的大美女，我是望尘莫及，但是我是进了那个公司以后，我才知道我连他们公司找的那些来演女主的小网红都赶不上，人家长得那叫一个如花似玉，倾国……呃倾国倾城倒说不上。我呢，就只配给她们演一下端茶送水的服务员，或者全二十四集就出现了二到四次的花痴妹，运气好一点呢，就去隔壁拍拍段子什么的。人家公司找我来的时候跟我说是觉得我形象好，其实是觉得我还算不丑。”
李拾月撩了一把她金色的头发，帮她收了收宽大的衣服，显露出她纤细的腰肢，“那个公司够没品的昂，我就觉得你好看！特别好看！肯定是她们眼光不好！再说了，人家演员都是长期合作的，就因为来了个美女就把其他美女替换掉，那公司也没法解释。可能就是先磨练磨练你的演技，你别这么想，你特别好看，我要是个导演，我让你来当女主。还演花痴妹……那男主多好看啊，配让你花痴？你可是连年轻时候的周星驰都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说得好像人家周星驰追我似的。”杨柠檬嘀咕道。
“什么？”
“没什么。”杨柠檬连忙说道，“诶，我发现你这真是前前后后两个人，你怎么不把你说这些话的气势用在那些欺负你的网友身上啊？”
李拾月讪讪一笑，“没办法，大多数网友都不能理解‘个人喜好’这四个字，也不能明白闺蜜和闺蜜胡说八道的快乐，可能她们都没朋友吧。”她低下头，过了一会儿，又抬起来，补了一句，“哦对，他们也不能理解‘大多数’这个词。所以在网上，就算你措辞再严谨，她们也听不懂，你跟她们摆事实，她们跟你抛开事实讲道理，你跟她们抛开事实讲道理，她们跟你抛开道理讲事实。索性我该解释的都解释了，该做的都做了，爱信不信吧。”
杨柠檬抿了抿嘴，啧啧道：“唉，所以还是权势管用啊，你解释了那么大一堆，屁用没有，顶多是拉回了一部分脑子还清醒的人。结果黄鹤云就发了一句话，风向全都变了。”
“啊？他有什么权势。”李拾月疑道，她和黄鹤云同吃同住这么久，他就是一画画的，一不是领导，二不是□□，钱权势就第一条还能和他沾上点，“不是，他说什么了？”
“你没看网上？”
“糟心，看不下去。”
“也没说什么，就说你身体有些不好，他要停笔一段时间，专心照顾你。”杨柠檬耸耸肩，“就一句话，李拾星评论区就沦陷了，骂人的骂人，抵制的抵制，呵，还有人做了个什么分析图，拉那些喜欢跟风的人一起抵制。离谱的是黄鹤云这句话没有一句提到李拾星，你就算想说他引导网暴，也没证据。”她凑到李拾月耳边，轻声问道，“他不会买水军了吧？”
“这……”李拾月紧张地咬大拇指，她手机里最近访问最多的软件就是俄罗斯方块，微信都很少看了，她什么都不知道。
那她紧张什么？
她怕反噬啊！
李拾星之前不也是利用人们的这种心态去惹事的嘛，现在被反噬了，算她倒霉。但李拾月是个胆小的，她从不敢把别人当作自己的棋子，也不希望这些招来不易送走更难的风绕到自己身边来，她更害怕黄鹤云为了她，和李拾星斗，斗得天翻地覆，两败俱伤。
毕竟这么多年过来，她还从来没见过那些伤害自己的人过得不舒坦，可见好人有好报就是句安慰人的话。
“想什么呢？”杨柠檬撞了她一下。
她没站住，要不是被杨柠檬拉了一下就栽倒在地了，她回过神，说道：“没什么，我就是想着黄鹤云不是那样的人。”
“行了行了，我就是胡说的。”杨柠檬拍拍她的手，安抚道，“我给你继续讲。我在那个公司里，虽然是演那种很不起眼的角色，但我一直真的很努力地在展示我自己。有一次，我就好不容易拿到了一个有哭戏的配角，一个戏份还挺重要的角色。反正我不知道那些专业的人咋想，对我这种第一次接触的人吧，就觉得这种情绪爆发的角色很难，但是也是个很好的展示机会吧，然后我就去各种学习，我每天都在练习室里练习哭，然后回家也哭，搞得好像我要拍个什么大制作的戏一样。”
杨柠檬说着说着把自己说笑了，“最后呈现出来的结果也确实还挺好的，然后领导对我吧，就还挺满意的。他还说，到最后我肯定会留下来，而且表现得对另外那个和我竞争的女生很不满意。”
李拾月神色一僵，后面的剧情，她猜了个八九分，她看着杨柠檬，看着她逐渐低落的情绪，拍了拍她的后背，“不想说，就不说了。”
“我想说。”她强撑着，在脸上绽放出笑容，“我以前经常在小说上看到这样的剧情，但是我没想到，会发生在我身上。我们一起去跟领导吃饭，领导从来不让她喝酒，我去找领导汇报工作，领导心烦的时候装没听见，但只要那个女的一进来，门也不敲，横冲直撞地进来，就算是这样，领导都会赶快抬起头，笑脸相迎。她的工作没完成，领导会让正式员工牺牲掉自己休息的时间去帮她，陪着她背台词，陪着她演戏。我羡慕，不对，我承认我就是嫉妒，我就是不喜欢她，我没法对她有好脸色，我忍不了！我接受不了！”
她装不下去了，一把抱住李拾月，她把头靠在李拾月的肩上，只有这样，她才不会看到自己流泪的模样，她应该还没见过的吧。
“我就是嫉妒。”她喃喃道，“我当时猜到她们家里可能是有什么关系，但是你说，领导都答应我了对吧，他都答应我了，那怎么说，至少会在最后留下我吧。但是就在月底，我们整个剧的演员制作什么的一起吃了个饭，那天都喝了点酒，我就看到女主演拉着那个女的，上了一辆车。你知道的，我对车不感兴趣，所以我不认识那个车是什么牌子的，所以我也就没太注意，我当时还沉浸在，沉浸在明天上班的时候应该就能看见通过试用期的好消息。”
李拾月轻轻点头。
杨柠檬深吸好几口气，才把溢到喉咙的哭腔声压下去，“可是在我被淘汰以后，我才知道，跟我一起竞争的那个女的，家室挺不错的，然后那个女主演的哥哥，家里更不错，反正都是生意人，说的明白点，就是……就是、就是电视剧里演的那种比较厉害的大老板，但也不至于称霸什么的。然后那个女的，在进公司的第二天，就和那个女主演的哥哥偶遇了，然后就一见钟情吧。我在辛辛苦苦排练的时候，她就去攻略那个老板，我拿到手里的那个让我感恩戴德的角色，是因为那个老板想给那个女的争取女主角的角色，又为了不让那个女的那么特殊，所以才顺便施舍了点好处给我。”她喘不上气，要捶胸才能勉强呼吸，“你知道那个女的跟我说什么吗？”
“说什么？”
“她说我就是有特权，我就是跟他好上了，你怎样？”她仰着头，冷笑出声，“我知道，可能人家的话也没错，可是就是……就是在努力了很久以后，才发现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的痴心妄想，就忍不住想要为自己出口气。然后……我就骂她了，反正我也要走了，我就骂了。就……挺窝囊的，可能在别人看来，我是因为骂了那女的，然后被她家里人逼得在北京混不下去了，才走的。但是又无从辩解，有口难言。”
“没事，没事。人活一世，怎么可能不遇到几个贱人。”
“其实……我也想明白了。”她趴在李拾月耳边，嘟囔道，“还是卖蛋糕好，不用竞争，也不用受谁的气。也不用听别人说什么我就是有特权，你怎样这种话。想想，当初开店，不就是为了这个嘛！这个世界上就是有很多不公平的事情，可是我什么都干不了。算我倒霉，遇到了一个……一个我无论如何都惹不起的人。”
她推开李拾月，微笑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嘛，生活就算是一盘散沙，也得一粒一粒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