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拾月回到家，困得眼皮都打架，但还是撑着卸了妆，洗了澡，换了条内裤直接光着身子上床，连睡衣也懒得换。

    门锁了没？

    躺在床上的李拾月突然一个激灵，来了精神，跑到客厅看一眼，不小心踢到了昨天走时忘了扔的垃圾。

    “唉！”她简单收拾了一下，确定门锁好以后，去卫生间又洗了次手，终于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了。

    这一觉睡得舒服啊，一直睡到下午四点才醒。

    “饿死了。”她嘟囔一声，在床上杂乱的衣服堆里翻出睡裙，三两下套好了。

    三楼虽然不高，但是下去一次还是要做很久心理斗争的。

    “点外卖吧。”她拿出手机。

    叮~

    随着免打扰的关闭，手机上蹦出一条物流提醒：您的快递已存放在小蜜蜂驿站，请在19:00前凭4-1-200前往取件。

    李拾月咬着拇指关节，一边刷着朋友圈一边纠结要不要下去取。

    今天不去明天还要去，要不今天去取回来？然后明天一天都不出门了。

    魏冉：大白下了崽子，有没有要的同学？

    大白？

    是小白吧，高中历史老师每天上课时抱的那只猫，白色的，超可爱。

    据历史老师自己说，他是为了吸引同学们的注意力，让大家上课都看他，看黑板。但也有小道消息说，是因为猫划花了家里的沙发，魏冉他老婆把他和猫一起赶出去了。

    每次想到高中，李拾月都忍不住勾起嘴角。

    她留言：我要！给我留一只，我明天回学校去。

    她坐在堆满衣服的沙发上，盖着轻薄的毯子，看着十年前的老剧。

    不是这部剧怎么看都看不腻，只是她不喜欢探索新剧，也没有追剧的爱好，就是一个人在家有点害怕，得放个电视当背景音乐听着。

    黄鹤云一觉醒来，也有些饿，都六点了，他也没想好吃什么，打开冰箱，打算简单下个面。

    他拿起睡前随手画的那张画，是监控里犯困的李拾月。

    就是突然觉得那个样子的她很适合被留在纸上，就拿起笔画了。

    他不敢精雕细琢，怕画不出她的神韵，只寥寥几笔，抓了个一闪而过的哈欠。

    巧了，魏冉也是他的历史老师。

    那个小破高中，全年级就二百人，全校也才六百人，又是美术职高，文化课老师少，历史组一共不超过四个老师，撞老师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不过他大李拾月两届，他还在学校的时候，魏冉还没抱猫呢，他对魏冉的印象不多，就是一个光着脑袋的小老头儿，还蛮有趣的。

    主要是他文化课太烂了，刚过线，那年美术线是300，他340。

    没办法，人无完人，他高一高二基本都搞美术去了，不然怎么拿下省状元呢。

    他点开魏冉在朋友圈发的图。

    之前他在学校的时候确实见到许多流浪猫，宿管大哥经常去食堂捡他们吃剩的鸡腿去喂猫，那宿管大哥老凶了，都说他上辈子也是个流浪猫，不然为什么只对着流浪猫凶？

    他没见过大白，不会是最近几年才跑来学校的流浪猫吧？

    叮！叮！叮！叮！

    连着四条消息发过来，李拾月都习惯了，不点开都知道是谁。

    杨柠檬：那个六号玩家加我了。

    杨柠檬：他问我什么时候还去玩。

    杨柠檬：就是坐你斜对面那个玩家。

    杨柠檬：感觉还挺帅的。

    李拾月：那你要不要跟他发展一下？

    杨柠檬：哎呀太快了，我先跟他做几天朋友。

    “呵呵。”李拾月隔着屏幕冷笑道，杨柠檬的几天，那一定是几天，说不定下周就不是普通朋友了。

    朋友圈那一栏突然亮起了红点。

    她点进去。

    魏冉：ok。

    黄鹤云回复魏冉：我明天送点猫粮过去。

    李拾月的手一顿，明天，应该又要见到他了。

    也是奇怪，以前不认识的时候，从来没有碰到过，两家离得也不远，却跟相隔千里一样。怎么吃了顿饭，就不停地碰面呢，都不用刻意约。

    “你好！外卖！”

    “哦！来了。”她猛地起身，一阵头晕目眩，又跌坐回去，陷在沙发里，“每天待在家里，真的感觉自己快死了。”她在手机上收藏了好几家健身房，可是从来没有踏进去过。

    高中上课早，七点半早读，魏冉应该八点多就到了吧。

    那她也早点到，早点去领了猫还能顺便带去打个疫苗什么的。

    她特意定了早上八点的闹钟，结果忘了把音量调大，晚上四点多才入睡的她硬生生在手机铃声的不断吵闹下，睡到了十一点。

    “嘶——”她关了手机，正准备随便换身衣服就走，可走到门口，看着全身镜中的自己，又犹豫了。

    她认认真真地化了个全妆，随便找了身衣服穿上。

    妆不能随便化，衣服却可以随便穿。

    因为十八岁以后，至少有一点过上了梦想的样子，那就是衣柜里全都是自己喜欢的衣服，每一件都是她精心挑选过后买的，每一件的大小都正好合身，无论穿哪件都有好心情。

    她背上包，顺手提上门口的两袋垃圾，一边走一边在手机上叫车。

    高中在秦岭山脚下，不打车去不了啊。虽然也有可以到的公交，但是要倒车，很麻烦，奢侈一次吧。

    她走到小区门口，扔掉手中的垃圾，一抬头，黄鹤云站在一辆白色的车旁看着手机，像是在等人。

    李拾月不认识车的牌子，但是很喜欢这辆车的外形，如果黄鹤云像霸道总裁一样双臂交叉靠在车上，她大概会毫不犹豫地跟他上车，如果这个霸道总裁正好就在等自己，那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爱上他。

    可惜他死在了第一步，没有像霸道总裁一样靠在车上。

    但他拥有第二步。

    他也看到了李拾月，她今天穿着褐色的裙子，卷曲的头发披散着，将闪着银光的耳环遮挡了一半。

    他拉开车门，说道：“我想着这离学校挺远的，反正我也顺便，就一起去，省点车费。”

    虽然不会毫不犹豫地爱上他，但上车还是没问题的。

    他的车里很干净，还有一股很香的味道，但是这里没有熏香啊，难道黄鹤云每次开车前还在车里喷香水吗？

    她问道：“你，你喷香水了吗？”

    “啊……在车里喷了点。”他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尬笑道。

    她望向窗外，努力憋笑，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黄鹤云回答得特别扭，特好笑，像是什么秘密被发现了一样。但是在车里喷香水，算什么秘密。

    “你——”

    “你——”

    两人相视一笑。

    李拾月道：“你先说吧。”

    黄鹤云道：“你见过那只小白猫吗？”

    “见过，就是魏冉经常抱着的那只，咱们学校可多流浪猫了，就那一只是魏冉自己养的。”

    “哦——”他点头，“诶对，我昨天就想问你来着。你说你……呃……我听说那本《阳光下的画室》卖版权卖了挺多钱的，就算是交了税，然后平台分走了一部分，应该还剩挺多的，再加上你名气也挺大的，应该不缺钱，为什么……”他有点不好意思说。

    “为什么会舍不得打车的那三十块钱？”李拾月替他说道。

    “呃对。”他讪笑道。

    “其实吧，我就是想用那些钱，多苟两年。”李拾月解释道，“我大四因为卖出了这个版权，就觉得我做个全职写手没问题。我一直就梦想着做一个自由职业，不被拘束，想什么时候工作就什么时候工作。”

    其实当时选择自由职业的时候，是希望把生活过得井井有条，她可以早早起来看书，写稿，然后下午去健身房锻炼，晚上收拾一下屋子，再收拾一下自己，看到心动的景点，说走就走，突然想去上海了，那还等什么？买了下午的机票就出发。

    可事实完全不一样，买了一间两室一厅不算大的房子后，就整天窝在家里，她有很多很多的灵感，都用录音录下来了，但是始终都不知道从哪开始动笔。她的家里很乱，喜欢的盆栽养死了，精挑细选的沙发上堆满了懒得收拾的衣服，别说旅游了，她连走出这方圆二十里，都觉得辛苦。

    在她获得自由的这两年，唯一让她觉得值得骄傲的事情，就是抢到了演唱会的票，在毫无计划的情况下，临时买了十天后飞去北京鸟巢的机票，看了一场盼了十几年的演唱会。

    “我也是自由职业。”黄鹤云笑道，“那不确实如你所说？不被拘束，想什么时候画画就什么时候画画，只要在期限之内交稿就行。”

    “嗯……和你还是有一点不一样的。”她看着他，“你是确有实力，一张画就能买到几千甚至上万吧，你成功是早晚的事，天选之子了属于是。我吧，我就是偶然，跟中了彩票一样。你知道吗？我其实还有一本书，那本书的成绩真的是惨不忍睹，很多人都知道我写了一本《阳光下的画室》，却不知道我的另一本书，因为我能出名，纯粹是偶然，我根本没有这个实力。我……我暂时还不想写第三本书，我害怕第三本书的成绩和第一本一样惨淡，大家就都会知道我其实没什么能力，也就、也就不会继续买我的书了，所以我打算省着钱，能多活一年是一年。”

    如果哪天天降横祸，一车撞死她，她也就不用琢磨这些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