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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一行

    年节时候,总要回江州探亲。

    今岁与往年不同,楚华出嫁,主事人自然要换一个,家里一时无人,楚钟銮只好告假,连同胡宁安和楚宜一起回江州。

    胡氏是新妇,让她一个人回江州见亲长族老,自然是不像话的,楚钟銮也该回来一趟。

    “哥哥,以后要是有了侄子,侄女,我能不能带着他们玩?”楚宜看着楚钟銮和胡宁安道。

    闻言,胡宁安脸立刻红了,她飞快地看了一眼楚钟銮,没有说话,楚钟銮道:“也好,以后他们上山爬树,玩樗蒲肯定是个高手。”

    听见楚钟銮的玩笑话,楚宜一笑,她这个哥哥总是宠着她的。

    ********

    江州,楚府。

    楚府中门大开,这是迎接贵客的规格,楚宜看着楚钟銮和胡氏上前向各位亲长问好,一行人彼此寒暄,热闹得不得了,她故意落在了后面。

    上次楚宜跟着楚华来到这里,看见楚府雄据整整一条街,她曾惊得说不出话来,后面跟着楚华逛江州城的时候,她才知道什么叫做:“江州是楚氏的江州。”

    这次再来,姐姐却不在。楚宜想到久未给北冀寄信,不知道姐姐有没有想她,可是说起来,她也很久没有接到姐姐的信了。楚宜神思不在地,一路听凭安排,歇在了送云阁。

    隔日就是宴会。

    江州知府吴应文大人设宴,遍请江州官眷。吴大人政绩亮眼,五年不到,就要升迁上京了,这是一场饯别宴。

    楚宜对这并不感兴趣,只是随着楚钟銮前去。

    坐在宴席上,楚宜看着各处陌生的面容,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在这熟悉的场景,她上次跟吴安嘉斗嘴的记忆,突然就跳了出来,不出意外,她在江州官眷圈里应该没留下什么好名声。

    “妹妹,发呆呢?”胡宁安的声音响起。

    “没有,就是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了,嫂嫂,我敬你一杯。”楚宜举起酒杯。

    “好。”胡宁安一饮而尽。

    想起吴安嘉,楚宜看了一圈,似乎没有看见她,心里纳闷,吴安嘉那么个骄傲的人,现下不应该像孔雀一般出来朝她耀武扬威吗?因此向身旁的女子问道:“怎么不见吴家大娘子?”

    闻声转头的女子一脸异色,她看了看楚宜道:“阁下就是楚七姑娘吧?早听说了你跟吴大娘子不和,看来是真的。”

    楚宜有些不明所以地:“怎么?”

    万珍珍道:“你不知道吗?吴大娘子遭退婚后,在家生了好大的病,怎么可能再出来,当年的意气之争,楚七姑娘现在可以痛快了。”

    楚宜闻言无言。

    一侧听了这回事的胡宁安,抬头看了一眼楚宜,不曾多话。

    谁都不知道楚宜此时并不觉得痛快,相反,她几乎是瞬间想起姐姐说的那些话,心里翻江倒海。

    “玉妧,你只知道她脾性不好,不知道背后的缘由……她这样,是吴家继室的捧杀,她的名声已这样坏了,只她自己不知道罢了,你想,谁还跟她计较什么。”

    “因为大家都知道但凡她若有一点什么事,她家里无人替她出头的,大家可怜她,看她的热闹,懒得与她争什么;你,你不同,你的脾气再大,有我们上京楚家一家人护你,纵然是我们有理亏处,我们也会站在你前面处理一切,你有什么要怕的?没有,所以别人不敢。”

    姐姐的话,好像看到了今天一般,可姐姐护她的心,始终如一。

    楚宜起身,跟嫂嫂说去醒醒酒意,胡宁安点点头。

    楚宜走了不久,拉住一个小婢女道:“我是楚家七姑娘,你们吴大娘子在哪?带我去见一见。”

    全江州人都知道楚家的人不能得罪,这个任性的楚七姑娘更是吃罪不起,小婢女有些为难地道:“楚七姑娘宽恕,奴婢不敢擅自带姑娘过去。”

    楚宜道:“我只是想跟你们姑娘说说话,并无他意,你若悄悄地带我去,别人也不会知;你若是不答应我,待会儿我碰见吴夫人,说你几句不够恭敬,你应该不想吧?”

    小婢女这才领略楚宜的难缠,身体吓得一抖,带了哭腔道:“奴婢不敢,七姑娘您往这边走。”

    看着小婢女泫然欲泣的模样,楚宜心道自己现在是越来越会仗势欺人了,等到了地方,楚宜掏出两枚金叶子,道:“别哭了,赏你了。”

    小婢女的脸庞瞬间阴转为晴,她一脸惊喜地收下金叶子,行礼跑开了,楚宜笑着摇摇头。

    楚宜往内院走进去,院落里空寂安静,连一个侯立的丫环都没看见,她走到了门边,伸手三叩,有个丫环叫道:“是谁?”

    楚宜朗声道:“我是楚七姑娘,前来拜访吴大娘子。”

    丫环出来一瞧,脸色一变,匆匆又往房内走去,楚宜见丫环并未说话,于是站在门外侯立。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丫环说吴大娘子病了,只能卧床休息,请楚宜进去。楚宜走进屋子,一路走到了内帷,丫环掀起帘子,楚宜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吴安嘉。

    几年过去,她似乎比以前更白了,那是种不见阳光的苍白,冷得人心里一惊。她穿着一身素色的常衣,似乎极倦了,闭着眼睛。

    “吴大娘子,别来无恙。”楚宜轻轻道。

    吴安嘉闻声抬眼,缓缓道:“没有料到,会是你是第一个来看我。怎么,当年我骂得太好,你不能忘怀了?”吴安嘉一开口,就让楚宜感受到了跟当年一般的锋利。

    “看到你一如往昔,我倒可以放心了。”楚宜笑道。

    吴安嘉嗤笑道:“放心?我现在受人白眼讥讽,避之如蛇蝎,你是可以放心了。”

    楚宜听见话里的讥讽,似乎并不在意,她道:“刚刚我坐在席上,突然想起了你以前被众人簇拥的样子,我问别人你在哪,有人告诉我你病了。”

    楚宜停了停,接着道:“我想起我听过的一个故事,想要讲给你听。”

    吴安嘉听楚宜说要讲故事,一脸不屑,她以为楚宜要说自己的各种事迹,拿来奚落她。

    楚宜看见吴安嘉转过头去,也不气恼,清声道:“从前有一户人家,家里富贵无比,父慈子孝,可惜世间好物不坚牢,不久后,女主人不幸得病死了,只留下一个儿子,男主人看重亡妻,为了这个儿子,一直不肯再娶。男主人有一个表妹,常常照顾这个男孩,她对这个男孩百依百顺,男孩很喜欢她,后来,这个表妹就嫁给了男主人。”

    听着听着,吴安嘉脸色变得凝重,她道:“你要说什么?”

    “表妹知道男主人重视这个男孩,因此总是溺爱男孩,连犯了错都不予追究,听凭他去。渐渐地,这个男孩越来越任性自我,行事不管不顾,闯下不少祸事。不久,表妹生下了一个孩子,大家都以为这个表妹对男孩会不一样了,可是她对男孩还是一如既往地纵容,对自己的孩子却严格苛刻。大家都夸表妹良善无比,可有谁知道,男主人越来越不喜男孩,变得只看重表妹的孩子了呢?”

    “当初男主人和女主人举案齐眉,恩爱十分,这个男孩本来是他们最宝贵的孩子,可是最后却被男主人厌弃了。吴大娘子,你说若是女主人还在世,她看到自己的孩子被养成这样,她会想什么呢?”楚宜说到这里,向吴安嘉看去。

    吴安嘉的头上包着布条,渗着微红,估计是撞过头,还没有恢复好。她听到现在,哪里还不明白楚宜的意思,她双眼通红,撑起身子道:“你骗人,楚七,你其心可诛!”

    楚宜十分平静地:“我只是说了一个故事,是你入情入境了。但是话说回来,看一个人,不要看她说什么,要看她做什么,这个道理,吴大娘子难道不能试着用用吗?”

    吴安嘉侧身倒回床上,往事一点一点都清晰起来。苏氏对她的宠纵,每每都让她以为有倚仗,小错变成大祸,父亲也越来越厌烦她。她叫苏氏一句母亲,可是当她被退婚回来,苏氏跟父亲说:大娘子要是自证此身,兴许就不会连累家中其他姑娘了。是啊,她的母亲其实早不在了,可她甚至都不记得她的模样,她伏首痛哭。

    楚宜看着吴安嘉仿佛看见了自己一样,其实她比吴安嘉更任性,可是她有个姐姐,有个愿意事事护她周全的姐姐。

    今天宴席上,万珍珍的一番话,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她,所有人都在看吴安嘉的笑话,万珍珍最后说,你可以痛快了。

    到底是谁痛快呢?

    与吴安嘉年年月月相处的是这些江州的官宦女眷,并不是她楚宜。吴安嘉与楚宜一面之缘,尚且都结下梁子,何况是跟这些天天打交道的江州贵女呢?没有人愿意提醒她一句,那就让她楚宜做这个痴人。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吴安嘉带着哽咽道。

    “大概因为我有个姐姐,可是你没有。”楚宜说着,从袖中又取出一把金叶子道:“来得匆忙,探病没带什么,希望你不嫌弃。”

    楚宜递给一旁的丫环,丫环一脸震惊,欣喜地捧手接下。

    “你母亲的母族总是可以托付的,退婚而已,又不是死了;要是为这死了,更是不值;换个人嫁,兴许更好。”楚宜一字一句道。

    吴安嘉抬头看着楚宜,那眼里一片赤诚。

    楚宜一笑,行礼离去了。

    宴席也早结束了。

    到了吴府外,楚府的马车早在候着,楚钟銮朝楚宜挥手,楚宜三步两步赶上。回去的路上,胡宁安问起楚宜刚刚干什么去了,楚宜笑了笑,说自己当散财童子去了。

    ********

    离开江州的前一天,楚宜让楚钟銮陪着她们一起逛了江州城。

    楚宜和胡宁安走在前面,楚钟銮跟在后面,楚宜看着胡宁安把刚买的东西自然之极地递给楚钟銮,心道这次回江州没白回。

    她淘了一对木制福娃娃,那对娃娃脸蛋圆圆的,一看就很有福气,她想着要还陌瑾那对瓷娃娃,算是今年的年节礼物。

    回京的那天,半道上突然下起了雪,飘扬洒洒,将天地照亮了一般,楚宜掀开帷帘一瞥,看见蜿蜒的车队,在想姐姐是不是也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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