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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骨香

    庭外中跪满翊坤宫的仆从,四周万籁俱寂,帝王与宫妃调情的那句落入众人耳中,不免引得一片非议。

    众人虽不敢言,心中却已有了计量。

    许是沈答应只是鲜少出门,并不是如传闻所说那般不得恩宠。

    一双美眸毫不掩饰地盯着楚雁时,许久后吐出一句:“陛下聪慧,竟一眼便知晓小女心意。”

    匍匐在地的阿青:“……”

    楚雁时身旁的总管太监高斌面露尴尬笑意。

    就在这时,李德全慌慌张张地跑出内院,滑跪在楚雁时面前。

    他的面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满面悲怨道:“陛下!太医守了三个时辰,皇嗣终究还是没能保住啊!”

    氛围中微妙的暧昧气息顿时分崩瓦解,楚雁时眸光微征,盯了李德全半响,最终将视线落在那张无辜小脸上。

    他薄唇轻启,终究没有吐出那句毫无意义的质问。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都让开!本宫今日便要杀了那个南疆来的妖孽!”

    女人的发丝上沾满汗水,面色苍白如纸,唇瓣也毫无血意。

    她的目光空洞无神,呆愣地望向身披华服的帝王,随即眼眶中积满朦胧泪水,止不住地滴落在雪面上。

    “陛下……陛下,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没了。”

    满庭院皆是啼泣声,门口的宫铃摇了三响,送走那未降世的小皇子。

    楚雁时眉头轻蹙,垂眸对着地上的女子安抚道:“还会有的。”

    “不会有的!不会再有了……”高贵妃转头死盯着沈怜瑶,像是要透过她望向那早死腹中的胎儿。

    她恶狠狠地指向沈怜瑶:“陛下!是她在臣妾的马蹄糕里放了藏红花!是她害死了我们的孩子啊!”

    被猛然指向的沈怜瑶仍是无辜地看着高贵妃,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疯子,又觉得甚是好笑道:“后宫佳丽三千又不止我一人,娘娘为何这般确信是我动了手脚?”

    高贵妃见她不认,转身扑向楚雁时的鹿皮绒靴,哭得梨花带雨道:“陛下,臣妾发觉身子不适后就立即命李德全去查,结果在钟粹宫的炭火盆里发现了还未烧尽的藏红花!”

    “这满宫中谁人不知南疆人善制奇香,定是这沈答应偷藏了藏红花来陷害本宫!”

    楚雁时脸色微变,垂视着那位向来傲睨自若的高贵妃,淡然道:“宫中向来禁用藏红花,至于这源头究竟是从何而来,孤自会查清。”

    说罢,满宫皆为错愕,就连沈怜瑶也忍不住多瞥了他两眼。

    在南疆,女子地位极高,可从商从官,家中也大多是一夫一妻制。

    而在皇城中,南疆王虽有一众嫔妃,却只有王后剩下的一儿一女。

    她与阿弟沈熠自小就是被金枝玉叶养着的,与各宫娘娘过得像一家人似的,从未听说过什么勾心斗角之事。

    可如今到了北淮,沈怜瑶也算是见识到了帝王家的薄情。

    “陛下……”高贵妃不敢置信地盯着她那日盼夜盼的男人,良久后,才苦笑出声,“是臣妾失言了。”

    沈怜瑶不忍,踱步走到高贵妃身侧,提起裙摆,蹲下身道:“你在我宫里发现了未烧尽的藏红花,此事真假不知,但我想那传话的人定然没有告诉你。”

    她的声音柔而轻,像阵风般拂过耳畔:“钟粹宫已然一整月没有烧炭了,唯余的一点柴火只足够温饱填腹,我何必为了要您腹中胎儿的命,而丢了自己的性命。”

    美人的眸光淡然,吐出的话却令人心惊胆战,吓得阿青急忙想扑上前去捂住她的嘴。

    “再者,本公主若真有那般好东西,何不自己用?”

    高贵妃微愣,憔悴的面容上落了几分惊诧,又好似那枝头摇摇欲坠的红梅花,风一吹就落了满地。

    大抵这宫中多得是钩心斗角,日子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鲜少见得沈怜瑶这般胆大的女子。

    宫人们面面相觑,将头埋得更深了些。

    沈怜瑶刚提起衣摆站起身,却发觉双脚早已冻得麻木,动弹不得。

    而此时一只用力的大掌将她拉入温暖的怀中。

    楚雁时的声线从头顶飘过:“怎的?沈答应喜爱那藏红花不成?”

    他的眸光比脚下踏着的薄冰还要冷上三分,就像半年前的那个夜晚一样。

    她抬起冻红的指尖,在楚雁时的胸口轻点,声音略带委屈道:“在北淮,藏红花一两千金,小女若真得了那藏红花,钟粹宫可就不用再过苦日子了。”

    楚雁时握住她冰凉纤瘦的小手,又垂眸瞥了一眼跪坐在地上发愣的贵妃,薄唇轻启道:“李德全,送贵妃回房好生歇息。”

    跪坐在地的李德全微怔,忙爬起身,咬着牙叩拜帝王:“嗻!”

    沈怜瑶身上披着楚雁时刚卸下的狐裘大髦,跟着男人走向门处那片浩浩汤汤的车水马龙。

    她脚步微顿,转头望向南方,眼前却唯有茫茫大雪遮住视线。

    她想回家了。

    金銮殿向来只由得宠的嫔妃留宿于此,能入得了金銮殿的小主,第二日在宫中横着走都不为过。

    但沈怜瑶显然不知晓这些,她安静地坐在花瓣浴桶里,任凭那些身着锦衣的宫女在她身上折腾。

    其实说是侍寝,在沈怜瑶心里其实就是换个地方安寝,顺便还能博点好处。

    原想在宫中安稳度日,以待日后翻身。

    可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竟只能依靠那个男人。

    沈怜瑶身着一身素纱薄衣,赤脚踏在那狐绒上却丝毫感觉不到凉意,她一步步迈向床幔后的那抹人影,最后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她见到了那系在龙床上的风铃,是南疆城墙上的骨风铃。

    “陛下……”她软软唤了一句,听不出是喜悦还是讨好的韵味,“您莫不是想让小女教您南疆的规矩?”

    楚雁时挑起赤金纹龙的床幔,对着那不远处的美人勾勾手指:“在我北淮之地讲南疆规矩,公主真是胆大包天。”

    “胆大包天?在我们南疆可不用这个词。”沈怜瑶的轻笑声宛如风铃般清脆悦耳,她走近床榻边,微微俯身贴近楚雁时的耳边道:“陛下,我们那里叫恃宠而骄。”

    屋内烛火摇曳,香炉中飘出丝丝桂香,萦绕在美人的眉眼发间。

    楚雁时平静地注视着她,思绪万千。

    良久,那小美人果然开始了动作,她先是绕过楚雁时爬到龙床里侧,随后卷起一侧的锦被在两人之间隔出一条分界,随后抬起无害的脸蛋,对楚雁时甜甜一笑:“陛下,可以安寝了。”

    楚雁时冷峻的嘴角轻轻抽搐,顺着她的话躺在了龙床外侧,心道这丫头还真是一点没变。

    其实有关沈答应七日盛宠的传闻真假掺半,那日楚雁时的确是气急败坏走出了钟粹宫,但他这七日根本未碰那祖宗分毫。

    第一日侍寝时沈怜瑶身穿棉衣狐裘,楚雁时只当她是太冷了,还命人在宫里又烧了两条地龙。

    可往后就越来越荒唐,甚至第八日,这位祖宗开始站在龙塌上点香作法,被楚雁时冷着脸扯下来时,嘴里还在絮叨着说这是什么南疆民俗,是民间大喜之日时夫妻在床榻间会做的一种仪式。

    楚雁时原当以为是这丫头在胡诌,结果命太监李玉去查,南疆还当真有这一项民俗。

    他看着跪在床榻上的沈怜瑶,目光淡淡扫过她卷好的被子,恰好能将两人隔开,语气略有些不耐道:“这次又是什么奇怪的民俗?”

    小狐狸眸光流转,似乎还没编好,等到楚雁时躺下时,才轻飘飘地说:“这是南疆的送子离魂法。”

    楚雁时还未垂下的眼皮又缓缓抬起,他撇过头,墨发轻撒在枕边,与沈怜瑶垂落腰间的发丝缠绕在一起。

    “你是在说孤薄情吗?”

    他问得直接,沈怜瑶有些应接不暇。

    这般离谱的由头本不应该说出口,可面对楚雁时那张对事事都满不在意的脸,她就很想问出个究竟。

    “那孩子本不应该出生的。”楚雁时的声音比窗外落雪声还要好听几分,“高贵妃出身武将世家,而她父亲是北淮骑军南支的大将军。”

    话音戛然而止,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沈怜瑶:“公主也出身皇家,想必能理解孤的心意。”

    武将之女必不可生出皇子。

    沈怜瑶抿唇不言,眼尾因困倦而微微发红,愣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要说这位楚淮王的身世其实并不光彩,听闻母亲是位游历南疆的烟花女子,待到楚雁时十岁时才被接回宫中抚养。

    可奇怪的是那女子入宫后不到三日便悬于梁上自尽了,从那时起,楚雁时变得少言寡语不受帝王待见。

    若是按这皇家拜高踩低的风气来看,年幼的楚雁时没有母族与兄长的扶持,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属实是位厉害角色。

    男人松了松腰间的绸缎,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隐约还能见到劲瘦的肌肉轮廓,他高抬贵手,将人拉入怀中。

    他轻拍沈怜瑶身后的蝴蝶骨,指尖滑至尾骨处,察觉到怀中人敏感的微微战栗,随即听了动作,轻叹一声道:“罢了,明日孤会命人整顿内务府,钟粹宫的份例都会补上,你且安心睡吧。”

    沈怜瑶身下还硌着刚刚卷好的被子,可身子被楚雁时牢牢固在怀中,动弹不得。

    她可算知道了什么叫自讨苦吃。

    无奈,她只能将身子倒向楚雁时那处,背对着男人躺了许久,难以入眠。

    沈怜瑶并非什么良善之人,自知今日莫名地诬陷定当与高贵妃也有几分关联,只是那未出世的孩子实在可怜,还未好好看看这世间,就成为了扳倒他人的棋子。

    可悲的是,这还是枚弃子。

    沈怜瑶最终还是没忍住问出了那句:“陛下今日为何问出那句话?”

    为什么问她,从何处得到的藏红花。

    身后的男人呼吸均匀像是已经睡去,她独自喃喃道:“楚雁时,你是在怀疑我吗?”

    想罢,沈怜瑶释然一笑:“也是,毕竟你我有着血海深仇,就算害死一位皇子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但她并不在意帝王的猜忌,她只要紧紧依附这颗苍天大树,待到古树倾倒之时,凤凰就将自由远去。

    被楚雁时冷落于宫中的这半年,沈怜瑶认为只要活着便好,所以她以身体抱恙为由,在钟粹宫躲了许久。

    可直到近日,阿弟带领的军队被俘,百姓游离失所无家可归,她便是故国唯一的希望。

    她转过头,入目便是男人清冷俊美的脸庞,不知令天下多少女子着迷。

    良久后,沈怜瑶浅浅睡去,烛影摇曳下唯有美人骨香和帝王那双漆黑的冷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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