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小学语文代课老师易江子,骑着电动车从步行街的培训中心回到小区,已经快到晚上十点。

    大学毕业之前,她的理想是考研。只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首战失利,她没有准备“二战”。

    但就业的竞争力,远远超过她和发小夏梦铃的想象。不管是考公务员,还是考事业单位,不是被专业所限制,就是被工作经验所阻挡。

    网上报名的那天,气得夏梦铃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口不择言:“限这限那的,老子从学校出来,不就是为了找工作吗?哪来的经验?真他妈扯淡!还让不让人活了?”

    后来,夏梦铃去加油站当收银员。虽说待遇不高,也很辛苦,但能养活自己,还脱离了题海,倒也怡然自乐。

    易江子去小学当代课老师。白天教五年级的语文,想为以后的教师考试积累经验,尤其是以讲课为主的面试这一关。晚上去培训中心兼职英语老师,挣外快。

    她上到五楼,掏出钥匙打开防盗门,低头进屋就找地垫上自己那双橙色的拖鞋。借着房间射出的灯光,她感觉一道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堵墙似的挡在眼前。

    ——奶奶有这么高吗?易江子心里很是疑惑。

    等她看清红色地垫上,一双大号的拖鞋里,是一双男人才有的大脚丫,以及两条男人的大长腿时,她诧异地抬起头。

    只见一张好看的脸,以及一双好看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样子,还像是刚刚洗完澡。

    人们常说,是男人都喜欢看美女,因为养眼,就像欣赏一幅神工意匠的画,或是一片美丽的风景。女人也是人,或许有时候,比男人更懂得欣赏美丽的东西。

    易江子也不例外,从小到大也喜欢美丽的东西,自然包括看帅哥。而且还是主动送到眼前,不用花钱,不看白不看。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人。只见眉如刀裁,目若寒星,鼻梁挺直,薄唇精致,真是养眼!尤其是那双眼型狭长,眼尾微微上扬的桃花眼,配上又浓又翘的长睫毛和深长的双眼皮,真是迷人!就连额头上的创可贴,也跟着沾光,变得挺好看。

    面对这张清秀俊朗的脸,易江子越看,心里越嫉妒,还很生气。

    止不住地想:他奶奶的,也不知道人家怎么这样争气,竟然能长得这样好看!真是太过分了!这么好看的眼睛,这么长的睫毛,还有这么漂亮的嘴唇,怎么统统长到男人脸上?真是不公平!

    看着长方形脸,单眼皮,小眼睛,高颧骨,塌鼻梁,嘴唇也略厚,身穿一件白T恤衫扎进宽松蓝色牛仔裤,肩上背着一个偏大的白色帆布包,扎着长长的马尾,如同高中生模样的女孩,正一脸惊诧而又恨恨的样子望着自己。武宇轩已经猜到,她是冯奶奶的孙女——易江子。不由得也多看了两眼。

    无论把她脸上的哪一官拎出来,尽管不至于惨不忍睹,但离好看还是隔着几条街,更别提漂亮二字。

    因而从小到大,除了奶奶,还有夏梦铃,还真找不出第三个说易江子长得漂亮的人。虽说五官平平,但她身材高挑,皮肤白晢,又爱运动,自有一种独特的气质。

    “关门。”武宇轩见易江子一直盯着自己,不打算进来的样子,冷冷扔出两个字。

    “对不起,对不起!”易江子一脸愕然地赶紧往后退去,忙不迭地弯腰道歉,“是我走错了。”说完就要关上防盗门。

    就在防盗门即将关上的一霎那,易江子看到了自己手中,还握着的那串钥匙。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用钥匙光明正大开的门,根本不可能走错。那错的,一定是别人。

    看到易江子惊慌而又傻傻地往门后退去的样子,武宇轩想笑,但没笑出来。看了她一眼,一抬大长腿,进了自己的房间。

    “你——”不等易江子回过神,房间门已经关上了。

    易江子顿时也明白了。她咬牙切齿地关上防盗门,快速用脚后跟搓掉脚上的小白鞋,也不管横七竖八。拖鞋也不要,直接穿着袜子,气鼓鼓地往奶奶房门虽然关着,但灯还亮着的房间冲去。

    她怒气冲天地一把推开房门,站在床边,四只手脚跟弹棉花一样,不停地乱弹:“奶奶,您怎么能这样?”

    冯芸正靠在床头看易江子订阅的《读者》。见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微微一笑,放下杂志,淡定地说:“把门关上,再说哪样。”

    易江子愤愤不平地转身关上房门。想着刚才以为走错家门的样子,一定是愚蠢可笑至极。她一屁股坐在奶奶的床边,把布包扔在床上,气恼地说:“您怎么能这样做?”

    “不是你说的吗?”冯芸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不慌不忙地说,“我不过执行而已。”

    “我说什么了?”易江子茫然地看着奶奶。

    “那天在门卫室。”冯芸提醒道,“你不是说,咱们家的房子,空着也是浪费,明天就租出去吗?”

    “那——那——”易江子张口结舌那了半天,没有下文。

    她这回,算是彻底领教了什么叫信口开河,以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也就是上个星期。有天晚上,她陪奶奶从超市买东西回来,去门卫室拿一个快递。

    门卫室的宋师父,正坐在里面跟小区的保洁员皮阿姨闲聊。说他爱人打麻将老输,为了弥补损失,把家里空着的一间房租了出去。

    六十出头的皮阿姨,也是小区里的老住户,是看着易江子长大的。笑着对易江子说:“江子,你们家不是也有房间空着吗,租出去,这样你跟奶奶每个月的肉钱就有了。”

    站在门外的冯芸只是笑了笑,没说话。易江子却顺口说:“没错,空着也是浪费,明天就租出去。”

    冯芸见易江子无话可说,不由得笑了起来。

    “您还笑?”易江子都想哭,她瞪了奶奶一眼,腰背一挺,一副要好生理论一番的架势,“我那天,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咱们家,又不是揭不开锅,干吗弄个陌生人进来?多别扭。”停了一会,又说,“再说,即使真要租,您也应该租给女人。但那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我可不想引狼入室。”

    “我仔细观察过,他不是坏人。”冯芸说,“而且,比女人长得还好看。”

    “您这简直是强词夺理。”易江子哭笑不得,“他脸上又没有刺字,怎么就知道不是坏人?不行,得让他搬走,明天就搬。我可不喜欢一个陌生人,在我家里晃来晃去。”

    “那可不行。”冯芸脸上带着笑,但语气却是不容商量,“房租我都收了人家的,做人要讲信用。”

    “收了多少?我双倍退给他。”易江子一心要让人搬走。这么多年,她一直跟奶奶俩个人相依为命,一想到家里凭空冒出个男人,感觉浑身长满了刺,极不舒服。

    “这不是钱的问题。”冯芸态度鲜明又坚决,“这是信用。”她顿了顿,又慈祥地笑着说,“我要睡了,你明天还要上班,乖,快去洗澡睡觉。”

    “冯芸同志,您这是转移矛盾。”易江子狠狠一跺脚,“我明天再跟您算账!”说完,气呼呼地抓起布包回自己的房间。

    她垂头丧气地趴在床上,抱着熊猫一家三口,一动不动为自己的信口开河生闷气。过了好一会,才起身拿睡衣去卫生间洗澡。

    进去之前,借着穿拖鞋,以及整理乱放的小白鞋,她轻手轻脚走到大门口,特意朝武宇轩的房间看了一眼。

    见下面门缝没有射出灯光,应该睡了。她对着房门,咬牙切齿地抬脚作了一个狠狠踢一脚的动作,这才方解心头之恨。

    进了卫生间,以防卫一,她把外面的门反锁,才安心开始洗漱。但脑袋瓜没闲着,绞尽脑汁在琢磨,怎样才能让陌生的男人搬走。

    武宇轩连一个喷嚏也没打,自然不知道有人在念叨自己。他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闻着被子上残留的阳光味道,只觉十分宁静,什么也没有想,一觉睡到第二天手机闹钟响。

    他在床上伸了个懒腰,顿时精神抖擞,一跃而起。穿好衣服,拉开窗帘,打开门窗通风,然后去卫生间洗漱。

    冯芸已经醒了,但躺在床上没有起来。她听到了外面卫生间的动静,抬手拿起床头柜上的闹钟,看了一眼,还不到六点。心里略微有点诧异。

    易江子是出了名的爱睡懒觉,可谓是争分夺秒,锲而不舍。每天早上,手机闹钟不响第三遍,绝不会让自己的脑袋离开枕头。

    碰上放假,只要没事,必定是太阳晒破屁股,再加上冯芸的鸡毛弹子才不得不起来。因而得了一个外号“小懒虫”。

    整个屋子,还有外面的大街都十分安静,仿佛在睡梦中。武宇轩尽量轻手轻脚地上完厕所,洗完口脸,拿着自己喝水的杯子,找到了放在厨房里的开水瓶,倒了大半杯端到房间。

    他把床上的被子折叠整齐,又像宾馆服务员一样四周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凌乱的地方,这才关好阳台的门窗。端起水杯一仰头把水喝完,拿起床头的手机和钥匙,轻轻带上房门,准备去上班。

    “这么早!”冯芸从房间走过来,轻声说道。

    “不好意思,奶奶。”武宇轩笑着说,“把您吵醒了。”

    “我早就醒了。”冯芸笑了笑,“人老了就是这样,三十年前睡不醒,三十年后睡不着。”

    “那我上班去了。”武宇轩打开防盗门。

    “路上小心。”冯芸习惯性地走到门口,像每天送江子上班那样,手扶着门框,慈祥地叮嘱。

    这种被人关心,被人叮嘱的感觉,犹如在无边的黑暗中看到一束温暖的灯光,又犹如在寒冷的冬日看到一轮温暖的太阳,让站在楼梯转角处的武宇轩,觉得生活真美好!

    他仿佛是人生中第一次听到,不但俊脸笑成了一朵花,还破天荒地冲着门口的冯芸,使劲挥起了手:“奶奶再见!”

    “再见!”冯芸笑着关上了防盗门。

    她跟往常一样,站在武宇轩房间这边的阳台上,像学生做广播体操一样,活动了十几分钟的腰身。然后进厨房,把昨天晚上用水泡好的红豆、花生、红枣、枸杞和百合等食材放进破壁机,又加了几柆冰糖一起榨豆浆。

    洗漱完,烧好了开水,并帮易江子倒了大半杯。见豆浆时间差不多了,再从冰箱里拿出两个玉米和两个肉包子,以及俩个鸡蛋一起放进蒸笼,点上火,这才去叫易江子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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