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局

    封蘅猛地站起身来,脸色瞬间煞白,西河忙拉住她的胳膊,“眼下急也急不得,还是只当作不知此事,姑母那里的情形,令尊的情形,都不得而知呢。”

    “公主……阿爹……”她心里头乱急了,“公主怎么会做出这等事,还是在佛寺,阿爹……阿爹怎么可能和赵默扯上关系……”

    “初古拔说,赵默身世复杂,似乎还有宋国皇室的血统,至于令尊,当年国史之狱,皇嫂一定听过吧。”

    又是国史之狱。

    封蘅想起来崔灵染死前的话,心下愈发沉重,她当然不会相信拓跋弘会同太武帝一般因言毁人,可此刻的预感太不好了,崔灵染死得不明不白,她还在禁宫看见过冯昭仪,本来死去的人没死,千方百计想要活着的人却都难逃一死。

    “我要去见陛下。”封蘅下定了决心,拓跋弘从没有对她仔细解释过来龙去脉,太平无事时,猜谜是打发日子的游戏,而今她觉得自己笼罩在拨不开的迷雾之中。

    “皇兄急召初古拔,还有李忻等一众大臣,定有要事商议,皇嫂还是莫要……”西河劝阻,“不如你我先去看看姑母。”

    封蘅随即说,“这就去!”

    公主府大门紧闭。

    角门通传的奴才拒不开门,恭谨地说冯大人下令不许任何人出入,西河恼了,斥骂道:“连本公主你们都敢拦着!”随即一挥手,随从而来的侍卫围了门口,博陵公主府门的卫兵鱼贯而出,双方对峙。

    管家息淄焦急地走出来,见了这阵仗,忙哀求封蘅和西河公主回去,西河自然愈发气恼,不肯让步分毫,息淄满脸难色,对封蘅说,“昭仪就算不看在老奴面上,也该替公主想想,如此不是火上浇油,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了!”

    “公主还好吗?”封蘅急忙问。

    淄焦欲言又止,沉沉叹气,双方僵持不下之时,从角门走出来的却是善玉姑姑。

    封蘅与西河面露诧异,善玉行了礼,两人未及开口,就听她说,“太后驾临,昭仪与公主还要抗命闯进去吗?”

    听见太后在,西河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瞬间变得胆怯,封蘅急于知晓博陵公主现状,反问善玉,“公主可还好?”

    “昭仪放心,有太后在,出不了乱子。”善玉神色倨傲,回答得倒干脆。

    贸然出宫,既见不到博陵公主,回宫后太和宫也没有消息,无奈之下,封蘅请西河帮忙联系崔琬与封茂,希求有人在宫外帮忙。

    她灼灼如热锅上的蚂蚁,菱渡安慰她眼下什么也做不了,不如静观其变,车到山前必有路。

    夜里,拓跋弘终于来了。

    她听到通传慌忙出去行礼,拓跋弘见她神思忧虑魂不守舍,不由得皱了眉。

    刚坐下来,就听着她迫不及待地问,“我阿爹他……”

    拓跋弘向她招手,示意她过来,耐心地握住她的手,“放心。”

    只这两个字,让她悬着的心放下一半。

    “公主……公主的事,陛下可听说了?”封蘅迫不及待地问他。

    他瞧她急得眼睛都红了,无奈地感慨,“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菱渡见状连忙领着服侍的宫人退下。

    “很奇怪。”拓跋弘才幽幽说。

    “究竟什么了?”封蘅愈发焦虑,“倘若是真的,公主若是肯和离,她……”

    “眼下可不是姑母想或不想。”拓跋弘提醒她,“依你对姑母的了解,她可会当众做出此等事,还是在佛寺大殿之中?”

    封蘅心中一沉,被裹挟的不安逐渐散开,无端无由的思绪逐渐收拢,思索片刻,她抬起头来,“是啊,我怎么就轻信了,公主那样孤高自许目无下尘的人,就算是知晓了那等事,这么多年都是背地里使手段,怎么可能当众杀人呢?”

    “你想这种琐事怎么会这么快传到朕耳朵里?倘若姑母当真当众杀人,谁会被牵连,谁又会获利?”拓跋弘又继续说。

    “你是说冯熙?”封蘅觉得不可思议,“就算诸多争执,难道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就丝毫不顾及吗?”

    博陵公主若是出事,最先波及的必然是冯家,封家常年得公主庇佑,阿爹又在这种时候……

    “难不成阿爹?我阿爹被人弹劾之事,与公主的事有无关系?”她突然觉得有一张无形的网将他们都网住了。

    “你阿爹,甚至赵默之事,都颇为蹊跷。”拓跋弘沉声说,“雍州之事朕曾猜忌赵默,如今说他身世不明,恐是宋国皇室庶子,倒让朕有些明白了,他们借着把赵默拉下水,要把皇叔子推也拉下水,甚至是你父亲,今日才明白朕这舅父当日为何极力举荐封辙劝降沈文秀,却原来为今日做打算呢。”

    “陛下想怎么办?”封蘅红了眼,“若说我家与南国勾结,渤海封家虽为汉人,世代居于景县,是大魏的子民,我母亲是独孤家的女儿,我家受皇族重恩,我们为何要与宋国勾结?”

    她积愤之下,语气也变得悲愤。

    拓跋弘拍拍她的手,“把心放在肚子里,既然他们要以莫须有的罪名倾轧良臣,朕自然会反击。”

    这句反击,直直戳在封蘅心里。

    帝王权柄以不再调和妥协的姿态向以冯熙为首的群臣宣战,扯开了君臣和合的遮羞布。

    第二日一早,三条旨意由太和宫发出。

    帝王训斥中都大官冯熙治家无方,妻婢争风吃醋酿成祸事,乃至隐婢出家玷污神佛,居高位而不思报国,行不轨以负君恩,即日闭门思过,以期自省。

    又有旨意给尚书李忻,命其代冯熙任中都大官,查明赵默及其牵扯的一众官员。

    此外,并着东郡王陆定国与贺六浑彻查拓跋目辰谋反一事。

    “听闻弹劾赵默者就是李忻,为何要让他查?陛下不是已经查明赵默清白……纵然他曾为母后……”封蘅不解拓跋弘的意图,她看着他盯着案桌上的桃李春宴图。

    “阿衡觉得,这李子树哪里最珍贵?”拓跋弘的目光落在浑圆欲滴的李子上。

    “果实。”封蘅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你究竟怎么想?”

    拓跋弘笑了笑,转过身来,“最珍贵的是这果子上的白霜,只有谨慎细致地采摘才会保留,可是,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有几人可以如此温柔小心?”

    “我不懂。”封蘅困惑地看着他。

    拓跋弘环抱住她,“朕是说人心,还有比让李忻查更能说服人的吗?阿蘅对姑母也是,过于小心翼翼,就会失去谨慎细致。”

    “陛下就不怕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吗?”

    “你知道只有饿狼角逐,白鹿才得以在缝隙中生存。朕要保留白霜,自然要抬举李忻,旁人要保住赵默不容易,可朕那舅父可以。”他的眼里袒露出自信,“即便他有意放任,或是要力挽狂澜,这次,朕都会成全他。”

    “为何?”

    拓跋弘圈住她的腰,“今日是怎么了,真被吓傻了?”

    封蘅这才明白他这一箭三雕,拓跋目辰谋反必然与冯熙牵连,有穆泰惨死在前,又有李忻这一炙手可热的权臣在后,李忻越是有意构陷赵默,牵扯封辙等修史文臣,冯家必不会坐视不管。

    把封辙与沈文秀联系起来,不过是冯家给文臣上的保险,即便她不是皇后,只要她是拓跋弘的宠妃,只要有公主在,在文臣眼里,封家永远与冯家共荣共辱。

    一来,国史之狱若再发生一次,宗室势力卷土重来,大魏的变革就此终止,冯家必须维持在宦官和文臣之中的领袖地位。

    二来,拓跋目辰谋反之事已经牵涉了冯家,谁都不会想让事态继续扯出更多人来,无论是帝王,还是太后与冯家,甚至是拓跋皇族。

    可帝王的笃定就一定能成?

    冯家可不是受人摆布的傀儡,何况事态多变,倘若事情不如预想的那样,出现了难以应对的差错,又该怎么办?

    “我信你。”她缓缓说,“无论如何,只要他们安然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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