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

    不远处的池塘里有鸟飞起,一道暗影从空中掠过,封蘅讶异韩夫人怎么会有事相求,甚至迫不及待来太和宫找她。

    倘若张嫔御不在,韩夫人找不见她,又当如何?

    “姐姐请说。”

    韩夫人露出急迫的神色,凑近她的耳朵,压低声音说,“你可在太和宫中见了个年幼的姑娘?”

    封蘅迟疑地点头。

    “我求妹妹,把她送到我宫里来。”韩夫人身上的茉莉香有些甜腻。

    封蘅皱了眉,“姐姐一定知道此女身份,一个被流放的人出现在宫里,多半是陛下开恩,何况人又在太和宫侍候,姐姐难道不应该去求陛下?”

    韩夫人见她这样说,又是好笑又是焦急,“妹妹当真不知情?那拓跋婼,是张嫔御亲自带进宫来的。”

    “怎么会……”封蘅愈发茫然,不知道韩冬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姐姐要她做什么?”

    “她原与我家弟弟旧有婚约。”韩夫人又补充,“当时她无辜被累,舍弟一直挂念至今,故而今日特来求妹妹。”

    “既然是张嫔御带进宫,陛下又知情,哪里轮得到我来处置?”封蘅的语气变得有些酸涩,倒像是她为着此女与拓跋弘赌气似的,“我帮不上什么忙,但奉劝姐姐莫蹚混水,此女没什么要紧,可若是与太后和陛下的颜面相关,比之南星有过之而无不及。”

    “故而我说她很要紧呢。”韩夫人见她如此说,不由得急了,“那位张嫔御的心思远在你我之上,一入宫便讨得陛下欢喜,事事办到心坎上,可她毕竟顾及妹妹位份,我猜测不出三日,拓跋婼必会交给你处置。”

    封蘅不解韩夫人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自信,只好说,“若真如姐姐所料,举手之劳,自当应了姐姐。”

    “多谢。”韩夫人的语气有些激动。

    封蘅不再多说,以夜深为由告辞,她回头望向韩夫人时,蓦地恍惚自己看见了李蕴微。

    “昭仪,怎么了?”岚风见她停了脚步,细声询问。

    “你有没有觉得,韩夫人与故皇后有几分相似?从前我竟没有发觉呢。”封蘅似是问她,又似自问,心想从封萱到思皇后再到韩夫人,拓跋弘喜欢的,都是一类人。

    韩夫人说张嫔御的话,叫她莫名鼻子酸了,心里也涌起来无状的怒气。

    “兴许是这衣装打扮有些相似,奴婢记得从前韩夫人喜欢鲜艳衣裳,越是浓艳夺目越好,近来则愈发柔和了。”岚风若有所思,“这衣裳一变,还真像思皇后那温和宽良的模样。”

    “要是以前的韩姐姐,怎么可能如此低声下气地叫我帮她,从前她要南星时那样傲气……”

    “以后人前莫要再提及思皇后。”话虽由她引起,但潘嫔御的事着实叫她畏惧,就连禧儿也从她身边带走了,又幸而是高姐姐。

    又过了一日,晨昏定省时未见张嫔御提及拓跋婼,她忍不住敲打孙尚宫,却不想孙尚宫毫不知情,倒叫她没意思,盈积了一肚子憋屈无处发泄,没想到拓跋弘一来就开始质问她。

    “母后下旨把禧儿带去绯烟宮之事,为何不告诉朕?”拓跋弘面露烦躁之色,“你还坐得住!”

    “不然呢?我人微言轻,自然听旨意办事,陛下若是不认可,自可以把禧儿带回来。”封蘅阴阳怪气,“陛下日理万机,不过是个小孩子,养在昭宁宫同绯烟宮有什么区别?难不成高椒房还会虐待他不成?”

    拓跋弘原是心疼她受了迁怒,却不想引出这样一筐莫名其妙的酸话出来,当即就变了脸,“母后说的一点也没错,你这样的脾气,禧儿养在你身边,只会叫你祸害了他!”

    封蘅立刻红了眼,呼吸变得沉重急促,憋闷地垂头,再不言语。

    冷静下来,拓跋弘瞧她哭丧着脸,心软了七八分,话却不依不饶,厉声说,“母亲当不好?连昭仪也当不好了?还愣着做什么?”

    封蘅满腹委屈,也只得站起身来,服侍拓跋弘更衣,一边服侍,眼泪控制不住掉下来。

    又恼恨自己莫名嫉妒一个新入宫的妃嫔,怎么别人就事事周全。

    拓跋弘只当没看见,板着脸一言不发。

    待宫人退下,拓跋弘才软了语气,“朕把禧儿要回来。”

    “不必了。”她憋着泪,“养在哪里,于陛下而言有什么区别?只要没养在仁寿宫不就是了!”

    拓跋弘听了这话,不禁气血上涌,气极反笑,随即恼道,“不识好歹!”

    封蘅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拓跋弘有些被她这阵仗唬住,坐在床榻上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哭,等她哭得累了,才沉声说,“闹够了?”

    “我没闹。”她嘴硬反驳。

    “你想怎么样?”拓跋弘的眉头微微舒展,向她招手,“过来!”

    封蘅一动不动,不下他这台阶。

    拓跋弘嗤笑一声,站起身来朝她走过来,捧起她红肿的脸颊,“那你哭什么?”

    她甩开他的手,背过身去。

    “这么大气性。”拓跋弘无奈地瞧着她,“单来折腾朕,怎么在仁寿宫不见你这样。”

    她再不说话了。

    他强拉住她,任她挣扎,“行了,朕知道你为着潘嫔御委屈了,现在你知道了,穆泰不足以让母后动气,但蕴微可以。”

    封蘅逐渐冷静下来,更确定了太子一出生就是他用来交换权力的筹码,她哽咽道,“比起太子殿下,禧儿已然是千宠万爱,难道不是吗?”

    “朕在十岁之前,从不知生母另有其人。”拓跋弘长长叹了口气,他在凝视小太子时并非看到的是帝国的储君,而是从前傀儡一样的自己,“就算朕是皇帝,很多事也没法向你保证,可母死子贵,往后都不能再有了。”

    “拓跋婼又是怎么回事?”她决计坦诚问他。

    拓跋弘笑了笑,反问她,“你觉得张嫔御是个怎样的人?”

    “我可不知道。”

    “说好听是心思缜密,难听就是工于心计。莫说是你,冬儿,乃至宁宁,都比不上。”拓跋弘想起那女子说话做事滴水不漏,眉头微蹙起来,“你若是救了罪臣之女,是会冒险将她带回平城送到魏宫,还是将她养在关陇山高地远?”

    张静则向他告罪来龙去脉,神情举止克制老成,言此女病入膏肓,她用心救治,又因拓跋婼毕竟是皇族血脉,病情平稳时恰巧碰上她入平城,这才一同带来魏宫,为的是陛下与太后宽仁之心,并附上拓跋桢血书陈情。

    封蘅听了缘由,总觉得怪怪的,不说此举于法不合,单从她的行为,让人挑不出错处。

    “你也觉得过于滴水无漏,她带拓跋婼向朕坦白之前,已经在入宫前由王叔子推的王妃独孤氏入宫陈情。说起来,独孤王妃是你母家的亲眷。”

    “我母亲与独孤家来往不多。陛下怎么处置拓跋婼?”

    “既是罪臣之女,没入奚官为奴吧。”拓跋弘拉着她坐下来,瞅着她红肿的眼,“朕明日会把禧儿带回来,太后的手伸的太长了,也该适可而止了。”

    “陛下……何必呢……”

    他笑了笑,示意她安心,“你缘何保住潘嫔御,此刻若退让分毫,往后要让的,可就不只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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