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范翼大骇,余下的山匪立刻拔刀齐齐将范翼护住,呵问道:“来着何人!”

    来人抬脚跨进屋内,轻飘飘地打量了一下崩刀架势的山匪。

    声音冷然,似是苍茫冰原之上的雪花,一步一步向前。一脚一脚似踩在山匪们的脉门心间:“取你性命之人。”

    话音未落,手腕一抖,长剑直指,顷刻间,都未看清人影,离得近的两人应声倒地,脖颈间一道极细极深的血线潺流不止。

    刀疤脸顾不得护着范翼忙往旁跨出一步避开,却见那素手一松,手中长剑兀地一转,反手一剌!

    刀疤脸脸上的惊骇尚未收住,双手情不自禁地捂住喷涌的劲脉,确是徒劳。

    瞪大的眼睛,还能看见,那人顺势翻转手腕倏地刺出,已然刺中另一名汉子心口命脉。汉子提刀格挡的动作,都来不及举到胸前。

    屋内的山匪只剩范翼与一名尖嘴猴腮的小子。

    小子见势不对,也顾不得范翼,只想冲过逃走,竟是主动提刀一砍!

    刀剑相击,嗡的一声,那长刀应声断裂。

    电光火石之间,还来不及惊讶长刀寸断,长剑已经削上他的右颈。

    剑锋直指范翼。

    范翼这才看清楚来人的相貌,竟是如此风姿的女子!

    身量极为高挑,肤白如雪瓷,眉若青山,凤眼微微的上挑。若不是那双眼睛里带着像是雪刃一般的英气,单凭这双眼,端是个能勾得人失魄落魂的风流旖丽模样。

    火光照的红裙隐隐有暗纹波光粼粼,似是滚烫的岩浆流动。

    一头瀑似的黑发,并未如明京城那些贵女一般喜好梳些繁复新奇发髻,只用一根黑红相间的粗糙发带高高竖起。

    少女神色漠然,似无悲无怒,只该是立于高台之上,受人供奉的神女菩萨。又动人,又冷漠,薄薄的红唇轻启,声音似是雪松又似敲冰戛玉。

    “就是你,将她打成这般模样?”

    范翼两股颤颤,心中惊骇,疯子,都是女疯子。

    就两句话,便剑剑封喉,瞬息之间,已然只剩他一人。

    在令飒的注视下,似被神佛锁定,再也站立不住,咚的一声跪下,拱手作揖,又直磕头请罪。“女侠,女侠饶命,我与这个女人乃是私仇,女侠饶了我吧。当牛做马,或是您打回来都可,求您饶我一条贱命吧!”

    令飒不置可否,抬手挽剑,将长剑稳稳地架在范翼脖子上,但凡他再动一寸,就是身首异处。

    偏头看向刑架上的少女。

    声音却不似恶魔索命,反倒是如九重佛台梵音的清冷之声。

    “杀吗?”

    周应缇兀自望着令飒的身影怔怔然,听见声音才惊觉回神,原来一切并非幻象,生生压下眼中的那份热意。

    “范翼,明礼五年二甲进士,得我父亲赏识,破格入翰林院授编修职。

    意图求娶于我,被父亲拒绝心生怨怼,设计欲意轻薄于我。

    父兄气急,体谅我的声誉,未送入京兆尹,只赶出明京城,永不许进京。

    前日掳我上黑风寨,又欲意强占我,我寻死意绝,因未得玉玺下落,方才罢手,只对我施刑。”

    每听得一句,令飒的手就稳稳地往前送出一点,压出一条血线。范翼目光惊骇却不敢乱动,双腿之间直流下一滩浊液。

    周应缇深吸一口气,嘴唇发抖,却字正腔圆。

    “杀!”

    范翼瞳孔猛缩,“求……”

    令飒眸光沉沉,抬手一剑直破心脏。

    未完的声音戛然而止。

    瞪大了眼,鼻孔微张却也收不回去了,满脸不可置信。

    却听得令飒懒散惋惜地评道:“一剑毙命,倒是便宜你了。“

    倾血如注,青色长衫瞬间浸染上浓烈的血色,宛如一朵精致绣上的血莲,层层叠叠地盛放。

    令飒干脆抽剑回身,走向刑架,转腕一抖,鲜血四溅,见剑已经没了那些肮脏玩意儿,才抬手挽着剑,一剑挑开手上的绳子。

    麻绳黏糊糊地从手腕上脱落。

    周应缇也脱力往下一滑猛地瘫软下去。

    令飒伸手接住,才没让周应缇摔着。

    周应缇借着力站稳,又微微用力挣开令飒的手。后退了一步,撩着裙裾双膝跪下。

    行了一个极为标准的宫礼,朗声道:“臣女周应缇,拜见公主殿下。”

    若是细听,一定能听得出,她的声音都在发抖,像是死死抑制着什么。

    俯下身的后背,也算是唯一一块还算干净的地方。

    令飒看得喉间紧得发堵,上下滚了一圈。

    俯身下去,伸出手,拽着周应缇的手臂,微微用力将人扶起来。哑着嗓子出声:“平身。”

    周应缇鼻腔发酸,仓促地低下头,藏住微红的眼睛。

    屋外穿来稀稀索索的声音,密密麻麻的火光,朝着这个偏僻的柴屋聚拢过来。

    令飒扫了一眼,也不多言,把剑鞘往周应缇怀里一塞,转身蹲下:“上来,我背你。”

    周应缇下意识接过剑鞘,一惊:“不可……”

    令飒侧过头去,凭着微弱的光亮看向周应缇,只一眼叫周应缇定下心来:“没什么不可以。”

    火光混杂着男人们或是害怕或是发狠的浑话越来越近。

    周应缇抱着剑鞘,又踟蹰了一瞬,狠了狠心,僭越与否不是现在顾得上的了。

    不敢再耽搁,伸出手,攀上令飒的背。

    她总觉得,公主的背似乎比她还削瘦,却背得她稳稳当当地。

    一手托着她,一手执着剑,踏过满地的尸身血迹。

    *

    黑风寨建在京郊城北,背靠裕岭山脉外沿的黑风背最高处。

    四面悬崖绝壁,入刀削斧劈一般,建在山脊之上。凭借地利,易守难攻。

    入口处是极狭的山脊背,一条长长的羊肠石道,将将站的住两人。寨门楼修在寨颈处陡峭巍峨之上,青石所砌,坚固异常。两侧是百丈悬崖,中门仅一臂宽。

    却也是除了攀缘绝壁之外,山寨的唯一出口。

    参天的大树下,半人高的各色灌木层出不穷。砍不完,时不时从脚下,从身侧冒出来刮一下,轻轻一下,那带着倒刺的勾能穿透衣袍狠狠地刮掉一层皮肉。

    令飒将背上的人往上颠了一颠,轻声道:“抓紧我。”

    周应缇晓得厉害,顾不得疼,两只手在她脖颈上又使了点劲,紧紧抱住。

    令飒快行两步,脚尖在地上使力一点,凌空而起。借着四周的树木,步步踏行而上。

    瞬息间,到了树顶,提气一跃,轻点枝头,树梢微微一震,极轻,连将落的枯叶都未惊动。哪怕背着个人,也似羽毛一般,飘飘然从一个一个的树梢顶掠过。

    树梢上的黑影,鬼魅一般的在林间跳跃。急速向寨门奔去。

    “在那儿!快追!”

    沉闷悠长的牛角号声在山头林间嗡鸣划过。混着带起的阵阵林间幽风,似鬼哭一般幽幽荡荡。

    山岭间火光愈密,树梢上身影愈快。

    咻地破空声传来,周应缇脑子混沌着还未反应。

    就见令飒头也不回,反手挽剑打落了飞来的箭矢,脚下不停。

    紧接着,风声愈密。

    令飒停住,猛地回身,手中长剑兀地一挑,劈开三只冲着面门来的箭。趁这空档,背着人曲身一避,又一支箭矢擦身而过。

    看准机会,踏着冲她下盘而来的三只箭闪身一跃,身影极快,滑着树枝,落在石道上。

    寨门近在眼前。

    此时高高低低的火把,层层叠叠地围着,倒像是一个火楼,突兀的立在崇山峻岭之中。

    一道刚烈的劲风,直扑后背而来。

    令飒侧身一避,竟是一柄大斧。斜斜插入方才令飒站的石板里,石板登时碎成四五片。

    “何人闯我黑风寨!”

    声如奔雷,透着极为不悦,穿透层层夜色,响彻山岭,震得山雀齐飞。

    来人赤着膀臂,穿着粗麻短打,敦敦实实似是小山一般。

    手里还提着一柄斧头,领着众山匪,顺着石板道,蹬蹬蹬地齐齐跑来,按地势列阵开来。

    四周乌林蔽天,层层叠叠压天而下,阴风呼啸,卷起沙沙梭梭的枝桠碰触声。

    守门的山匪如见了主心骨一般直起腰板,将令飒二人齐齐围住。

    那汉子挥舞着大膀子,憨憨直直地怒道:“格老子的,黑风寨你这小女娘也闯得?”

    令飒持剑,静静地看着这个魁梧的莽汉。怒目圆瞪,虎头牛鼻,耳大如象,面相憨直。

    莽汉被令飒的目光看得声音渐低,又觉着自己气势弱了似的,猛的一跺脚,石板道连震到令飒脚底,提高了声音:“老子在跟你说话!”

    令飒对上他的双眼,寒声肃然道:“你黑风寨强掳良家女,私用极刑,有何闯不得。”

    果见令飒背上之人,血痕斑斑。一张小脸被血迹斑驳依稀看得出白净,鞭痕四溢。

    确实是没一块好地儿。

    莽汉瞪着铜铃似的眼,怒道:“放屁!我黑风寨干的都是劫富济贫的义事。何来此等小人行径,定是你这女娘胡诌!”

    说罢提着大斧指向令飒:“你这女娘,辱我黑风寨名声,屠我黑风寨不下二十余人,且等我取你命来!”

    这斧头看着便有不下五十斤重。

    周应缇后背发凉,手中沁出一层汗,直后悔公主为何要来救她,如今背着她这么个拖油瓶,可如何是好。

    但又不敢乱动,只能不声不语地放低了呼吸老老实实趴在令飒背上。

    令飒微微动了动脚,翻身一跃,轻巧避开。

    斧头直朝着旁边的矮个山匪而去,大汉惊骇,却也收不住势,眼看将要劈上,那矮个山匪吓得腿脚发软也躲不开去。

    令飒脚尖一动,踢起一块婴儿拳头大小般的石头,迎面撞上莽汉的虎口,撞得他虎口发麻,连带着从手掌到大臂都泄了劲,差点将手里的斧头丢开。

    却也因此收住了力道。

    矮个山匪捡回一条命,面条似的瘫软了下去。

    莽汉庆幸地松了口气,压下眼底的惊慌,又看着那块小石头,后知后觉地抬头瞪着令飒。

    角度刁钻,力道精准。

    他有多大力气,带着惯性,一斧的威势有多大。没人比他更清楚。

    心头燃起一股好战的火苗,又惊又喜:“再来!”

    说着,更是用力的直朝令飒脑袋劈过去。

    令飒反手横剑扫过身后,围困她们的山匪齐齐后退。

    令飒顺势侧身一闪,躲过迎面而来的斧头。

    那大汉也不是吃素的,只见他收手一转,那五十斤重的大斧转了个向,回身横扫,向令飒腰间砍去。

    若是没有背人,此时向后一个铁板桥便可轻松避开。

    令飒提剑接下这一斧。

    铛啷一声响。

    那薄薄泛红的长剑竟是接住了那大斧。

    却不止如此,长剑一摆,剑气四溢,令飒身法诡谲,猛的往前一推,挑开大斧。

    还有空将背上人往上掂了掂,一束烈焰似的剑气横空飞掠,身法极快。

    大汉四处找寻,扭得脖子生响,抬手抵挡,却哪里看见人影。

    后背刺啦一麻!登时灼烧之感愈盛,回身一斧,脚下一个踉跄,左肩已然剑没入三寸。

    “空有蛮力。”令飒冷不丁出声,末了抽剑而出。挽手收剑,看向莽汉问道。

    “阳城双斧曲中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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