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出落的越发水灵灵了,她踮起脚尖摘夹竹桃样子,像一只小白兔,虽然极为努力,但总差了几毫米。
方才稍微碰到一点,便开心朝阿娇说:“娘娘,我快够得着了。”
言毕,阿宝又去摘花了。
平常的夹竹桃低矮,但这棵生长在胜园里的夹竹桃,据说是毒后吕雉亲手种下,没过几日,鼎鼎大名的美人戚夫人便成了人彘,后来这棵夹竹桃越开越艳,渐渐地,宫里有了传闻——
夹竹桃下有尸体。
若是阿宝知道了,可还会那么开心地摘花吗?
阿娇顿时想逗一逗阿宝了,便开口道:“阿宝,你怕尸体吗?”
阿宝笑着说:“不怕?”
轮到阿娇惊讶了,于是问阿宝:“为什么?”
“娘娘,因为我长期流浪,在朝不保夕的路途上见多了死人。”
确实,见多了自然不怕。
她其实也不怕尸体,只要死的人不是她重视的人,其实谁死了,都无所谓。
阿娇不自觉数了数手指,她重视的人有祖母,爹爹,两位兄长,秀旦儿还有阿娘,刘彻算不算呢?
阿娇很无奈,她对刘彻的感情很复杂,既想远离又想接近他。自从刘彻三问董仲舒,这种想法就越来越强烈。
前世的她,只知道争风吃醋,若问她长安城最时兴的胭脂水粉定能对答如流。可要是问她,米多少钱一斤,百姓一个月用多少钱,桃子等水果从何而来……什么的,她绝对不晓得。
听到“克己”二字,更会觉得滑稽,位居高位的人需要克己吗?生而为人,不是应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时阿宝终于摘下一朵夹竹桃,兴冲冲跑到阿娇面前,跪着举过头顶递给阿娇。
阿娇接过,显得极为开心。
其他宫娥见之,投来羡慕的眼神,没有哪一个丫头能在主子面前,这样活泼,说摘花就摘花,偏见没,那满水的花洒壶,动都没动一下。
毫无疑问,皇后特别喜欢阿宝。
阿宝见阿娇十分开心,便小心问道:“娘娘,要听夹竹桃的故事吗?”
“是你的明哥哥说与你听的吧!”
阿宝用力点头。
“好吧,你说。”
传说中有个美丽大方的女孩,她叫姜桃,爱上了一个倔强的男孩。
男孩叫施竹,家境贫寒,以农作为生,识得点字。
姜家得知两人相爱,活活打死施竹,姜桃得知,伤心欲绝随着爱人一起,殉情自杀了。
两人来到地府后,阎王为之感动,说能够让大地上开满他们的见证,于是递出一颗种子。
姜桃对着种子说:此生最爱的就是美丽的桃花,请大地开满桃花吧,而施竹却倔强的想要保留竹一样的坚韧,从此,世上就多了一种树,名叫夹竹桃,开着桃花一样的花,有着竹一样的叶子。
阿宝讲完,突然灵机一动,对阿娇说:“娘娘,我去找块小竹板。”
很快阿宝找来小竹板,阿娇笑着说:“这不是许愿签嘛?”
“是的呢,娘娘您许愿吧!”
什么都拥有了,唯一奢求的爱,上一辈子追求过了,这辈子想要的自由是遥不可及的存在,其实,她没什么想要的。
犹豫几分钟,阿娇有了想法,便写下了愿望。
阿宝接过许愿签那是一眼都不敢看,藏在兜里,然后踩在梯子上,将它挂在夹竹桃的身上。
阿娇向一棵夹竹桃许愿的消息像长了脚似的,跑进刘彻耳中,刘彻颇为好奇,于是在结束公务后,叫张韦德将许愿签取下。
刘彻见之皱了皱眉头,又叫江韦德挂上去,并包上白布。
之后,一向明亮的天突然变成浓墨似的天空,乌云一块一块地堆积,秋风呼啸着,席卷着长安远处的山头。
渐渐堵在天空的乌云忽而散开一个角,微黄的午后阳光便从那道角里泄下来。
阿宝推开窗户,闻了闻,建议阿娇:“娘娘,今晚还是不要开窗了,肯定会下雨,您身子骨不好,受不得凉。”
阿娇刚爬进床,踢开被窝,应了声好啊。
后来暖黄的烛火升起,阿娇没有困意,便唤了声阿宝。
阿宝没回应,阿娇以为这丫头睡着了,于是又大声要求:“醒醒,阿宝,我要一卷话本子。”
没过一会儿,帐子外递来一卷话本子,阿娇本想伸手去接,但见这只手,阿娇慵懒的面容突然沉静。
空气仿佛凝结。
过了很久,刘彻开口道:“只是女儿吗?”
阿娇很聪明,很快回应道:“是男孩的话,便不姓刘。”
刘彻闻言,不是特别满意,将话本抽回,说道:“是男孩的话,便掐死。”
阿娇闻言,不可置信。
刘彻却压根不给她一丁点缓冲时间,又递过话本,“阿姐若是同意,便接过话本,我读话本给你听,好吗?”
最终阿娇接过话本。
刘彻入帐内,双臂环住阿娇,用他沉稳干净的声音说起了民间话本。
阿娇躺在他宽大的怀里,绵软的身体突然紧张,他好像成为一个男人了,这样健硕有力的胸膛,似海般深沉又充满危机。
过了几分钟,阿娇的身体渐渐放松,他的嗓音有别样的诱惑,让她有了丝丝的困意。
直到刘彻说:“阿姐,我知你委屈,所以我不着急,你也别着急,宫里的那些流言蜚语很快会消失。”
阿娇闻言,从刘彻的怀里钻出,然后背对着刘彻,眼角的泪水滴在枕头上,微微抽泣的声音扩散开来,直到消散。
阿娇最终只回了一句:“我知你处境,能有一个女儿,已是你所容忍的最大极限。”
那一晚过后,刘彻几乎夜夜留宿在椒房殿,直到馆陶长公主顶撞刘彻,陈乔杀了人。
阿娇去探望陈乔,陈乔面目狰狞道:“妹妹,只要你救我出去,你断我手指的仇,我便不再记恨。”
阿娇闻言,“当真!”
“当真!”
“那就签字画押吧!”
陈乔盯着保证书看了许久,恼怒道:“你我兄妹关系,这等小事还需签字画押吗?”
刘彻从暗处走出:“你还签字吧!”
陈乔看见气场强大,威严高贵的刘彻,顿时吓得匍匐跪地:“我这就签。”
陈乔出了牢狱,整日流连烟花之地,一年后,气虚而死。
陈须自二弟陈乔死后,便发奋读书,刘彻见他擅长修水利,便打发他去淮南治理水患。
隆虑公主得知此消息,便抱着五岁大的孩子悄悄尾随,也跟去了淮南。
阿娇得知,便命令关远:“监督她,有不安分的作为,便杀了。”
关远早就想杀了隆虑这个毒妇,以前看在她肚子里怀着兄长呼延赞的骨肉,若不是陈须死保,皇后迫于兄长的固执不让杀,隆虑早就死了八百回了。
此次淮南之行,隆虑如果有任何异动,他绝对会毫不客气地杀之后快。
又两年,阿娇二十一岁,刘彻十八岁,他们终于在一个秋天的夜晚准备正式同房。(古代要早些同房,奈何编辑规定十八)
刘彻颇为紧张,批错了一卷公文,于是涂死重写,刚写了两个字,又问江韦德:“娘娘在干什么?”
江韦德早就打听好了,“娘娘去了长门宫。”
刘彻有些恼怒,因为皇后总说,以后如果他不要她了,她就主动搬去长门独居。毕竟是独居的地方,总不能太差,
他每回听这话,都要回一句,“怎么会,你永远是椒房殿的主人,朕的皇后。”
每回她都笑笑,然后便盯着糕点。
刘彻见她贪吃,便笑道:“吃吧。”
阿娇正出长门宫,打了一个冷颤,而后大老远看见郁郁寡欢窦婴。
前世叔父当了一两年的丞相,今生因为她的重生,可能改变了命格,没当上,阿娇觉得可以,窦婴既精通儒学,又懂军务,素来得到朝野的拥戴,上辈子也做了一两件有益于民生的大事。
如今的丞相干得也挺好,阿娇不可能为了窦婴去触刘彻的逆鳞。
窦婴看见偷摸要走的皇后,气打一处来,破天荒喊了一句侄女。
人家都喊侄女了,她还能走嘛,只好站在原地,笑着说:“叔父,今日怎么有空到长门宫走一趟啊。”
窦婴看见极其华美大气的长门宫,更气了:“皇后,您身为皇后需得节俭,皇后乃天下表率……”
阿娇听了一个时辰,借口肚子疼逃也似的走了,回到椒房殿,对阿宝说:“叔父肯定是怀恨在心。”
阿宝笑着说:“窦大人天天跑皇宫教导陛下,陛下每回都老老实实听训呢,可能想换个人教导。”
阿娇闻言头皮都发麻了,立刻招呼阿宝,“快,我要吃辣的。”
阿宝闻言,来了精神:“爆炒腰花还是炸鱼呢?”
“都要都要……”
次日早晨,阿娇还在睡梦中,王娡却被紫薇急切的声音唤醒的。
“发生了何事?为何如此慌张?”王娡睁开惺忪的睡眼,问道。
紫薇隔着帷帐轻声道:“娘娘,太皇太后那边的黄门来了,说让您立刻过去呢!”
王娡心里不安,此次太皇太后怕是来者不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