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0

    阿琳娜对阿列克谢了解多少?

    其实并不多,阿列克谢只占她庞大人生的小小一角。而这小小一角有多少是表演出来的?那个在俄亥俄,将她和叶莲娜放在后座,在长长公路上行驶的男人有多少是真实的?

    这很难说,可每个家庭或许都类似。父母总有自己偏爱的孩子,梅琳娜更爱娜塔莎,因为娜塔莎和她一样都坚强勇敢。阿列克谢喜欢叶莲娜,阿琳娜总认为他把叶莲娜当成了一个男孩养育,并不是他混淆了叶莲娜的性别,而是他放纵叶莲娜的样子在那个年代是男孩的特权。

    至于阿琳娜,阿列克谢总是对她小心翼翼,因为那时候她还清晰地记得她的父母。即使这样,阿列克谢和梅琳娜还是对她很好,她是个不合格的间谍。

    红房子没有笨孩子。

    笨孩子总是应该出许多“意外”,一个孩子的死亡会给这个家庭添上一丝悲剧色彩,成为他们最好的保护色。

    可阿琳娜没有。

    她在这个家庭里健康地生长,直到这一切都结束。

    阿里克谢比过去胖了许多,他站在寒风中瞧着这一群人,有点尴尬。他的目光扫过面无表情的阿琳娜,支着下巴的叶莲娜和娜塔莎的背影,最后定格在了他的前同事身上。

    男人的嘴轻微地动了动,似乎想率先指责维克多身为他的同事和战友却悄悄爱上了娜塔莎(尤其那时候娜塔莎还是个少女)。可他处在一个基本由女性组成了家庭和组织中,这意味着像他只能向在场除他外的唯一男性求救。

    “你真的给北约卖武器了?”可惜詹姆斯·巴恩斯已经不再是冬日战士维克多了,昔日本就寡淡的同事情在咆哮的狂风中更加稀薄。

    阿里克谢抽了一口气,“没有——”他大喊,扯着嗓子,“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蠢事!”

    “那你是怎么成……”巴恩斯顿了顿,他两只手张开,画了个圆,“你懂。”

    “你简直像只熊,”叶莲娜补充道,“为什么你的血清不能像美国队长那样维持身材管理?”

    “我不是,这不是胖,我在监狱里好吗?”阿列克谢继续大吼,“我没有一个组织时隔七十年把我从冰块里凿醒。”

    叶莲娜冷笑了一声,“所以你很羡慕,哈?当个睡美人,而不是像红房子一样,把你像袋垃圾一样丢走?为什么你在监狱?”

    阿里克谢望望阿琳娜,他又看看没有扭头的娜塔莎,低声咕哝道,“非法入境。”

    “什么?”风声呼啸,叶莲娜也扯着嗓子喊道。

    “非法入境——”阿里克谢嚷嚷道,“有谁能给我一个耳机和通讯——我只是想去一趟美国——”

    “美国?”巴恩斯说,“你背叛的速度比我想象的慢多了,伙计,再早个几十年,我们可以在古拉格全家团聚。”

    “我没有背叛。”男人断然道。

    “那你就是被红房子边缘化了,”叶莲娜说,“我一直觉得只有阿琳娜才是我们中混的最差的一个。”

    “嘿。”阿琳娜说。

    “没想到你是,爸,我真的对你很失望。”

    阿里克谢直起身子,“红房子没有放弃我。”

    “好,”叶莲娜站起身,她用绑着绷带的手叉着腰,“当组织开始审问娜塔莎和维克多——巴恩斯的时候,你知不知情?”

    “我不能知情!”阿里克谢很震惊,“一个是我的女儿,一个是我的战友,按照规定我必须回避!”

    “好,”叶莲娜继续说,“阿琳娜叛逃失败,被卖给九头蛇,你知不知道?”

    “我,”阿里克谢自以为隐蔽地看了一眼阿琳娜,他的声音快要被狂风吹散,片刻后他承认道,“我知道很晚,我以为你死了,阿琳娜,红房子从没允许叛徒活下来过。我有想过你是不是被送回了家,但——”

    “打住,打住,”叶莲娜比了一个很粗鲁的手势,她的声音猛得拔高,在阿琳娜的耳机里都显得有点刺耳了,“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年一直在红房子,他们给我动了手术,我就像一个操蛋的木偶过着狗屎一样的生活!我能听到声音我能看见东西我能杀人,但操他妈的我就是不能算是一个人!”

    阿琳娜往前走了一步。

    她枪里的子弹在刚刚劫狱的过程中已经消耗殆尽,但她的习惯是在手臂内侧藏一把匕首。她全副武装,阿里克谢穿着囚衣,站在机舱的出口处,出口大开着,寒风让这个旧日的钢铁战士带着脂肪瑟瑟发抖,谁也没想起来给这位老人一套保暖设备。

    八岁的阿琳娜可以被阿列克谢高举起来,她确信阿里克谢是想要几个孩子的,他当父亲当的尽职尽责,起码在俄亥俄的时候如此。

    叶莲娜和阿里克谢都没有发觉,他们在对视中饱含情绪,沉浸在一场并不愉快的父女相认中。而詹姆斯·巴恩斯几乎在阿琳娜迈步的同一时刻看了过来,那是极其锋利的一眼,不像是在神盾局时他抓住阿琳娜偷懒的模样。

    是那种她更熟悉的,冬日战士的眼神。

    “你还在红房子,怎么可能?”阿里克谢语无伦次,他用手指着娜塔莎,“她炸了他妈的整个总部,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被换了一波,我不是这么教你的——你应该离开,你怎么可能没在这时候离开?”

    “你教过我?你他妈认真的——”

    阿琳娜选择不去看巴恩斯,那柄贴近小臂的匕首滑进手中,像一条毒蛇那样游过去。她悄悄地,悄悄地又往机舱口那里走了一步,她选择不去想过去阿列克谢给她做的树屋。

    “阿琳娜,”她的脚步被定住,“过来,接替我。”

    娜塔莎·罗曼洛夫转过了身,她摘下耳机,望着阿琳娜。她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这真是很奇妙的一种感觉,在过去的虚假家庭中,梅琳娜一直是那个做主的人。她是家庭的女王,以暴君的意志领导整个家庭,她们听她的话,从购买日常用品到搜集情报。

    然后,梅琳娜离开了,娜塔莎就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这根权杖,她承担一切,从阿琳娜的任性到叶莲娜的天真。即使阿琳娜已经过了快一个世纪,多数人听到她的名号都得瑟瑟发抖,在娜塔莎面前,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那个害怕地抱住姐姐手臂的小孩。

    阿琳娜让那柄匕首又游进刀鞘,她抿住嘴,朝飞行员的座驾走去。就在她坐上去的那一刻,冬日战士的振金手臂卡住了机舱的大门,一柄刀斩断了刚刚阿琳娜和阿里克谢爬上来的绳索。

    阿里克谢刚把愧疚的眼神从叶莲娜的身上拔出来,他就回头发现自己的老同事已经斩断了所有的退路。死神一样的守在身后。

    再拧头,是黑洞洞的枪口。

    枪口后面是红房子最出色的黑寡妇,神盾局的十级特工,复仇者和他的女儿。

    “梅琳娜在哪?”娜塔莎说,“你还有十秒。”

    *

    红房子的审讯室是一个狭小,混乱和毫无规章制度的地方。

    阿琳娜刚苏醒的时候在神盾局工作,她审讯犯人的架势差点把史蒂夫·罗杰斯吓了一大跳。后来美国队长替她收拾了一片狼藉,然后罚她将她压根没背下来的神盾局守则用英语和俄语各抄写三遍。

    现在的特工组织,无论是CIA或FBI,哪怕是已经不存在的克格勃,都要扯一句所谓的人权宣言。他们已经不流行把人关在棺材一样半埋在地下的房子里了,然后再等上十天,二十天,从里面出来一个饥饿干渴的僵尸。这可能是因为人权的逐渐苏醒,也可能是因为摄像头技术的发展和特工技术的倒退。

    时代在进步。

    “非常热烈的欢迎,”阿里克谢说,“你真是她们中最优秀的那个。”

    “十。”娜塔莎说。

    阿琳娜握住飞机的操纵杆,她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白眼。呃,当然,没人可以抹销娜塔莎的优秀,但在这种情况下真的有必要吗?

    “阿琳娜,阿琳娜,”阿列克谢开始叫她,阿琳娜背着身子,她全心全意,好吧,并不算用尽全力,但她在努力操纵飞机不让他们所有人葬身在风雪中,“我们可以坐下来谈谈,喝杯酒,让我休息一下!”

    “你想休息?”阿琳娜反问道,她使劲一拉操纵杆,让阿里克谢的头撞在了巴恩斯的胳膊上,冬日战士冲阿里克谢笑了一下,“实际上,我在九头蛇的一多半时间都在睡觉,你瞧,这样最节省能源。”

    “最环保,最绿色,”巴恩斯补充道,“你的睡眠质量真不错,阿琳娜,我记得你有次在睡梦中拧断了一个人的脖子。”

    “谢谢,你也是。”阿琳娜礼貌地回答,她记得巴恩斯在半清醒的时候总是会给九头蛇的HR增添业绩压力。

    “九。”

    “叶莲娜,叶莲娜,”阿里克谢说道,他显然是冻狠了,嘴唇都在哆嗦,“别让她们这么对我——老天,叶莲娜!你长成了一个很优秀的战士——儿童杀手!你是最小就开始执行任务的人!我真为你骄傲,你小时候不是一直想成为这样的战士吗?”

    “八。”

    “哇,”叶莲娜又从沙发上重新站了起来,“哇。”

    “我想喝酒。”她要求道。

    “不许在飞机上喝酒。”她的要求被娜塔莎拒绝了。

    于是阿琳娜最小的妹妹退而求其次,把怒火全部全部宣泄到她唯一拥有过的父亲身上。

    “他们给我做了绝育手术。砰!啪!掏出我的子宫,还有输卵管。爸,他们会给我们看被摘下来的器官,然后和我们一起庆祝——就像是给母猫绝育一样,虽然我们不会轻易得上子宫蓄脓。”叶莲娜夸张地对着自己的肚子比划。

    “还有娜塔莎和阿琳娜,你知道,虽然我真的很讨厌孩子,我也没法成为一个母亲——顺便补充一句阿琳娜的人生里没有出现婴儿是她的幸运也是那孩子的幸运——但我们没有选择了,”她顿住,然后又重复一遍,“我们没有选择了,爸。”

    阿列克谢终于没法再看向他的小女儿了。

    而娜塔莎也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七,”她的枪口对上了阿列克谢的眉心,“梅琳娜在哪?”

    “为什么会认为我知道她在哪?这没有道理。”

    “我以为红房子结束了,阿列克谢,这是我过去没有清除你们的理由,但是你看,”娜塔莎说,“我被骗了。”

    “六。”

    “梅琳娜也没有选择,娜塔莎,你们遭受过的手术她也遭受过,她没法违背命令。”

    “我不在乎,”娜塔莎说,“我在乎其余的人,我在乎剩下的人,我在乎还没成为黑寡妇但已经被红房子选中的人——她们的母亲怎么办呢?阿里克谢?”

    娜塔莎停顿了一会,她抬抬头,冬兵就从后面钳制住了阿里克谢的肩膀。这位前苏联的战士没有挣扎,或者说,在她们面前他一直一败涂地。从阿琳娜十岁的象棋游戏到现在的近身搏斗。

    “五。”

    “杀了我对你没有好处,娜塔莎,你不是成为复仇者了吗?为什么不干你的大事去——你离开了这块土地,你就不该再回来了!”

    “四。”娜塔莎的声音比钢铁还要坚硬,阿琳娜没有扭头,但她听见了细碎的脚步声,她猜想这是叶莲娜犹豫的体现。果然是爸爸最偏爱的女儿。

    “三。”

    阿琳娜也想回头,她想起来了很小的时候,她还在莫斯科的家里,想起来了哥谭的那些油画。妈妈,她想,妈妈,她真正的妈妈一直在等她回家。

    “二。”

    阿里克谢在寒风中咬住牙,他突然又像是那个可以抗击纳粹余党的钢铁战士了。一些漫长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变化,比如多余的脂肪和酒精的残留仿佛瞬间消失不见,他挺直腰板。

    “随你便吧,娜塔莎,”他笃定地说,“你可以杀了我,但我知道你在乎——不仅仅是在乎其他的女孩,你还在乎梅琳娜,你的心肠软得像是豆腐,女孩。当他们说要你成为黑寡妇的时候我就不赞同,你怎么能当间谍呢?你一直这样……”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我还是为你骄傲。”

    停顿,有冰雹打在飞机的玻璃上,没有人开枪,也没有一只振金手臂把这位老人丢下飞机。

    娜塔莎的声音也低了下去,她问道:“你有没有……你有没有再见过阿琳娜的父母,亲身父母。我知道我和叶莲娜都是被家人抛弃的,她不是。”

    阿琳娜的呼吸都要停滞住,可是身后没有答案传过来,风雪呼啸,她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对话还在继续。

    “七号农场,”阿列克谢说,“我可以带你们去,娜塔莎,它一直没变过地方,而你们一直没去在意它,但你们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可以考虑。”

    “别这样对梅琳娜,”阿里克谢说,“她和你们一样。”

    “她是红房子的高层,你不是。”

    “你也曾是红房子最看重的新星,女儿。”

    “别这么叫我。”

    枪被放下了,詹姆斯·巴恩斯慢慢地走到阿琳娜的身后,他捏了捏阿琳娜的肩膀,示意阿琳娜去休息。于是阿琳娜将座位让给了自己的教官,她环视一圈,发现娜塔莎和叶莲娜占据了一张沙发,娜塔莎在帮小妹妹检查伤口的情况。

    她只好独身坐在了另一张沙发上。

    阿列克谢像刚刚从冬眠苏醒那样笨拙,一点点地穿着那身囚服挪到了阿琳娜身旁。沙发顿时陷了进去,阿里克谢坐到了她的旁边。

    “你姐姐真吓人。”他说。

    “娜塔莎是对的。”阿琳娜立马反驳道。

    “好吧,好吧,”他咕哝道,打量着阿琳娜,评价道,“你看上去瘦多了,你现在在为谁工作,没有人给你好好吃饭吗?”

    其实她相比从九头蛇醒来的时光已经胖了一些。神盾局的食堂很好吃,斯莱德也经常带她去吃高级餐馆,在哥谭的时候,他们轮流做饭,杰森·陶德告诉过阿琳娜哪家店的炸鸡最棒。

    “我有,”阿琳娜说,她忍不住问了,“为什么你没来参加我的婚礼!我明明给你发短信了——”

    “哦,”阿列克谢被冻僵的脸像是又紫了点,他的声音极小,像是在说什么不光彩的事一样,“你看,我是真的准备悄悄去,阿琳娜,我真高兴你还活着!你还结婚了!我亲爱的女孩!但我出了一点小问题——”

    “什么?”

    “我喝多了酒,”他咕哝道,“身份出了点问题,过海关的时候被扣住了。”

    “又一次?”阿琳娜叫道。

    “嘘,嘘,”阿里克谢拉住她,“阿琳娜,得了,原谅我,你还没告诉我你和什么人结婚了!你发消息总是这样没头没尾!为什么要定居美国?娜塔莎知道你的丈夫吗?”

    “……她知道。”

    阿里克谢舒了一口气,“好吧,你的丈夫做什么工作?”

    “前夫,”阿琳娜说,“不久前我们产生了一些小矛盾,那不重要,总之,我们差不多解决了,他是个……美国人?”

    “美国人。”

    “自由职业者,他很有钱,而且比我小上不少呢,爸,”阿琳娜思索了一下,“我可以把他叫过来,刚好你这次就能见到他了!”

    “哦,我不确定现在的情况适不适合——”

    “他支持我对红房子的复仇,现在很支持,”阿琳娜挽上阿列克谢的胳膊,“我之前一直想要你送我上红毯,我那时候很害怕,爸,这么多年了,又剩下我一个人了……”

    阿列克谢晕晕沉沉,他拍拍阿琳娜的手,可能是寒风吹坏了他的脑子,又或许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没有充足的长进——由此可见红房子的上升渠道还是相对透明和公平的。

    “当然,当然,我需要见见你嫁给了什么人。”

    “还有一个孩子,”阿琳娜松开手,她轻快地说,“太好了,我会和其他人说是你邀请他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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