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1

    在阿琳娜的期望里,他们一行人应该在当晚赶到7号农场,然后在第二天重振旗鼓,一举击败红房子所有的残党。接着他们会开庆功宴,桌上摆满流水般的美食和酒精,每个人脸上都泛着红光,喝得晕晕乎乎的,她就可以在这个时候把斯莱德和杰森介绍给她的家人。

    让其他人,尤其是娜塔莎,去接受斯莱德·威尔逊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饭桌上是有些困难了,但阿琳娜相信没有人会故意为难杰森,可能叶莲娜除外,她会要求和杰森比试比试。或许斯莱德会和阿里克谢相处得很好,或许梅琳娜会给斯莱德下一些不知名的生物毒素——这都无关紧要,斯莱德总是很顽强,她对她挑选的丈夫有基础的信任。

    等夜晚过去,她们又会拥有崭新的,光明的未来。娜塔莎会去和她的复仇者伙伴在一起,叶莲娜会去古巴,她一直想去古巴,而阿琳娜又会和斯莱德还有杰森回到哥谭,专心给蝙蝠的正义事业添堵。

    她们做不到。

    即使这群人中有三个人,在阿琳娜十三岁以前,被她一直认为是无所不能的,这也很难改变她们的尴尬处境。

    娜塔莎找来的飞机很快就被定位,于是她们紧急迫降,徒步了很长一段时间。在傍晚,他们换成了汽车,在冰封的公路上开始自驾旅行,介于他们中所有人的平均年纪都超过了六十岁,几乎每个人身上都背过十个以上的通缉令,还有三人至今没有过有效的身份证明,住宿也成了难题。

    符合标准的昂贵酒店和旅馆被首先排除,他们大部分的时间住在车里,偶尔会在一些不需要身份证明的旅馆居住。叶莲娜和阿里克谢对此适应良好,这只是因为他们刚刚从监狱和比监狱还糟糕的地方出来。

    巴恩斯睡得不太行,娜塔莎也是,阿琳娜有时在晚上会被窃窃私语吵醒,她张开眼会看见娜塔莎和巴恩斯并肩同史蒂夫·罗杰斯对话。

    复仇者内部的分裂已经被摆在了明面上,没人预料到爆发的导火索发生得这么突然,一夜之间,一个天然的把柄被递给了像是阿曼达·沃勒这样的政客。

    美国队长,钢铁侠,赫赫有名的复仇者,高高在上,令人羡慕,没有任何的瑕疵。在脑子不太好的人眼中,这并不意味着难以喘息的责任,而意味着金钱和名声。有几个鲁莽的青少年想要效仿这些大人物一夜成名——但很显然,并不是每个拥有血清的人就是美国队长,也不是每个发明家都能扛起核弹一样——他们搞砸了。

    普通人的搞砸可能只会炸坏自己家的烤箱或着微波炉,再严重点忘记关水导致地板渗水被邻居砸上门大骂,总之除了当月的工资以外没有人受伤。而一个超能力者,一队超能力者的搞砸——

    这意味着死亡。

    很多,很多人的死亡。

    “罗杰斯说这很严重,”阿琳娜也没法入睡,为了告知她刚刚赢来的邀请,她再发送地址后又给她的前夫打了电话,“道德层面和政治层面都是,虽然他们这次的死亡人数还赶不上哥谭一个月的枪击案数量。神盾局为这件事快疯了,阿曼达·沃勒拿这个攻击神盾局没有做好超级人类的监管和表率。”

    接电话的是杰森·陶德,青少年的脸出现在屏幕里,阿琳娜不想这么承认,但经过斯莱德同前任罗宾这两个月的相处后,这孩子变得精神多了。杰森·陶德脸上的伤口基本上已经痊愈,结痂掉了下来,变成淡粉色的伤疤。

    手术显然非常成功,他重新开始了运动,这让他变高也变结实。尽管男孩的脊背还是微微驼着,可这在现代社会也并不是什么显眼的毛病。阿琳娜还在神盾局的时候,从斯塔克大厦出来十个技术人员有九个都看起来比杰森的脊椎问题更严重。

    “我不知道你还关注神盾局,你说过你讨厌那段工作经历。”

    “你知道世界上最关心一家公司存亡是谁吗?”

    “……它的会计?”

    “不,”阿琳娜说,“是它离职的前员工,我讨厌神盾局,我讨厌史蒂夫·罗杰斯,但这并不妨碍我还是希望他们能扯烂沃勒的嘴。”

    杰森·陶德咧嘴,“提醒我永远不要得罪我的员工。”

    男孩坐在室内,房间装饰非常简单,背后是他丢在地板上的战术背心和一盆绿植。他的战争准备工作瞧起来非常顺利,在和阿琳娜打电话的期间,不少人进出这间屋子,他们向杰森用不同的语言汇报进展,人员变动,新武器的运输情况,其他势力发来的联络消息。

    杰森·陶德在对待这些人的时候,他没有任何表情,阿琳娜不去打扰,只是静静地观察。她发觉这些人对杰森并不是单纯地被金钱雇佣,相反,他们真正尊敬他,杰森·陶德一定是在一些方面出色得让这些经历过生死的人渣折服,这样他们才心甘情愿地跟着他干,而不是把他当成了一个年轻的傻子。

    他们叫他“骑士”。

    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

    “你累了?阿琳娜?”男孩注意到了她的沉默,“我们可以之后再聊,我和斯莱德在那个农场同你碰面?会有黑寡妇朝我下毒吗?”

    “别喝酒,”阿琳娜条件反射说,“酒精的味道会掩盖毒药的味道,这是我们的第一堂课。”

    “……非常好的戒酒宣言,”杰森说,“我会把它带回哥谭,我也会自备酒水。”

    “不,不不,我不会让他们对你下毒的,他们也不会这么做,你还是孩子呢!”阿琳娜冲镜头摆手,紧接着她探头,似乎想伸进屏幕里瞧瞧,“斯莱德呢?他怎么不接我电话?”

    她身体某处的警报开始响了,婚姻会把人变成侦探。

    “他这几天很忙,”杰森的脸突然皱成一团,像刚刚吃了一片柠檬那样,这让他看起来又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你不要告诉我这是因为你在想他,这太——”

    “哦,当然,”阿琳娜故意这么说,只是为了恶心对面的男孩,她捋了捋头发,“我们睡在一块,在哥谭的时候一直这样,你不知道吗?”

    “呃!呕——我不想知道!”

    “嗯哼,”阿琳娜说,她焦虑地扯扯头发,“我只是怀疑,我认识斯莱德很久了,所以我知道当他忙起来的时候,坏事总是要发生——他不会这个时候去刺杀美国队长吧?还是钢铁侠?”

    “没人会想这么干,阿琳娜。”

    “我试图杀过美国队长,”阿琳娜指出,“你在尝试杀死蝙蝠侠,斯莱德过去接过让氪星人灭种的单子,我在合理怀疑。”

    “他不会,”男孩为丧钟辩驳,甚至没有反对对话中提及的蝙蝠,“我知道他在忙些什么,我的谋杀事业蒸蒸日上,阿琳娜,斯莱德有时候会去帮我见见那些对我们感兴趣的家伙。”

    警报暂时解除。

    “别担心,”男孩对她说,“我会做个乖孩子,赶上你家人对斯莱德的招待——我能录像吗?”

    “不。”阿琳娜果断说。

    *

    七号农场比听起来要更普通。

    他们远远地从山上走下来,这个小小的农场就卧在山脉之间。和每个俄罗斯郊外常见的农场一样,它由一栋小屋子,数个仓库和一个中型牧场组成。阿琳娜有点没法想象过去那个拿着枪和仪器的工程师住在这里的样子,而巴恩斯伸长脖子望了望,他指着建筑中的一处反光笑了。

    “看,那只瞄准镜的反光,”阿琳娜意识到巴恩斯过去在战争里是个替美国队长干脏活的狙击手,男人点着那反光说,“现在还没冲着我们开枪,是梅琳娜没错了。”

    “梅琳娜不会对我开枪的。”阿里克谢咕哝道,他看上去非常紧张,囚服已经换下来了,他把身上正穿着的那件夹克扯了又扯,试图遮住凸出的肚子。

    “那可说不准。”是叶莲娜。

    阿琳娜狠狠瞪了她一眼,和过去一样毫无用处,她对阿琳娜一点尊敬也没有。叶莲娜嬉笑着跟在阿列克谢身后走下那条泥泞的小路,而娜塔莎在这种时刻一言不发,她甚至没像往常一样来阻止姐妹间的争端。

    因为前天下过雪,而后铲雪车清扫道路后又洒上了除雪剂,这条路上的雪呈一种半融化的果冻状。他们就踏着这些果冻状的雪朝反着光的建筑走去,詹姆斯·巴恩斯第一眼看到的是里面隐藏的威胁,这只是因为他是个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兵,而他们其他人看到的是——

    猪。

    个头不大,但毛发发亮,四肢健壮的猪有秩序地挤在农场门口。它们打量这群不速之客的眼神比约翰·维克家那辆卡车似的拉布拉多更加专业,一只猪抬头,它看了一眼站在最前面的阿列克谢,然后礼貌地后退两步,给他让出道来。

    “你妈妈什么时候喜欢养猪了?”阿列克谢吃惊道。

    “爸,可能你已经老年痴呆了,但我还很年轻,”叶莲娜身为在场最小的女儿,她平静地说道,“我已经半个多世纪没见过妈了。”

    “这只是猪而已,我喜欢狗,娜塔莎喜欢猫,没准妈就是突然喜欢上了养猪,哦,看看它,”有头猪格外可爱,阿琳娜蹲下去摸了摸它的脑袋,“也可能是妈发现在婚姻中男人的用处还没有猪大。”

    “嘿。”在场唯一拥有过婚姻生活的男士被刺痛了。

    “不好意思,爸,”在场唯一拥有过婚姻生活的女士没什么诚意的道歉,“不是针对你。”

    “阿琳娜。”有人叫她。

    她有多久没见过梅琳娜了?

    不管怎样,这个出现在农场门口的人和阿琳娜印象里都相差太大了。在美国的时候梅琳娜常穿紧身牛仔裤或者裙子,在红房子时候她是她们的教官,穿和她们相似的寡妇制服,但现在,她穿着旧衬衫和工装裤,如果不是她手里的枪,她和一个普通的农民没什么两样。

    女人的目光还是一样的威严,她的眼神扫过笑嘻嘻的叶莲娜,叶莲娜就收敛了挑衅的笑容,扫过阿琳娜,阿琳娜懒散的站姿立马消失,胸背绷得直直的。她看过阿里克谢和巴恩斯,让两位男士艰难地露出微笑,最后她停留在同她对视的娜塔莎眼里。

    “你见过阿琳娜的结婚对象吗?”她这么问道。

    阿琳娜立马为这句话怒火中烧,斯莱德·威尔逊很好——起码在那时候很好!这是她自己挑选的丈夫!她立马就想要出言讽刺,瞧瞧这对被红房子安排的夫妻,瞧瞧娜塔莎!瞧瞧叶莲娜!如果梅琳娜作为母亲的位置缺席了这么多年!她就没有资格再对她指手画脚!

    你这个帮凶!失格的母亲!旧时代的幽灵和失败的寡妇!

    “妈,斯莱德还是挺不错的。”阿琳娜干巴巴地说道。

    娜塔莎深吸了一口气,她朝阿琳娜伸出手示意她住嘴,然后转向梅琳娜,“她十六岁那年被红房子安排的结婚对象,你见过吗?”

    梅琳娜没再说话,她冲尴尬的男人们点了点头。

    “进来吧,”她说,“你们还没吃饭吧?”

    *

    梅琳娜的童年在格鲁吉亚度过,东西欧与西亚交汇地影响了梅琳娜的口音与口味,也顺带影响了她们的家庭餐桌。

    一个家庭中,只有负责烹饪的那人能掌握餐桌的所有权,铁娘子的暴君思维也在她们并不算真实的家庭中发挥余热。

    核桃酱,加了洋葱和番茄的卡尔乔浓汤,有点发酸的面包——桌上摆着的菜品阿琳娜从近一个世纪前就开始吃,她在美国的时候对这些固定菜式抱怨许多,可她也知道这是她们的“美国”家庭怀念家乡的唯一方式。这些过于苏联的菜肴会在有客来时消失不见,哪怕梅琳娜一再宣称她家乡的葡萄酒比法国还要好。

    阿琳娜的上一顿饭是七个小时前的早餐,是一小口伏特加配上压缩饼干和巧克力。

    所以哪怕娜塔莎的面色并不好看,阿琳娜还是坚强地头一个坐在了餐桌前,梅琳娜递给她一碗汤。

    “没放羊肉。”她说。

    阿琳娜咽下去一口浓汤,她迟疑地把面包浸泡到汤里,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梅琳娜自己现在已经不挑食了这个消息。

    叶莲娜第二个入座,然后是阿里克谢,他们和阿琳娜一样顺利地捧起了汤碗。接着是巴恩斯,他有点想喝汤,但是看了看娜塔莎的表情,他忍住了。

    “为什么把背驼着?”梅琳娜率先发问了,她把最后一碗汤推给娜塔莎,“我告诉过你要挺胸。”

    “我没有——我从不驼背,”娜塔莎试图找回主动权,“你这些年一直在红房子?”

    “你不该放过我。”梅琳娜也坐下,她将叉子递给叶莲娜伸来的手。

    “我猜你现在还同高层有些联系,你对我们的到来并不吃惊。”

    “很难忽视你们,你们从山上往下走,甚至没想过先侦察一下。”

    “而你没有开枪。”

    “没有必要,娜塔莎。”

    “什么意思?”

    梅琳娜,女人从这顿冒着热气的饭桌上抬起头,阿琳娜恰好把面包塞进嘴里,她吃惊地发现梅琳娜眼角的皱纹已经如此明显了。她是红房子第一代血清的试验品,不完美的技术在她眼角眉梢显现出来。

    梅琳娜吹了声口哨,她说:“过来——”

    哒哒哒的脚步声,一只体型匀称的猪踏上地板。就是刚刚阿琳娜摸过头的那只小跑进了房间,餐桌上所有人面对这只猪,都愣住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阿琳娜的勺子停在半空,她是第一个吃完的,其实她刚刚还想在对话的间隙里问问有没有多余的浓汤。

    “坐下。”

    猪坐得比阿琳娜的姿势还标准。

    “转圈。”

    一秒也没有犹豫,它哼哧哼哧开始在原地打转。

    “老天,”叶琳娜悄悄对阿琳娜说,“我有点理解你和妈了。”

    然后,梅琳娜满意地对这头猪点点头,她拿起桌上一块已经有点磨损的平板,在上面点了几下。

    “停止呼吸。”她说。

    娜塔莎猛得站了起来,差点打翻自己的碗和盘子。巴恩斯那只完好的手放在娜塔莎的肩膀上,他在试图让她恢复理智。叶莲娜和阿里克谢已经呆在了餐桌旁,而阿琳娜只觉得自己后颈的炸弹存在感从未这么强过,梅琳娜对她投来了意味深长的一眼。

    “等等——等等,”阿琳娜叫道,“它要死了——”

    “梅琳娜!”阿列克谢抱怨道。

    “想吃炖猪肉吗?”

    “不,不,不,”阿琳娜说,“别这样,叶莲娜刚刚恢复清醒——梅琳娜!我要成素食主义者了!”

    “梅琳娜,”娜塔莎说,“停下。”

    “嗬——”倒在地上的那只猪张开嘴,它四肢乱蹬,大口吸入带着肉汤香气的空气。片刻后,这只恢复能力极强的畜生甩甩头,它重新从地上站起来,一无所知地面对它往后的生活。

    “让它出去。”娜塔莎接着说。

    晚餐继续,梅琳娜保持刚刚的表情,仿佛没有瞧到一桌人警惕的眼神一样。她注意道了阿琳娜的空碗,亲切地问道:“再来点浓汤?厨房还有,你得多吃些——”

    “停下。”娜塔莎说,用那种复仇者的语气。

    阿琳娜递到一半的碗默默地收了回去,她拉开凳子,站在了娜塔莎的身侧。

    “停下什么?”

    “别假装成我们是一个家庭,”阿琳娜从来没听过娜塔莎这种声音,不,她或许听过,在他们从俄亥俄飞回苏联的飞机上,娜塔莎就是用这样的声音对每个人讲话的,“别骗你自己,别骗我们,老天啊,梅琳娜,你看着我被举报,阿琳娜被捆着送去九头蛇,叶莲娜在红房子里当了一辈子的工具,阿列克谢在监狱,巴恩斯一遍又一遍地被洗脑——”

    “小娜。”巴恩斯轻轻地说,他注意到了叶莲娜不正常地立在梅琳娜和娜塔莎之间。

    “我不是你的女儿,你也不是我的母亲,正视它,我们不是家人,”她缓缓喘出一口气,“我们只是红房子里的寡妇。”

    一片死寂。

    桌上唯一的活物只有餐桌上烤肉剩余的一缕热气,阿琳娜慢慢伸出手来,她拉住叶莲娜的手。是冰凉的,僵硬的,阿琳娜搓搓女孩的手,努力让她温暖起来。

    “我们不是假的。”叶莲娜小声说,她的声音带有哭腔。

    “不,我们不是。”这是阿琳娜头一次反驳娜塔莎。

    梅琳娜是个残酷,冷血的女人。

    阿琳娜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

    九岁,她在俄亥俄的新房子里度过了新人生的第一个生日。

    显而易见,她表现得并不好,和自己的新家人太过于僵硬。娜塔莎用她昨天和自己吵架的理由糊弄了同一个街区的邻居,叶莲娜还没弄懂为什么阿琳娜的情绪突然变化,而阿列克谢不忍心指责她。

    阿琳娜独自一人来到后院,那里有阿列克谢给她做的秋千和树屋。她爬上树呆了一小会,大约等到屋子里的人群都散了,有脚步声传来,梅琳娜拨开了沙沙作响的树叶。

    “我们得谈谈。”女人说。

    “我想回家。”

    “你知道我们没法回去,阿琳娜,我们的任务没完成。”

    “我不想完成任务。”

    “这是你爸妈送你来的目的,记得吗?为了我们——”

    “我想要爸妈。”

    “我们就是。”

    “不,”阿琳娜哭了,“你们不是,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回家——”

    她落进了一个温暖,但是生疏的怀抱,梅琳娜静静地抱着她,阿琳娜的眼泪和鼻涕落在了女人的衣襟上。

    “你太聪明了,阿琳娜,你太聪明了,”女人喃喃说,“别这么聪明,你不知道他们会对你做什么。”

    “我——”

    “嘘,”梅琳娜悄声说,“不能再这样了,好吗?阿琳娜,你必须从现在开始把我和阿列克谢当成你的父母,这样你才有可能见到你真正的父母。”

    阿琳娜的啜泣声渐渐停了,她从梅琳娜不同寻常的态度里意味到了什么。

    “可是我爸妈和你不一样,”她说,“他们给我买衣服还有汽水。”

    “我们也可以给你买。”

    “妈妈带我一块画画。”

    “我不会画画,”梅琳娜顿了一下,“但我会木工活,你要不要下午陪我一块修修仓库的门?”

    “妈妈会亲吻我,她会给我讲睡前故事,她每天都说她爱我。”

    梅琳娜突兀地卡壳了,她抱着阿琳娜,女孩小小地蜷缩在她的怀里。八岁的女孩可以完全被她的怀抱包围住,她僵硬着手臂,像是捧着什么炸弹一样。

    “没关系,”阿琳娜安慰她,“你可以不爱我。”

    “不,不——我从没想过我会有女儿,”这是成年人世界的通用规则,孩子会看出谁是真正爱她的人,苏联的战士,铁娘子,红房子的寡妇保证道,“我会试试的。”

    阿琳娜松开叶莲娜的手。

    这个虚假的,难以辨别的,饱经磨难和沧桑的家庭爆发了迟到半世纪的争吵。她们用巨大的嗓门指责彼此,用最恶毒的语言互相攻击,俄语,英语和乌克兰语在餐桌上乱飞,巴恩斯不得不一只手按住娜塔莎,一只手拦住梅琳娜,冬日战士在尽他最大的努力让这儿保持暂时的和平。

    叶莲娜把怒火和泪水一个劲地投向阿列克谢,在监狱呆了几年的老人对此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只能节节败退。而他没用的男性尊严还在徒劳地用父亲的威严试图唤醒叶莲娜的尊敬,当然,以失败告终。

    在着锅滚烫沸腾的浓粥里,阿琳娜突兀站起身的姿态是那么显眼,而她手机接到消息的铃声,不知道为什么也被所有人听见了。

    “呃,”她说,举着手机,“只是一条消息。”

    “谁?”巴恩斯语气异常,像是舒了一口气,他鼓动道,“说说,没事。”

    阿琳娜下意识听从她过去教官的指令,“是斯莱德……我的前夫?呃,你们继续……我能接他过来吗?我想他也没吃饭呢!”

    “……”

    “不!”

    除了阿列克谢,这个虚假家庭里的每个人都这么说道。

    “斯莱德?斯莱德?我怎么觉得有点耳熟?我认识他吗?我不认识……”阿列克谢希望有人能否认他,他缓慢地环视这张小小的餐桌,很快从在场每个人的脸上读懂了什么。

    片刻后,这个前苏联的战士发出一声极其丧失雄性气概的惊恐尖叫,“——斯莱德·威尔逊?阿琳娜?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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