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9

    随时入睡和无梦睡眠这两项能力,虽然目前还没有经过全人类(包括变种人和长期居住在地球上的某些外星人)一致投票,但只要身为一个被这个社会摧残过的正常人类——

    这会是你最想拥有的超能力。

    阿琳娜就是这个幸运儿。

    她为数不多被斯莱德·威尔逊称赞过的优点中,对环境的适应能力是丧钟最欣赏的一点。

    好比她现在,娜塔莎找来的这架飞往她养父所在监狱的飞机有些陈旧,阿琳娜猜测这可能是神盾局更新换代好几轮留下的老版本。在维克多——不,巴恩斯驾驶飞机破开云层的时候,气流的噪音让她的耳朵都有些发木。飞机的内饰也并不舒适,机舱狭小,只有两张沙发可以勉强睡人,其中一张让给了被她刺伤的叶莲娜,另外一张由她和娜塔莎共享。

    娜塔莎的心情很不好。

    从复仇者的黑寡妇身上读出情绪是一项非常困难的任务,可阿琳娜已经同旁边这个女人相识近一个世纪的时间。她当然清楚每当娜塔莎·罗曼洛夫开始用训练的那一套,让脸上所有的微表情消失得像夏天冷气吹久了导致的面瘫——阿琳娜就会知道这并不是所谓的高深莫测,而是娜塔莎·罗曼洛夫又一次的情绪波折。

    于是阿琳娜收起了自己那些无聊的玩笑和抱怨,乖巧地躺在沙发内侧。

    她借用约翰·维克的浴室洗了澡,如果不是时间不够她甚至还想用用男人的桑拿室。走前她带走了充足的食物和酒,不是维克自酿的酸溜溜的狗头啤酒,而是一些真正够劲的伏特加。

    毛毯搭在她的身上,胃部被速食麦片和香肠塞满,酒精温和地流入食物的缝隙里。阿琳娜感到无比满足,她的右手能感受到娜塔莎的温度,抽动鼻尖,就能闻见她姐姐身上浅淡的肥皂香。仔细听听,还能在气流的轰鸣声里听见叶莲娜微微的鼾声。

    这让她想起童年的生活,在阿琳娜的大脑接受这一切前,她的身体肌肉先一步帮她想起来了一切。困意悄无声息地攀上她的脊梁,她撑着眼皮停留了几秒,理智让她像一个真正的成年人一样思考了一会现在的处境——

    小问题,她的前夫和捡来的孩子正在密谋一场战争。

    战争,战争,阿琳娜晕乎乎地想,这事并不着急。虽然她从未作为战争的一方参与进去,过往她的角色往往是导火索的那根绳和搅屎棍的那根棍。可这并不妨碍她了解一场战争需要多少资金,斯莱德毫无疑问是个有钱人,他干着这个世界最古老的行当——看看他给阿琳娜买的那些钻石!

    但这距离一场战争所需要的金钱还差很远,而阿琳娜怀疑这次韦恩不再会无限给他的儿子提供零花钱了。那么在斯莱德和杰森真正挣到支撑一支装备精良军队的钱之前,阿琳娜认为自己还是可以多睡几个好觉的。

    第二个问题,阿曼达·沃勒究竟想做些什么。

    阿琳娜往被子里缩了缩。唉,谁能想到有一天她竟然也沦落到思考这种严肃政治问题的地步了。

    阿琳娜不了解沃勒,虽然她们合作了一段相当不短的时间,正如沃勒也不真正了解阿琳娜一样。可她有种隐约的直觉,这并不出于任何证据,而是凭借阿琳娜残存野兽一般的本能。

    或许她看不清沃勒的真正目的。这个政客有钢铁般的意志和冷漠的心脏,她利用阿琳娜搅乱哥谭的局面,引入红房子和九头蛇的势力,她插手复仇者联盟的内部事由,企图分散这一群好伙伴——阿琳娜通通瞧不懂。

    她只用了两秒思考,就决定继续沿用以往对付这位前上司的手段——不听,不看,不理会,人可以利用另外一个人,但人的确很难利用一只在非洲大草原上自由奔跑的河马或野猪。

    阿琳娜决定成为那只野猪。

    最后,最后一个问题,她的眼皮都快要睁不开了。

    而阿琳娜的大脑还是坚强地继续运转下去,没有别的理由,只是因为红房子离她越来越近。仿佛她在半梦半醒中,也能闻见西伯里亚风雪的味道,苏联的旗帜还在飘荡,一群女孩在冬天的清晨迈着步子踩过雪地,留下一串整齐的脚印。

    算算时间,阿琳娜突然意识到,她与红房子纠缠在一起的时间已经跨越了一位钢铁巨人的轰然倒下的前后,和她拥有相同经历的大部分的人的身体已半截入土。而对阿琳娜这张光滑如新的脸来说,第二次机会也不会再到来了。

    如果她们没法找到红房子的下落该怎么办?如果奥莎娜没法把其他样本送到复仇者手里该怎么办?如果她们找不到阿里克谢呢?如果阿列克谢已经忘了多年前他小任务里的假女儿们怎么办?如果阿里克谢不帮她们,这有很大的可能,毕竟——

    “你睡了吗?”娜塔莎问,这是一句废话。

    “睡了,”阿琳娜说,“我向叶莲娜道歉了,她也打我了,我现在肩膀还疼呢!”

    “你马上就要见到阿里克谢。”

    “爸第一在意的肯定不是我把叶莲娜胳膊刺了个洞,你可是和维克多——他的前同事在一起了啊!他当时还管维克多叫兄弟呢!”

    娜塔莎在昏暗的灯光下沉默了,不得不说一个沉默的黑寡妇瞪着人的画面着实有点吓人,阿琳娜很快就哆嗦了几下。

    “那怎么办?”她傻眼道,“我让叶莲娜假装出个柜?苏联现在同性恋还违法吗?要么我吓吓他?说我打算和斯莱德复婚?”

    “别,”娜塔莎说,“你别说话。”

    娜塔莎似乎用了一些努力和一些理性才让自己回归沉默,阿琳娜乖巧地缩在被子里没继续开口。直到她感觉到有湿润的鼻息喷洒在她后颈埋入炸弹的那块皮肤下,她的姐姐用一句话彻底击碎了她伪装出来的表象。

    “你恨我吗?”这句话比飞机轰鸣声还大,像是一个炸弹在阿琳娜耳边爆炸,炸得阿琳娜困意全无,她猛得坐起来,惊恐地抱住被子。

    伏特加和麦片香肠在她胃里翻腾起来,气流往上涌出。

    “嗝。”她说。

    “讲点礼貌。”娜塔莎躺着没动。

    “在别人快睡着的时候问别人是否恨你,”阿琳娜小声说,“你不觉得这个睡前故事有点太刺激了吗?”

    “你没睡。”

    阿琳娜抓抓头发,她假装头顶有一缕卷发已经打结,梳理了一遍又一遍,从手指缝里偷看娜塔莎。当她发现娜塔莎不肯移开目光的时候,她呼了一口气,认输了。

    “你没有选择。”阿琳娜说,她不止在说娜塔莎,她清楚娜塔莎读得懂。

    “我可以照顾你们,”娜塔莎的语气很平缓,和过去训练的一模一样,她一直是优等生,“我应该照顾你们。”

    “你确实照顾我了,还有叶莲娜,没有你,我们在红房子肯定不会过得那么好。”

    “我不相信你。”

    “我原谅你了,我原谅你了,好吗?”阿琳娜把毯子拉上来,她重新躺在娜塔莎身侧,“我的大脑受损,精神受创,没有任何实质上的证据证明红房子依然存在。而你是个怀疑一切的间谍,你还亲手把整个红房子的基地炸上了天,你亲眼看着——我原谅你了,因为你给我买了护发素和乳胶床垫。”

    “我还——”

    “天啊,娜塔莎,”阿琳娜结结巴巴说,“别这样,你知道我不擅长给人做心理辅导,但——斯莱德以前同我说过一段话,我认为很有道理,你要不要听听?”

    娜塔莎·罗曼洛夫沉默了一下,像是咬紧了牙吞下什么东西,“不了。”

    “听听吧,”可她阻挡不了阿琳娜,“斯莱德同我说,我过去压根不叫做有选择。十六岁的时候红房子让我结婚,她们告诉我我可以选择完成任务拿到情报或者杀了结婚对象——这不叫选择,这叫生存,叫妥协,反正这不是选择!”

    阿琳娜喘了口气,继续说:“斯莱德说,选择是我可以为九头蛇和红房子工作,也可以为神盾局或者政府工作,我也可以不工作然后和他结婚——”

    娜塔莎的下颌处传来类似磨牙的声音,这声音尖锐古怪,在阿琳娜疑惑扫过去的时候又突然消失了。

    “我知道你也过得不好,我知道叶莲娜这些年没疯就算幸运了,梅琳娜过去从红房子逃跑四次但全部失败,阿里克谢在监狱,但他肯定没给北约卖过武器,”阿琳娜抱住娜塔莎,她随口说着,但又非常认真,“别伤心,娜塔莎,以后我们不会再有这种选择了。”

    *

    “嘿,”警卫对阿里克谢说,“有你的信。”

    阿列克谢站起来的速度有些太快了,在食堂闹哄哄的进餐环境中,他的肚子挤到了餐桌边缘。在监狱的时间越久,他离苏联那个钢铁战士就越遥远,他这副迫不及待的姿态还是引起了一些嘲笑和嘘声。

    作为报答,他在路过人群的时候挨个把这些人的头塞进了餐盘里。

    带走他的警卫看了他几眼,确认他没有把其他人的脑浆打出来后,便放任了这种每天的小闹剧。

    信和明信片被人从玻璃后面赛过来,监狱的椅子对于这位前斯拉夫超级士兵而言还是太小了。有几个警卫嬉笑着问他现在还有多少崇拜者,他咕哝了几声,迫不及待地撕开那些信。

    不。

    不是。

    不是。

    前苏联的超级狂者者,几位活到了这个年纪的轴脑袋老兵,一些没什么见识没人哄骗听过他几个故事便上当了的小年轻,还有一些广告单。

    他不年轻了,早就过了每天还怀抱期望等待有人救他出去的时刻。他的身材已经变形,肚子上的脂肪覆盖了大部分肌肉,想必如果他能重新找回他的制服,他也穿不进去了。

    就算穿上了又能怎样,他还能为谁工作?他的国家已经消散在过去的时间里,现在这些年轻人从未经过他的时代,也就没人能理解这个被困在监狱的老兵。

    即使这样,他也有必须要出去的理由。

    阿里克谢又翻了一遍那些纸质件,这次他看得更仔细了些,信件的笔迹被他仔细辨认,不,这个不是,就算他想见的人模仿了别人的笔迹,这也不会是她的措辞。接着他继续看向那些广告单,其中夹杂着一张账单,账单通知他在俄亥俄的房子水电欠费。

    哈,真有意思,一张美国的账单!发到了俄罗斯的监狱里!时代在进步,连骗钱的手段也一块进步了!阿里克谢冷笑着翻过这张账单,他抱着这堆废纸打算丢进统一处理的垃圾箱里。

    俄亥俄州。

    房子。

    他顿了顿,又从垃圾箱里把那张账单给捡了出来,瞪着眼望着上面的地址——

    他过去真有一幢这样的房子。

    警报声就是在这时候响起,灯突兀地灭了,警卫大声呼喊着,放下酒瓶从房间里冲了出来。犯人们焦躁起来像是洪水来临之前的羊群,而阿列克谢拧头,他发现头顶的摄像头轻轻扭动了一个方向,像是在对他示意。

    他狂吼一声,像是巨熊终于从冬眠苏醒。监狱狭长的走廊对他开放,尽头传来冰雪最狂热的呼叫,门一道道随之开放,警卫们大叫着跟在他身后,而潮水般渴望自由的犯人们涌进这道长廊。

    阿列克谢越跑越快,他的脚步生风,恍惚间又有几分同美国队长一道抗击纳粹的风采。他像是被无形的上帝眷顾了一样,监狱的铁门会在他撞上之间悄然打开,他迈过第三道门的时候,警卫终于拔枪瞄准了他。

    第四道门是最后一道,这是扇格外厚重的合金门,而这扇门在离他两步距离的时刻缓缓打开。

    风卷着雪花和冰碴打在阿列克谢的脸上。

    尽头是一位穿着白色制服,带着全包头盔的战士,女性,身材相当高挑。阿列克谢只瞧了一眼,就觉得有些熟悉,他脚步不停,突然意识到这是黑寡妇的雪地制服!红房子终究是没有放弃他!这很好!他还能杀人!新机器总是没有老机器好用!

    他就知道他能熬过这一切,阿里克谢在风雪中大笑,他的胡子上很快就结满了冰,显得他更像他的真实年纪了。唯一的疑点仍然存在,他用着狼鹰一般怀疑审视的眼光望着这个女人,心中却总也忘不掉那张俄亥俄的账单。

    现在能提起俄亥俄的人非常少了,他怀疑克格勃的情报库里都没有残留那时候的情报。毕竟苏联每换一个领导人,红房子里的人就要死一批,然后苏联没了,再死一批,接着娜塔莎·罗曼洛夫炸了红房子的总部。砰!再死一批!

    还有谁会知道俄亥俄的往事?他们从哪儿找来这么一个人?死人堆里吗?

    “嘿?”他对那个女人说,“你是新来的对吗?你的长官是谁?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那个女人顿了一下,然后拧头,没有同他说话。

    她拔出腰后别的一把微型冲)锋枪,对着走廊开始了扫射。俄语和乌克兰语的脏话一瞬间充斥了整栋建筑。阿列克谢剩余的话被堵在了嘴里,他注意到了三件事。

    第一,女人的力量大到像一只棕熊,这把枪的后座力对她而言就好像这是她刚刚从公园里打气球的摊位上捡来的一样。第二,她是个不合格的黑寡妇,在枪口喷射的瞬间,她微微抬起了枪口,让旋转的子弹从那些人的头顶上擦过。

    女人在弹匣耗尽的一瞬间弃枪,她往上跳跃,两只手握住了合金门的最底端。她怒吼一声,腰部在空中摆动发力,金属发出难以承受的抱怨声。在阿列克谢的瞪视下,合金门硬生生地被扯坏了控制系统!

    足够将人拦腰截断的金属重重砸在地上!地面雪雾被溅起到他们腰部,门后的声音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无论是警卫还是羊群似的犯人都被关在了这座冰雪堡垒中。

    第三,女人的力气不像是棕熊,她更像是一只恐龙或者美国队长。

    恐龙开始在雪地上扭头就跑,阿列克谢不得不跟着这只恐龙。

    “你要去哪?!”他大喊,“我们不能光靠腿跑出去!”

    “该死!你到底是谁?”阿列克谢喘着气,“红房子现在是怎么训练你们的?你的合作课程是怎么及格的?”

    “等等!等等!”他开始感到失温的前兆,在零下三十度的天气里,穿着一件短袖奔跑,这是只有疯子和傻子才能做出来的事,他身上的脂肪都在颤抖着冻结,“你得给我找一套装备——”

    一架小型飞机的轰鸣声从他们头上响起,女人纵身一跃,抓住垂下来的绳子。阿里克谢不得不跟着她重新体验了一次新兵课程,他的胡子被冻成了一整块坚冰,可等他终于被拽进机舱内时,他只能瞪大眼!死人复活了!他的老同事,那个被捡回来的苏联战士维克多正靠着墙壁望着他笑。

    “维克多——”他大声嚷嚷,“哈哈哈!你还活着——”

    他后半声笑声被掐灭在嗓子眼里。

    “哟,爸,”坐在沙发上有个小个子女人,身上绑着绷带,这是他的叶莲娜,“你胖得厉害。”

    坐在驾驶室的红发女人回头,但是没同他说话。

    “把安全带系上,”娜塔莎·罗曼洛夫对最后一个女人说,“受伤了吗?”

    维克多——不,詹姆斯·巴恩斯拍拍他的肩膀,阿里克谢有心想问当年他在红房子听到的传言,他的好同事睡了他最优秀的大女儿——这是否是事实。可他只敢僵硬的回头,那个不合格的黑寡妇摘下了头盔,长长的金发从里面漏出。

    阿琳娜。

    那是阿琳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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