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楚慕漓收拾妥停，借着买衣服的由头套了辆马车出去，真去城中逛了十几家成衣店，量了尺寸，选了几十匹各色好料子预备着裁衣服用。
楚慕漓自早上出门，除找了摊子吃了中饭便是到各处闲逛，逛得忘乎所以，全然忘却自己的任务，直到天色将暮才猛然想起和赌场老板接头的事情，慌忙在城中找来找去，身后的金风和玉露憋了很久的笑才道：“姑娘要找什么，可以问问我们。”
楚慕漓点点头，小声问：“城中有个赌坊，叫什么……黎光……”
“我知道，跟我来。”金风走在最前面，楚慕漓和玉露一起跟上，进了一家茶馆，跟茶馆老板打过招呼给了好处费，顺理成章开了后门走进地下。
玉露从口袋掏出两个火折子，一个交给金风，另一个则交给楚慕漓。“姑娘照着些，小心被台阶绊了。”
“你不要吗？”楚慕漓接过火折子吹着，脚下果然明朗许多。
“我天生视力特殊，白日畏光，夜间则畅行无阻。”
“哇！”楚慕漓向玉露投去羡慕的眼神，“那你岂不是可以做大刺客？”
“之前做过，后来遇到了他，改行了。”
楚慕漓又看向金风，金风笑着嗯了一声，便脚步不停继续往下走。
越往下走越能听见喧嚣的人声，岩壁边还有亮着的烛火，格外繁华热闹。
楚慕漓这才看向地下的景象，一张张赌桌整齐排开，每一桌里圈都聚集了一众赌徒，外圈更甚，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伙计们急急忙忙地送来满盘筹码，又带着空盘子跑回去。楚慕漓听见有人叫呵，有人啜泣，有人疯狂地大笑，总之，赌徒没人正常。
她把手伸进袖中，思虑片刻，想起莫苏达告诉她的只要多赢几局，赌场老板必定找上门来，于是找了个人少些的桌子坐下，要了筹码开始赌起来。
除了开头赢了两局，后边便屡赌屡输，楚慕漓红着眼睛，气血上涌，也成了十成十的赌鬼：筹码越赊越多，赌注越压越大，输得却一局比一局惨。
看向楚慕漓的眼睛越来越多，楚慕漓也感到后背一阵发凉。盯上她的赌场打手和金风玉露二人剑拔弩张，只等着混乱的爆发。
“再来一局！”楚慕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这一局肯定会赢！”
伙计依言又送来了一盘筹码，她方要拿过来一股脑倒在桌上押宝，却被一把刀压住手腕。
“掌柜，就是这个疯女人。”告密的伙计低声提醒。
“知道了。”孙正德不屑地应了句，看着低头不言的楚慕漓，冷声问：“姑娘赌这么大，当真付得起钱么？”
“都道人命是无价之宝，我的这颗脑袋，付你赌场的钱，可够？”
楚慕漓抬起眼，丝毫不惧地迎上孙正德的审视。
在看见楚慕漓容颜的那一刻，孙正德几不可查地一怔，接着将压在楚慕漓手腕上的刀压在楚慕漓脖颈处。
“姑娘，在我这里，狡辩是没用的。”
楚慕漓乖巧地点点头，恳求道：“求求您，以我项上人头为赌注，再让我来一局吧。若我赢了，之前欠的赌债我折半还你；若我输了，我的命你拿去。”
“你真当我是傻子吗？”孙正德手腕一转，把刀收到鞘内，挥手吩咐道：“压下去！”
赌场的打手一拥而上，将楚慕漓按在地上，准备用麻绳绑起来。
金风和玉露都准备出手，互相对过眼神之后，看向楚慕漓。
楚慕漓微微摇了摇头，下一刻便泪落如雨，挣扎着抱住孙正德的腿。
“求求您了，再让我来一局吧……”
一旁有个伙计色心大起，在孙正德耳边咬了几句耳朵，孙正德却是怒不可遏，一脚窝开伙计，呵斥道：“滚！”
接着，孙正德不耐烦地推开楚慕漓，又一次吩咐：“绑起来，压下去！”
“慢着！”
楚慕漓和孙正德都愣了片刻，看着来人一步步走向楚慕漓，慢条斯理摘下兜帽。
楚慕漓惊讶地瞪圆眼睛，方要开口，却被韩王眼神制止。
孙正德歪头，目光中满是审视，操着口地道的城里话问：“这位贵客是……”
“掌柜都说了，我是贵客。”韩王微微笑着，语气却生硬。“贵客的名讳，掌柜就不必知道了吧。”
“贵客今日纡尊降贵前来，所为何事？”
韩王漫不经心地理一理袖子，看向楚慕漓，“我来……”
“夫君！”楚慕漓哭着挣扎起来，“夫君救我！”
韩王从袖中掏出一千两白银的银票，轻轻拍在孙正德手里，微笑道：“内人嫁入我府上，诸多烦忧，如此消遣也好。刚刚听见我娘子的建议，不如咱们改一改。我们若赢了，余下银钱全免；若输了，本公子家产随掌柜处置。”
孙正德捏着银票脸色一阴，转头瞪了韩王一眼。韩王带着挑衅点点头。
“好！这位客官要玩什么？”
“大道至简。咱们就掷双骰定胜负，掌柜以为如何？”
“取骰子来！”孙正德吩咐下去，径自坐在赌桌上手，掏出刀来捏着刀刃把玩。
韩王则蹲下身，把楚慕漓慢慢扶起来，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安慰道：“娘子，不必害怕，咱们再赌一局，赢回来便是。”
楚慕漓抽泣着一头埋进韩王怀中，又伸进韩王衣袖拉住韩王的手，半晌才把手褪出来，眼神示意韩王。
韩王微微点头，哄道：“是为夫没本事，叫娘子受委屈了。”
骰子和竹筒很快便送上来，孙正德刚准备摇，又被韩王拦下。
“掌柜这骰子……没问题吧？”
“客官若是疑心，我们就换过来。”
“真能如此，那就太好了。”韩王一把抢走孙正德手上的竹筒和骰子，把自己的往桌上一推，滑向孙正德。
孙正德面露杀意一手接住，但很快便掩饰过去，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之后，打开竹筒。
五、六。
“夫君，你可要争口气，摇出六六啊……”楚慕漓楚楚可怜对韩王说道。
韩王却一副狂傲之态，玩笑道：“还以为掌柜能有多厉害呢！呵，是我高看了。”
说着，他一拍桌子，骰子和竹筒腾空飞起，他又一把接住竹筒，两枚骰子听话地落了进去。
韩王施展自己不知从何处学来的偏门左道，甩骰子比杂耍还要精彩，众人看得目不转睛，纷纷叫好。
楚慕漓紧紧捏着手绢，咬唇不语。
“来吧娘子，你来揭开叫掌柜瞧瞧。”
楚慕漓浑身颤抖着走到桌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叫手不那么抖，然后咬着牙闭眼缓缓揭开。
六、六。
孙正德一手紧紧握拳，另一只将拳头压得“咯咯”直响，阴惨惨轻笑出声。
“呵呵，好本事。”
“掌柜承让。”韩王向孙正德略一颔首，语气宽和。
还有伙计打算拦住二人，孙正德一摆手，呵道：“放他们走。”
一路坦途。
韩王路上拉着楚慕漓的手，看似走得不急不慌，楚慕漓却能感受到韩王明显加快的速度。
一直走出地下走到茶馆，楚慕漓刚要松一口气，却听见茶馆后门传来阵阵吵闹声。
“敢当着掌柜的面出老千，不想活了?”
“抓住他们！”
“别叫他们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