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王清早出门,待回府时已经是暮霭沉沉,楚慕漓用了晚饭便去了花园玩乐,拿了鱼饵逗弄池塘里的游鱼。
“好玩吗?”
楚慕漓被身后的韩王吓了一跳,险些栽进池塘里,幸好被韩王及时扶住。
“何时回来的?”楚慕漓盘问道。
“刚刚。”韩王略显委屈,“你不问问我干什么去了?”
“不是已经回来了吗?”楚慕漓看了看天色,收了手上的鱼饵,“月亮该出来了,不如咱们一边赏月一边闲聊?我正好拿了新做的蜜饯和点心来,你来烘云雾茶,如何?”
“好。”韩王点头,跟着楚慕漓抬了张桌子摆上吃食,韩王在一旁烘制茶叶,楚慕漓则席地而坐,望着月出神。
“兖王下月加冠,皇上赐他‘承佑’为字。”
“里校覃福,胄筵承佑。果然是不错。”
“为了表示皇恩浩荡,皇上也提前赐我一字。虽然四哥与我说,这是他给我取的。”
楚慕漓眸子里灿烂一片,似有宝石光芒闪烁,“那么你的字是什么?”
“承、安。”
“那他是希望你安心乐意了?这样好的哥哥,还真是难找。”
“他是希望皇叔看在他的面子上,保我平安终老罢了。”
楚慕漓听出一丝不对,好奇道:“皇上……他忌惮你吗?”
“呵,”韩王苦笑,“我有什么资格遭他忌惮?”
楚慕漓扔进嘴里一块杏脯,示意韩王继续。
韩王手上没有片刻停顿,只是面露哀伤,接着说道:“我四岁时父亲战死,母亲病故,一道圣旨下来,我就被皇上认为义子,接进了宫中。按照皇上的安排,我和兖王一起长大,学的都是经天纬地,安邦定国……”
韩王说着说着,眼神黯淡了几分,“其实论吟诗作赋,我们两个水平相似,我并未强于他,可是皇上却一定要这么宣扬。我当时只有七八岁,我还真以为自己才思敏捷,妙笔生花。我就这么按着皇上的设想,被裹挟着过了将近十年。”
“可是你以为的不错啊。”楚慕漓在一旁帮忙把茶饼用竹叶包好,递给韩王,“有什么不对?”
韩王伸手,于炉上探了探温度,这才道:“我在旁人面前越完美,旁人便越容不得我有半点瑕疵。你说若有一日,我做出了半点不合旁人心中的预设的事情,他们会如何想我?恐怕会遭千夫所指,万人唾弃吧?”
“旁人如何想,有用么?”楚慕漓忽的望向韩王,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笑着问。
“那么若有一日,我起兵,能支持我的能有几人?”
“啊?”
看见楚慕漓眸子里闪过的诧异,韩王怕她吓到,赶忙遮掩道:“开玩笑的。”
“你早说嘛!从今日开始,咱们一起造反!”
楚慕漓目光炯炯,带着肯定地眼神拍了拍韩王的肩。
“哈哈……”韩王干笑了两声,“不愧是你!”
楚慕漓顺手拈起一颗蜜枣胡乱塞进韩王嘴里,“以后咱们就是共患难的姐……呃……”
“可是我起兵也不算造反啊。”韩王温和地笑着解释,“难道我不姓宋?刘玄德尚且可以成为皇叔,我是惠王之子,就算起兵也是为了清君侧罢了。”
“太好了!如今理由也充分了,人也好说,至少云听雨是你的人吧?你在惠州有产业,你父亲又是在惠州做过王,追随者也多得很,如此至少可以偏居一隅,徐徐图之!”
“我还没问你,你为何也想造反呢?”
韩王小心地将烘好的茶饼放入漆器中,静静地等着楚慕漓回答。
楚慕漓心中迟疑了片刻,小心藏起眼中惊惧,做出一副温柔小意的样子,答道:“因为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承安。”
韩王听了,果然不再做声,楚慕漓反倒是神清气爽,拎着果干盒子准备回去。
“你们倒是很悠闲!”
楚慕漓闻言,抬头正看见修齐擦着地皮挪过来,接着便啪一声瘫在地上。
“你没事吧?”
楚慕漓说着,过去探了探修齐呼吸,气得修齐大骂:“没死呢,只是身上实在没力气了!”
“这不是说话声音挺大的吗?明天一定还能操练!”
“你你你!”修齐还要再说,却只觉得筋疲力尽,昏睡过去。
韩王忍住笑,和楚慕漓对上眼神,两人忙一人架起修齐一只胳膊,将他搀回房内,堆在床上。
韩王叫了医师过来帮修齐施了几针,问了无事后和楚慕漓一同出来,顺手关上门。
“叫他睡去吧,明日继续练。”
“你还真够狠的。”楚慕漓啧啧赞叹。
“没办法,习武之人都是这么过来的。等将来他练就一身本事的时候,这些苦也不算白吃。”
楚慕漓浑然不觉地跟着韩王继续往前走,跟了很久韩王才提醒道:“扶华殿在那边。”
“哦。”楚慕漓按下心思,答应着回去了。
楚慕漓回了扶华殿,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胡思乱想。
她来韩王府一月有余,外应的事却依旧十分棘手。韩王怕她独自出门危险,特意派了两名暗卫暗中保护,危险是不危险了,要干点什么事却也难了。
卖糖画那妇人有个儿子莫苏达,也一直暗中活动着,终于在今早韩王出去的时候和她通上了信。
招兵买马,谈何容易?楚慕漓想着,不管是进宫还是留在韩王府,每月需要耗费的银钱数目定会大得惊人。如今她要做的,就是先尽可能归拢在大穆散落的族人,毕竟九幽旧俗以守信为贵,总比从大穆招来的兵马靠谱些。
莫苏达还带来另一个消息……
城中有个地下赌坊,赌坊掌柜孙正德,是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