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许嫣灵梳洗打扮，准备册封大礼。楚慕漓本来不想掺和，可是一顺手又检查起许嫣灵的衣装首饰来。
“你今日要启程，不必再沾手这些了。”许嫣灵话音冷淡。
楚慕漓正熟练地铺开吉服，预备着给许嫣灵更衣。听到这话，她手上一滞，只得放下吉服，垂头立在一侧。
早就觊觎她位置的宫女雁秋赶紧顶替上来，得意地白了楚慕漓一眼。
楚慕漓看得真切，无奈地摇摇头。
雁秋展开吉服，正准备往许嫣灵身上披，楚慕漓这次真的着了急，顾不得其他，喊道：“等等！”
许嫣灵皱了皱眉，雁秋也跟着附和说：“有些人都要走了，还是少出风头的好。”
“先把吉服放下，检查有无不妥。”
“能有什么不妥？”
含水替楚慕漓回了雁秋一个白眼，“叫你放下你就放下。”
雁秋被含水压了一头，气鼓鼓地放下吉服。
这吉服有好几层，式样繁复，不经过检查，里边极有可能藏有有害的东西。楚慕漓瞥了一眼雁秋，眼神敛了敛，小心地把手探进吉服里边。
“啊！”楚慕漓竟然摸到一根针！
她猛地伸出手，纤细洁白的手指上有血滴下来。
“你没事吧？”含水不容分说夺过楚慕漓的手，吮去她指尖上的血迹。
“别……万一有毒呢？”楚慕漓极力挣脱开含水，“快吐出来！”
一旁的许嫣灵脸色一白，其他宫人也吓得大惊失色。册封的吉服里……怎么会有如此锋利的针头？
楚慕漓看了看手指，血色殷红，并未有发紫发乌的迹象，这才松了口气。好在只是普通的扎伤，若真是有毒，她和含水都活不了。
她轻轻把针从吉服里摘出来，却摸到里边似乎还有硬块。
一根，两根……
有人在吉服里，足足放了十二支针！
许嫣灵心中升腾起一股无名的恐慌。前路漫漫，还不知藏着多少阴谋诡计，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这些……她真的可以侥幸全部逃过吗？
她突然觉得身边很空，好像被什么裹挟着落入深渊般，身体木然地僵在那里，动弹不得，眼中却不知何时盈满了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楚慕漓默默叹了口气。江语柔不作为，含水难免疏忽，自己又要走了，许嫣灵将来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小主，册封的吉时快到了，还是不要误了时辰的好。”含水和楚慕漓换过眼神，及时提醒道。
“先走吧。这件事谁也别传出去。”许嫣灵吸了口气强稳住心神，“本宫回来后会慢慢查。”
因为册封的事，宫人都跟着看热闹去了，宫里竟然空了大半，格外安静。楚慕漓闲坐在房里等许嫣灵回来，对着含水的铜镜编小辫子玩。
编着编着，手上还在动，心早神游八百里开外去了。要想的和想要的东西都太多，辫子就越编越长，直到编到底她才勉强断了刚才的一通胡思乱想，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一脸无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小辫子很像长生辫呢。
可惜喽，她肯定是长生不了的。铜镜中的女子笑容依旧，甚至还更灿烂了些。
长生又有什么用呢？
没活够的人才求长生。
像她，比起长生，或许解脱的诱惑更大一些。
哎呀，既然解脱不了，闭上眼享受一下解脱的感觉也好啊。楚慕漓愉悦极了，满怀期待地闭眼。
棺材么……最好是金丝楠木的，寿衣要和海棠一个颜色，梳什么样的发髻，戴什么样的首饰？要不要整个什么金缕玉衣来穿……
忽的，推门声在楚慕漓身后响起，打碎了她的美梦。
她嘟囔了几句，皱着眉揉了揉眼。
含水从门外进来，楚慕漓迷惘的眼中清明了几分。“回来了啊。”
含水闷闷地嗯了声，“走吧，我送你。”
楚慕漓嘴角勉强扯出一丝微笑，伸手把一封信塞给含水。
不过是平常的信封，只是封口处被粘的很牢。
“把它交给小主——至少在被人暗害之前，有个防备。”
含水很快地接过信，粗略地扫了一眼，“你亲自给不是更好吗？”
楚慕漓挎上自己临行的包裹，一脚已跨出房门。听到含水的话，她也只是淡淡道：“她……不想再看见我了吧。”
楚慕漓和含水贴着墙边默然走着，脚步放得很慢。二月的天气还带着几分凛冽的冬意，风打在脸上并不柔和，若是往日，含水定会提醒楚慕漓倒春寒注意保暖。
不过此时，含水显然没那个心情。她只想把脚步放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含水想起第一次见到楚慕漓的那天。
许大人带回来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圆圆大大的眼睛，翘翘的睫毛，软软的脸蛋，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许大人让小姑娘叫她姐姐，小姑娘眼神清灵灵的望向她，“含水姐姐，我叫楚慕漓。”
已经是七年之前的事了。
含水目光掠过长街的两侧，这条路是回福安宫的必经之路，想必楚慕漓每次都沿着它回去的。
带着她的欣喜，憧憬，惆怅，她的爱。
可是现在她要沿着这条路离开了。
长街到了尽头。
“就到这里吧，含水，保重。”楚慕漓眼睛亮亮的，含着一汪浅浅的泪光。
含水缓缓松开手。
走吧，走吧，别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