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晚上快七点，江御舟把换洗的床单被套放进洗衣机，按下启动键时，手机一闪亮起一则信息，季岩发来的，问他还要多久到生日会。
底下还很热心发来定位。
生日会？
好像是有些印象，运动会那天于葭是来问过他。当时他只含糊地嗯了一声，没有正面回复。倒是季岩在旁边热络得很，一个劲问于葭BBQ的事情。
江御舟拨弄键盘，本想问问他许霜在不在，不过，那天骑车送她回家时她在自行车后座问过他周末的安排，那应该是也会去吧。
手指一顿，收了手机，江御舟打车去了季岩共享的位置。
天已经灰透，蜿蜒进别墅区路径的立灯成排闪耀，在路面投下平行暗影。
推开铁质雕花大门，几个在别墅大厅空坪闲聊的男生一见来人，忙招呼江御舟去后院。
“江御舟来啦。”有人喊。
后院里烧烤的，倒果汁的，摆餐盘的一瞬动作全都停下，所有的注意凝聚而来。
江御舟扫了几眼人群汇集最热闹的那几处，却没看见那张熟悉清秀的脸。
“江御舟，这儿！”季岩看见来人，忙挥了挥手，忙忙碌碌给烤架上的一支支鱿鱼洒上孜然粉，上前递给他:“给你烤的，火候正正好！”
江御舟穿得很简单，白T恤牛仔裤，本是少年气息浓郁的衣着，却生生透出些不凡的桀骜感。
收回目光，他看向季岩:“她没来？”
“谁啊。”季岩明知故问。
江御舟懒得回他，巡视一圈，挑了个空椅子，起身往那走。
那根烤鱿鱼没人接，季岩追着他不让走:“吃不吃？我亲手烤的。”
焦了一大半，品相不算好，江御舟蹙眉接过，铁签搁在两指指腹间，没尝。
季岩不乐意了:“又没毒，你至于吗？”
江御舟瞥他:“鱿鱼本身是没毒，经了你的手我就不确定了。”
这不是就是明晃晃不相信他厨艺的意思，季岩气得牙痒痒:“就烤个东西而已，有手就行好不好！”
“规范吗？不怕拉肚子？”
一堆人看起来没一个像在家会做饭的，搞烧烤倒是起劲，没时间观念，用肉眼判断熟没熟，也不嫌咬着血水。
这人毒舌起来真没救，季岩简直了，控制着力道捶了一下他的肩膀，抢过他不吃的鱿鱼，继续回去烧烤去了。
有人在圆桌另一边聊天:“我听人说顾妄被他们班班主任骂个半死，下周一国旗下讲话估计要念检讨。”
“当时那么多学生老师在场，他也真敢。”
“是啊。”说话的人偷瞄一眼江御舟，嘀咕着，“也不知这这许霜有什么好的。”
江御舟离得近，那些话全入了耳，不由得眼皮一沉，左手摆弄手机，打开消息框。
卷发棒的温度正好，于葭对着镜子一缕一缕卷烫长发，她刚换了条泡泡袖洋裙，特意穿了塑腰裤，盈盈即握的腰肢纤细平坦。
镜子很大，透过镜面，能看见装潢考究的房间内设，以及半圆形的阳台。
夜晚驱散凉意的微风吹来，带过飘窗旁的暗纹纱帘，只需一抬眼就能看见后院圆桌旁那个坐在铁艺椅上的少年。
他来了！
心怦怦跳，从她的角度，可以看见他修长白皙的后颈，明明只是一身简单装束，却莫名蛊惑着她的心。
收回目光，于葭嘴角弧度放大，又看了一眼镜子，微卷的长发垂至胸前，眼皮上的棕色眼影闪耀非凡，更不用说那身掐腰的礼服。
简直满分，漂亮得紧。
她忽然很想看看江御舟的反应。
会不会瞳孔微动，或是，不像他行事风格似的夸奖夸奖她。
毕竟，她今天是那么地好看。
文艺节那天，要是她没有生病，那个舞台上闪耀惹人的女孩就是她了。
毕竟就是从那周之后，江御舟和许霜关系才慢慢走近的。
无数次的后悔莫及，还好，一切又回到原点。
她对着镜子，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于葭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来到大厅。
严瑾玉最先发现她的身影，小跑着到空坪前，盯着她露出的锁骨左看右看不眨眼:“于葭！这件衣服好看诶，很衬你肤色！”
于葭当然知道好看，笑着说:“他们一定等很久了，我们快点过去吧。”
“对啊，还等着你切蛋糕呢。”
人群因于葭的再次出现重新围聚，她站在圆圈中心，一一看去每一张或被惊艳或欢呼着的脸，目光落至最后一个人，于葭笑容渐渐微滞，江御舟不在这儿。
江御舟看着消息框，消息都发十几分钟了，对面那人一直没回复。
心里简直纳闷，她是在路上，还是又刷题刷得忘记时间了？
难道她不来了？
余光中，他能觉察面前站了个人，这才抬眼瞧一眼。
大眼瞪小眼，于葭见他一直没搭话的想法，主动说:“谢谢你今天愿意来我生日会。”
“嗯。”她今天的腮红抹得格外红润，江御舟多看了一眼，“生日快乐。”
“谢谢！”因这施舍似的一眼，少女脸颊涨潮似的一瞬大片晕开，语气连带柔了几分:“你想吃什么烧烤，我给你烤。”
江御舟手腕搁在圆桌沿边，上半身贴着椅背往后靠了靠:“不用。”
低头瞧一眼，屏幕一直没有亮光。
是不是在赶路，所以没时间回复？
他来时扫了后院人群一眼，和她交好的严瑾玉也在。
还是等等好了。
平日里想找她出去还得找借口，这次这么多人在，她也应该会自在些。
于葭静静坐在他旁边空椅上，见他眉心一会儿蹙着一会儿又缓缓解开，内心有些踌躇。
书上说和喜欢的男生聊天要从他从感兴趣的事情聊起。
可她对他的了解终究浅显，还不听清楚他喜欢什么呢。
不过，男孩子嘛，喜欢的无非就是游戏运动之类的项目，挑几个保险的拿出来说应该不会踩雷吧。
于葭组织好措辞，开口:“江御舟，我家液晶屏里下载了最新的触感运动游戏，你想去玩吗？”
他摇头。
于葭干巴巴笑了笑:“那你喜欢游泳吗？我家——”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没什么兴趣。”
这下是笑也笑不出了，于葭急转移话题，站起身:“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现在去切蛋糕吧。”
什么齐了，江御舟不明所以:“许霜不来了？”
“许霜？”于葭实在不愿生日这天从喜欢的男孩子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但还是好声好气说明，“她不来啊。”
难怪消息框对面空空如也，一直没有回复。
江御舟心情被这一句不来砸得混乱，把手机放进裤袋，起身:“那抱歉，你们好好庆祝，我先回去了。”
就要回去？
这才来多久？
于葭楞了一瞬，脑子一急，心中堆积许久的话全部从口中吐露而出:“你这样在意她，可有没有想过，她根本不喜欢你啊！”
声音成倍放大，连着那声“不喜欢。”
江御舟身子一顿，偏头看她，眼神却很冷。
于葭的心一瞬跌到谷底，他终于肯好好看过来了，看向她精致装扮的面容，挑选良久的服饰……
心里涌起的情愫瞬间染红眼眶。
不就正代表他对许霜的事情那么地惦念。
“我说的是实话。”于葭忍着压不住的酸涩，“运动会那天我问了，她原话就是不喜欢，还说，你们只是普通同桌而已。”
江御舟刚开始压根没信，听见普通同桌四字，眸瞳微闪。
那天送她回家时她刚巧也说了相似的话。
“普通朋友”和“普通同桌”。
合着就逃不开普通两字。
他就像一个进阶不了的小丑，整天在她跟前释放存在感，结果还……讨着这么一个称谓。
江御舟侧着头，身子没动，甚至在消化她说的话。
于葭又添了一句:“那时候严瑾玉也在旁边，也听见了的。可以作证我的话。”
严瑾玉莫名被叫去，眨了眨眼，不明白跟前是什么个状况，怎么话题绕到许霜了，但还是实话实话:“原话的确是这样来着，不过，我就没见霜喜欢过什么男生。”
不喜欢？
呵……比千万个普通还让他生气。
今天就不该来这个地，心情打折成碎渣了。江御舟起身往院外走。
“江御舟！”于葭在后面叫住他，也不管他有没有转头，大声说，“我观察了！你和许霜关系变得亲密的开始是因为那次艺术节吧？她取代我的位置，上台跳了舞——”
江御舟脚步一顿，不禁皱眉，这人在说什么跟什么。
“如果那次她没有顶替我，你是不是就会，对我热情一点……”
女孩的声音含了些哽咽，听起来可怜巴巴极了。
“你搞清楚，是你去不了她才好心帮忙的，而不是什么顶替。”
说完这句话，他的背影融进夜色，绕过大门，消失不见了。
此刻身上这身衣服就像个笑话，于葭眼睁睁看着他离开，眼泪终于无法自抑得流了出来。
严瑾玉走过去，心疼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葭眼里全是泪花，埋在她肩头，几颗眼泪滚落到严瑾玉手背，很烫很重。
她抬起那双满泪的眼，声音暗哑微颤:“金鱼，为什么……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