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不说话了。
江御舟压下一口气，算了，普通朋友就普通朋友吧，自己小时候对人家做了无视的事情，不指望恨自己就不错了。
想到这儿，他有些愣神。
自己竟然会对她口中的普通朋友有所不满，那不就正代表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对她产生了超越“普通”，甚至是超越“朋友”的想法……
自行车终于停在许霜居住的教师公寓下。
许霜跳下坐板，站直身。
偷偷看了一会儿他的神情，虽然不知道路上他为什么突然反问那句话，但还是没好意思问出口。
给一段关系定义“普通”好像还是多少有些不顾人情，再说，他帮了自己那么多，应该算“朋友”吧。
男女之间也是有友谊存在的。
这样想着，她试探看他一眼:“那我上去了？”既然是朋友，那她又添上一句，“你注意骑车。”
江御舟将她的话忽略过去，从自行车坐板侧身而下，看了一眼她的腿:“还酸吗？”
许霜摇头:“上楼旁边有墙壁和扶手，还是可以的。”
这不就是还酸的意思。
江御舟皱了皱眉。
许霜又催促他:“现在项目应该都比完了，要回家了，你快去把车骑回去还给季岩吧。”
他看一眼她，想说什么，刚张开口，许霜说:“还是别在这停留太久，上次吴老师都发现了。”
江御舟失笑，看一眼她有些泛白的脸:“普通朋友之间的告别而已，你怕什么？”
许霜被呛住，不理他，转身上楼。
扶着墙壁艰难一步步挪腿迈步，看得他都费劲。
想上去帮，但这人一定会甩开他的手不领情责怪几句。
于是一直在一楼阶梯那等，直到听见五楼传来防盗门关上时有些重的关阖声才起身走出单元楼。
一路上迎风骑着车，少女倔强跑着的身影一直在他脑海盘旋着挥之不去。
那么坚持做什么，浑身湿汗也拿不到奖，甚至一双腿酸软得直接跪下闹个笑话。
有意义吗？
莫名，他又想起她在树影阴翳下那番话。
她形容他是蒙尘的珍珠，因尘土厚而搁置了。
甚至还贬低自己……
说她不是珍珠，而是一株脆弱的易倒的于是只能靠蛮力的小草。
之所以加快脚步。是因为没有人兜底，没有天赋技能的异禀，没有退路……
江御舟把车停在车棚，没有下车，留在原地。
周围人来人往，一辆辆车推走驶出校园，嘈杂声渐行渐远。
刘海之下那双眼睛忽地亮了亮。
季岩去教室拿作业耽误了一会，到车棚时自行车已经没剩几辆了。
坐在中间车上那个高大身影倒是格外扎眼得很。
他走了过去，拍了拍江御舟的肩:“一直在我车上磨蹭什么呢，骑上瘾了？回去给你教室位置上安个软座垫，别打我这车主意，陪了好几年呢。”
江御舟懒得计较，支腿下了车。
季岩接过把手，把车推出车棚:“把许学霸安全送回家了？有没有感激得泪流满面？”
泪流满面？不呛他就不错了。江御舟不觉得这是她的性格。
嗤了一声:“你这车再破一点，说不定她真能泪流满面。”
季岩不乐意了:“嘿，兄弟，借你车你还损上了是吧？”
人来人往。
又有女孩子来问江御舟微信或□□号，季岩习以为常，又暗暗想，怎么就没个人也来问问他，让他自信倍增一下。
江御舟很直接拒绝了。
有时候这种事情，越冷酷越好，不要给人任何遐想的空间，对己对他都好。
季岩惺惺相惜看着小女生远去的小背影:“不解风情！”
江御舟扭头看他，扯唇:“解方程都费劲，还解什么风情。”
“我懂，许霜是例外——”季岩故意，“对吧？”
江御舟看着搭在自己肩膀的那只手，挥开。季岩不满的嘟囔几声，收回来手。
出了校门，季岩和他告别，江御舟走进小巷。
这样一想，这段时间以来，她真的是例外。
他之前没有喜欢过什么女生，和男生相处多大咧咧惯了，这种男女之间有别的情宜，他一向是无视或拒绝，事到如今，冒出个许霜，他倒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过渡好了。
对她好，下意识对她好。
是例外？
许霜进公寓时，叶玲正在收拾东西，大大一只行李箱掀开，里面躺了不少衣物和生活用具，见她进来就抬了个头又低下去，
吴军则在一旁沙发上吸烟。
两人一句话也不说，看起来像是在冷战。
许霜有些摸不清状况，怕说什么又说错，那还是少说话好了，换好鞋就进了房间。
躺在床上时，腿酸才缓解了好一些。
江御舟发来微信，是一张他和他爸爸的聊天记录——他问他爸爸什么时候有空，对面则说这周末会回家。
许霜抿了抿唇，想出去告诉吴军，外面氛围又实在特殊，想想还是算了。
……
周六一大早，叶玲就不在了，吴润竹躺在摇篮一直哭闹，吴军熬了个大夜，黑眼圈显著，正在厨房冲泡奶粉。
许霜走去厨房:“老师？”
吴军转头看一眼她:“起床了啊。”
“嗯，我来吧。”许霜说着接过他手里的奶瓶。
吴军直接递给她，起身走去阳台，没一会，打火机咔呲的声音响起。
昨晚上发生了什么，她无从得知，只知道自己还是尽量少言少语，人家的家事，不要去碍人眼。
吴军抽完烟来到客厅，看了眼正递奶嘴给润竹的许霜，把烟盒丢在茶几:“许霜，那件事你问了吗？”
许霜听声音抬头，这才想起，忙答话:“问了，江御舟说他爸爸这周会回家。”
吴军摩挲着打火机，给通讯录置顶拨了个电话。
一直无人接听，应该是拉黑了。
索性打火机也一起丢在茶几上，嘭地一声，气闷烦人得很，他下午还要去学校批改试卷，套了件衬衫准备出门，又扭头:“润竹就麻烦你照顾一下午了，尿布我已经给换了，之后你就给他喂点水就行了。”
许霜点头:“好。”
吴润竹嘬着奶嘴不松口，咬的正欢。
……
周六下午，于葭召集一帮同学来家里给生日气球打气，她今晚组织了个大派对，别墅后院正一派热闹。
季岩举着高脚杯，里头的橘黄橙汁一晃一晃:“这院子不错啊，够宽敞，怎么不养点香菜西瓜什么的。”
“去你的。”于葭推他一下，“院子是用来观赏的，缺那几口菜吗？可不像你家几平米的小阳台也要用来培育蔬菜什么的。”
“伤自尊了啊，于大小姐。”
于葭哂笑几下，又让院子里的同学们小点声，她爸爸过会下班时要是听见这儿的哄闹声，晚上估计又要说她几句。
“你爸爸做什么的啊？你这么怕他。”有同学问。
“医生。”于葭似乎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又提醒一旁摆放气球位置的同学，“诶，那气球位置摆错了，你见过birthday的r在i前面的啊！”
摆好烤架餐桌和一些气球装饰，就六点多了，天已然有些蒙暗。
“江御舟什么时候来啊，季岩。”有人问，“不会忘了吧。”
季岩翻开微信，看了几眼:“应该快了。”
于葭抿唇笑了笑，和严瑾玉私语一句:“我先上楼去换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