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是混乱的。
姜云清觉得自己这一晚的脑子就没正常过。
承受的东西太多，觉得自己的脑容量都不够。
那种不真实的感觉伴随着心底涌起的酸意。
眼眶都有些发热。
她不敢眨眼，生怕自己失态。
也生怕自己一眨眼就发现都是幻觉。
正如她之前想的那样，她当然后悔过。
因为自己的不成熟，因为自己不具备妥善处理问题的能力，所以觉得自己当时做错了。
重来一次，她也不一定能很好地处理。
但正是这种后悔，让她更加不敢去奢望一些可能。
只能期待在朋友圈看沈晏的动态；
企图通过他妹妹的只言片语去推测沈晏的情感状态；
看到和他相关的消息时，都会心头猛地一跳。
她不敢去说：我曾经说的话能不能不作数？你能不能删除那段记忆？
拖得越久，就越不敢面对。
直到张慕妍“煽动”她：先回来再说，等事情发生就可以逼着自己去面对。
于是她也给自己找了很好的理由：小姑喊她回来过年、她很长时间没和亲戚见面了、她给自己接了份兼职、她是为了工作和未来职业发展……
酒店的碰面猝不及防，倒是很符合张慕妍给她预设的场景：逼着自己面对。
然后就开始在心里，和自己进行漫长的拉扯。
而在面对沈晏时，她又揣摩不出他的态度。
毕竟……万一他向前看了呢。
看到他的一些举动也不敢去多想。
然后又安慰自己，现在这样也很好。
如果沈晏有了喜欢的人，这也正常。
她总不能干涉他的生活。
如果沈晏现在讨厌她，那也正常。
毕竟当初是她推开的。
只是会心存幻想。
从她回来之后，她一直觉得很多东西是在变化着的。
哥嫂夸她更加沉熟稳重了，变了不少；
[六君子]在她说一切变化的时候，也说了“也许”；
小姑也说沈晏这么多年变了不少，她差点没认出来……
变的东西太多。
但是现在，她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在这么多的变数里，还有没变的。
比如沈妈妈给她盛的那碗她曾经喜欢的鱼汤。
比如她的部分想法；
还有……沈晏的。
他告诉她：他没变。
她其实一直不擅长揣测别人的心理，所以琢磨不出沈晏的态度。
现在他明明白白地告诉她。
所以。
“我也是。”
沈晏好像有点不敢确定：“你的意思是，你还是那个答案？”
如果她还是当初的答案，那不就还是不行么……
“不是。”姜云清抿了下嘴。
她才是应该先开口的那个人。
今晚的对话本来也是由她先提出的。
结果最后变成了，她说了一半，没头没尾的；
结果沈晏先开口了。
他不仅说了，还说了比她想象的更多的。
“我一开始就是想问你，我们的关系，能不能……”
能不能更进一步。
因为。
“我不想再回到从前了。”
沈晏微微皱眉，总觉得这话还像是拒绝。
她不想回到从前，难道是拒绝他、不想再和他有关系？
可他明明察觉到她的靠近。
“我从前做错了一些事，也说错了一些话。”她顿了顿，“我有过后悔。”
但她不敢说。
所以好像一直别扭又拧巴。
她吸了吸鼻子，又重复了一遍：“后悔过的。”
“不要后悔。”沈晏开口，“不要否定当时的自己。”
因为当时她已经做了她那个年纪的选择，那是她根据当时的情况做的最好的选择。
如果有别的选择，她又怎么会故意给自己选一条不好的路？
无论后面的结果怎样，哪怕因为这个选择带来了后续不好的发展。
但在那时是真的别无选择。
不能在今天再以一种上帝视角去苛责以前的自己。
所以，“你那时没有做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之前听他说别的话都没有这一句震撼。
他没有否定那时候的她。
反而还告诉她，她已经做得很好。
姜云清只觉得心底麻麻的，好像有羽毛拂过。
她又尝试：“所以现在……”
现在他俩的关系是不是就不同了？
但姜云清想到他俩好像还没人去下一个准确的定义。
没有说出那些关键性的词语。
沈晏似乎是轻叹了一口气：“我好像很早之前说过，我们俩之间，你才是做决定的那个人。”
她想怎样就怎样。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所以在她要划清界限的时候，他就只能站在线外，一步也不敢上前。
如果她想往前一步，那么他才会和她一样往前。
“不用急着做决定。”沈晏看她还有些回不过神，“外面有点冷。”
两人这么一直站在路边也不是个事。
身上的热意退却后忽然感觉有些寒意，更不要提他们两人一直站在室外。
假如有个人从房间里往外面看，大概会觉得看到两个傻子一动不动站在路上。
他又说：“我来只是给你过生日的。”
他来的时候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很想见她，又很想在特殊的日子里让她留下一点回忆。
他早就想这么做的，早在她上大学的时候，他就想。
但那时候怕她不高兴，所以还是算了，免得更难堪。
现在她回来了，还有了不同的态度。
所以才想着要来见她。
但不想让她因为这个而有压力。
好像他千里迢迢过来是为了逼她似的。
“那我……对了，你怎么回去？”姜云清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沈晏不敢相信，“我才来就让我回去？至少等到明天吧。”
现在天都是黑的，不适合赶路。
“我的意思是——”姜云清看了眼酒店的方向，“你要不要也订一间？这里环境还不错的。”
“可以。”沈晏同意。
忽然又自嘲地笑了一下。
“我本来还担心见不到你。”
虽然做好了准备，也怕那个万一。
万一她不住这里了，去别的地方了；
万一她不想见他，或者赶他走……
“我还在想如果你不肯见我，我是不是连夜要离开。”
“不会的。”姜云清认真，“至少还是要住一晚的，夜里也没有回去的高铁。”
“……”
“其实如果你不来。”姜云清轻声说，“我回去也会找你的。”
沈晏只是说：“日子特殊。”
别的日子当然可以。
但既然是生日，那么总要给她过生日。
两人很默契地往酒店的方向走，忽然之间谁都没说话。
但又觉得这个氛围和以前不一样。
就这么沉默地走到了大堂。
姜云清在旁边看着沈晏办了入住，还觉得有些玄幻。
这个酒店虽然环境不错也很干净，但是想到沈晏要住在这里还是有些违和。
如果不住，方圆几里也没有符合沈晏身份的住宿。
“这里还挺不错的。”拿到房卡，沈晏仿佛猜到她想的，“我以前住过环境更差的。”
姜云清很难想象，总觉得这很不合理。
“你哪个房间？”姜云清问。
沈晏看了眼房卡：“206。”
“唔。”姜云清点点头，“我也在二楼。”
两人从电梯上去，一直到走廊里。
走到房间门口。
沈晏看她还跟着，问她：“你要跟我进去？”
“嗯。”姜云清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点点头。
“？”
开了门，把房卡插入取电槽。
这间房间和姜云清那件结构一样的，差不多大小。
沈晏没有带几样东西，不像她拖了个箱子，也根本不用整理行李。
室内的温度很明显比室外高，没有冷峭的春风吹着脑子，姜云清感觉缓过来了一些。
“那个。”
姜云清忽然开口。
“嗯？”沈晏看她。
姜云清有些不确定，又有些郑重：“我想好了，我们现在，就，是不是……”
她顿了顿。
只能老实承认。
“我有点不好意思说。”
其实是不知道怎么说。
总觉得突然说出“男朋友”或者“对象”之类的词有点奇怪。
“不管是以前还是后来。”沈晏开口，“我都只有你一个选择。”
不想有歧义，被误解为像是物品挑选的意思。
或者，换句话说。
“我只会等着被你选择。”
不会有别人。
如果她身边有了其他人，不再需要他，他不会表露这些想法。
既然没有。
那么他想做那个人。
又是一阵安静。
在这个有些偏的小镇里显得格外安静，一切都会被放大。
只能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
姜云清一直看着他，眼眶又开始一阵一阵发热。
时间长了都有些酸痛。
“我也是。”
她也没有其他选择。
虽然曾经也做错了决定，让她暂时离开。
甚至曾经觉得他们不可能。
可是内心深处，还是隐隐有个幻想。
除了他。
只有他。
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是。
哪怕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都不行。
只有他。
“那——”
沈晏对她伸出手。
姜云清停顿一瞬，小心将手放上去。
他不是第一次拉她的手。
非常简单又纯情的方式。
让她终于不再感觉到那种虚无缥缈，有了真实的触感。
也是温热的。
“定了？”他问。
“算……吧。”姜云清想着。
没有煽情的语言。
但他俩都懂。
这应该算是。
咳咳……
忽然有点想回房间用被子把自己盖起来，然后偷偷笑一下。
现在在外面，姜云清努力控制面部表情。
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要太扭曲。
“那我先吃个蛋糕？”姜云清发现自己的另一只手还一直拎着袋子。
“嗯。”沈晏点头，又说，“没买到蜡烛，那个店也不是专门做生日蛋糕的。”
“没事的。”她说。
她的愿望……好像已经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