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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二)

    陈东深脸色变了又变,碍着章榕会不好发作:“他早有大公司要签,就等着上班了。这不是今天好容易碰到榕会,自家公司要是还能有合适的,不是更好吗?”

    “哦……所以表叔是想拿姑父的公司比一比当备选?”

    饭桌氛围尴尬沉默。她老神在在地拿着筷子顶在腮上:“有大公司要的话,不如直接上班好了,何必白托人情?”

    路勇一掌拍上桌,怒而斥:“你没有教养吗?长辈说话一直插嘴,谁教的你?”

    她只面色淡定地夹着菜:“我也没说错什么。姑姑靠自己真才实学,你们聊什么关系不关系的,能不能别带上她?”

    章榕会在一旁沉默着,低垂着眼睫,玩弄手中酒杯,他不言不语,姿态已经是替路意浓摇旗呐喊,稳定军心。

    在一片喧闹嘈杂中,路远飞跌跌撞撞地冲到章榕会和路意浓的中间,拿玩具车狠狠砸她的大腿。

    不到两岁的孩子力气不是很大,但是也没有收力,猛的不妨被砸中,她不禁 极小地“哎”了一声。

    小孩子还要继续砸,被一旁的章榕会直接控住了双手,他就势倒地开始撒泼,去踹路意浓的小腿。

    章榕会继续伸长手去按他,不小心带到桌面上刚被三表叔满上的酒杯,他自己的裤子上沾了不多,倒是给路意浓的裤子上洒了个满怀。

    周围顿时一团乱麻,三表叔急急忙忙抽了卫生纸按在章榕会的腿上,于佩冲过来揪起孩子的脖子就打,路意浓难堪得要哭。

    她抬眼,看到路勇的眼睛,竟然是满满的嫌恶和恨意。嫌她在亲戚面前不留面子,恨她多嘴多舌地搅场。

    再看其他人,各种复杂情绪都露在面上,大多都是责怪她任性翻天,不懂人情。

    她狼狈拿纸粗略吸了裤子上的酒,低了头:“我吃完了,先回去了。”

    这时候爷爷的生日蛋糕还没有切,酒局也还尚早,她说要走,只有奶奶说了句:“赶紧回去换条裤子。”。

    章榕会直接站起身,拿了外套:“一起,我找司机来接。”

    这下别人恋恋不舍地倒不想叫他走。

    他无视那些挽留的言语和殷切的表情,只是平淡地说道:“临时坐飞机来的,累了一天。大家慢用。”

    主干道不让停车,他们站在洒满落叶的林荫小路等车来。

    初冬的冷风吹的淋了酒的双腿凉飕飕的,路意浓手里攥着吸满了酒水的半湿的纸巾,闻到自己身上浓烈的味道,有些尴尬地磨蹭到离他远一些的位置。

    章榕会打完电话,回头一瞥,发现她落在后面几步,走过去挡在她的面前,脱下自己的大衣,半蹲下身子给她系在了腰间。

    路意浓下意识地躲开:“不行不行,这个太贵,我裤子上都是酒,别弄脏了。”

    她躲闪不及,被他的宽大的手掌扣住腰身,按在原地。他干脆利落地用袖子系好一个结,然后就着这个姿势仰头看她的脸。

    这是一个对两人来说都很奇怪的姿势。

    章榕会比她高那么多,她一直习惯仰望他,现在他从腰间的位置仰头看着自己。

    他的眼眸灿如星辰,五官精细如工笔雕琢,往日惯常的冷淡和高不可攀全然不见,此刻余下一些不可言喻的稚气。

    她察觉自己的失神怔忪,有些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那就谢谢你了。”

    章榕会随即站了起来。

    小道太静谧了,没过往的车,也没有过路的人。再不济若是像夏天有蝉鸣,也能填补此刻过于刻意的空白。

    “你今天这样闹了,晚上回去家里会不会骂你?”

    路意浓倒十分淡定:“你明天还要替我开家长会呢。”

    “那我走了呢?”

    他管得有点长远了。

    “那时候就没事啦。”大不了不回家,在宿舍多待两个周假。

    他停了半秒。

    “那个表哥叫什么森,要不让他来试试?不值得为这点小事让你和家里不开心。”

    “打住打住,”她的胆子那么大,竟敢叫停他,“我人都得罪完了,你可千万别愧疚,这个话茬搭起来就没完了。”

    “那个亚森哥本身也不是特别近的亲戚,人还特别不靠谱,高考上的大专,家里花钱升的三本。没好好学,挂了一片科,6月毕业,现在毕业证都没拿到,一直在家啃老呢。说什么有大公司要都是骗鬼的。你松这个口子,以后垣城会有源源不断八杆子打不着的人都来求你。直接绝了这个念想,能省很多麻烦。”

    他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一般遇到这种情况,他都会在桌面上体面答应,事后交秘书拒绝。

    只是这次被她冲锋在前,解决一切,心思很奇妙。

    他说:“那谢你替我当坏人。”

    她弯弯嘴角,掸了掸腰间的大衣,姿势潇洒像个大侠:“谢你一掷千金给我挡风。扯平。”

    像有什么拨动了心脏,他恍然觉得今夜的月亮格外温柔。

    又笑着调侃:“平时看你乖巧,怼起人来也挺不客气的。”

    她也觉得自己今天有点放肆,强作镇定:“都是亲戚,很熟了。再说,我也不在乎他们怎么看我。”

    “哦。所以之前没这样,是因为跟我不熟?还是因为在乎我怎么看你?”

    “……”这话就没法接了。

    “没关系,以后会熟的。”他从容地取了前一种答案。

    助理十几分钟以后到达,他们坐在后排,章榕会按下车窗透气,回过头,她已经把腰间的大衣解了下来,怕压皱平铺在了自己的腿上,奶白色的暖手宝从口袋里拿出来,压在大腿潮湿的位置。

    路意浓微微侧低着头,尾发垂到胸口的位置,侧面看鼻尖更显尖翘小巧,睫毛很长,压住眼睛的表达。

    她的手指细嫩极了,是真的没有干过任何活,洁白纤巧的一双手,此刻有些拘谨地拨弄着外套上的一粒扣子。

    她是漂亮的、美丽的。

    路青凭容色闪婚章培明,成了北城富太太圈的首屈一指的社交明珠。路意浓跟她那么像,自然也美。

    只是从前他区分不出来姑侄,总觉得一丘之貉美得雷同,看在眼里打上同样的标签,肤浅廉价。

    直到桐南之行,她坐在柜台,穿着店铺洗到陈旧的宣传衫,仰头来望,一双眼睛纯净得像山泉,肌肤瓷白如玉,他愣住的那一刹,根固于心的刻板印象灰飞烟灭,从前的一切偏见都有了另一种方式的解答。

    路青永远不会抛弃她的地位、珠宝和包包,安静自由地绽放在狭窄逼仄的土地。

    但是她会。

    她穿旧衫短裙,发丝也凌乱,揣着零散的钱放在衣兜里,带他走过桐南的街巷,从头到尾没有花超过100元。

    但是他承了这份情。

    直至今夜,好像又了解她更多一些。

    她不是记忆里软弱无言的影子,爱恨分明是她,剑走锋芒是她,她不在乎虚伪的体面冲锋最前,免他尴尬。

    她嘴里说扯平。章榕会心里却沉甸甸的,好像又多欠一分。

    他往她那边,略低下头,问:“冷不冷?”

    她摇头:“暖手宝还有一点热。”

    章榕会阒黑的眼睛凝视她:“家里人要是为难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这样说出来会不会好受一些?

    她神色有些诧异,最终落回一个程式化的笑:“好啊,那提前谢过你。”

    他突然读懂这刻完美微笑背后的客套敷衍。

    当时在桐南,跟说要接她回北城上学,她好像也是同样的笑容。他当时没注意,现在对上号,很多疑惑也能得到答案。

    也是难得,章公子难得真心许诺,两次都被一笑而过。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在巷口下车,走的时候留下了那件大衣。

    周天,九点。

    章榕会准时到了垣城一中高三实验一班,门口一男一女两位学生接待,他在签到表上签字。名字写在路意浓后面。

    男生轻轻“哎”了一下,提醒道:“不好意思,您是不是错行了?”

    章榕会还回签字笔,认真看他一眼:“没错,我是路意浓的家长。”

    “不好意思我误会了,”谢辰礼貌道,“靠窗的第四排。她的位置在那里。”

    “好。”

    章榕会从容地拉开椅子,坐到她的位置,桌堂里月考的试卷被活页夹装订整齐,试卷一张张地翻过去,英语141,生物97,语文和理化成绩平平,最拉胯的是数学考90,总分差一分够600。

    他拿起数学的试卷仔细看,才发现试卷上的错题已经用红笔做了注释。不同的字体,把一步步考点写得很详细。

    他眉峰一挑。

    前桌烫了波浪卷长发的中年女士显然是整间教室里最有人气的,许多家长主动来桌旁同她攀谈说话,章榕会翻着试卷的时候,她回过头来同他打招呼。

    “您好。”

    章榕会抬起头:“您好。”

    “我是谢辰的妈妈,”她表情和悦,指向门外:“就是那边,在外面做登记的学生代表。”

    “噢——”他意识到什么。

    “辰辰回家经常提起意浓,”她笑着说,“说她转学新来的,学习认真又很努力,跟同学们相处也很好。孩子自觉上进,做家长的真是能省不少心。”

    章榕会手里转着笔,表情淡淡的:“是么?”

    他三句话把天聊死,谢辰妈妈看他不是很感兴趣也没有再强求,正好老师进来,对话顺理成章地断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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