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榕会心里有些没来由地烦,这种心烦一直持续到整场家长会的结束。

    人流涌出教室,章榕会跟着走在最后面。

    走廊里吵吵嚷嚷,他沉默思索什么,不经意地抬头,看着路意浓跟几个人聚在一起靠在走廊的围栏上聊天。

    她套着普通的蓝白相间校服,扎着高马尾,容貌姣好,笑眼明亮地听着别人说话,说是青春逼人一点儿也不为过。

    再走近一些,在人群中看到谢辰,他笑吟吟的,目光透过人群,一直停留在路意浓的身上。

    路意浓这时看到他,跟旁人打了招呼,然后匆匆朝他跑过来。

    “哥哥,”她收敛了些笑意,小心翼翼地问:“午饭时间到了,您有事要直接走吗?要不要在学校食堂里吃个饭?”

    章榕会已经很多年没尝过做得这么没滋没味的饭菜,清汤寡水不说,食材新鲜度也不怎么样。

    他对垣城一中的印象从头到尾都非常一般。

    他很快吃完,看着路意浓在对面小口地嚼着青菜。

    等她吃得差不多了,章榕会拧开矿泉水润了润喉咙,开口说:“我去过江津八中。”

    “杭敏英在那里读高二。八中的升学率是K省第一,师资、环境、食堂还有各方面的条件都非常不错。我想帮你转学过去。”

    路意浓目光惊讶地看着他。

    “没考虑过这件事?”

    “我觉得垣城一中挺适合我的,”她说,“我本身在这边成绩都算很一般了。要是去江津,内卷得那么厉害,我怕我跟不上。”

    章榕会说得非常直接:“所以你就准备这样了?数学也是?”

    路意浓憋红了脸:“没有。我现在在努力。”

    他的神色坦然:“我不否认你的努力,但是你既然为了高考回K省,现在有更好的环境和条件,为什么要拒绝?我不急,你好好想一想,想好了,无论去是不去,给我电话。记得吗?”

    这场谈话算不得愉快,路意浓有种努力被否定的羞恼,又不知从何反驳。

    虞悦这时端着餐盘拉拉扯扯地拽着常苑齐过来,坐到他们身边。

    她望着章榕会,眼里都是跳跃的星星:“呀,你们都吃完了啊。您好,我叫虞悦,这是常苑齐,我们是意浓的舍友。”

    常苑齐没有说话。

    章榕会点头同她们打了个招呼。

    “我们先走吧。”路意浓跟常苑齐关系不好,不想在她们面前谈什么转不转学的事情。

    章榕会跟着起身。

    虞悦急忙说:“等等。”

    章榕会停住,路意浓也回过头来看她。

    “啊,”她也觉得自己鲁莽了,还是对章榕会讨好地笑,“可以留一个联系方式吗?我觉得你长得很像日漫里的一个人物,我有点想不起名字了。但是……”

    “可以。”他掏出了手机,让虞悦扫了二维码。

    虞悦如愿以偿地加到微信,开心地把手机捂到胸前,然后往常苑齐的面前晃了晃,很得意的样子。

    路意浓看在眼里,欲言又止,送他出去的路上,忍不住说:“你不是不加陌生人么?”

    章榕会瞥她一眼:“一口一个‘您’的叫了两年,终于变成‘你’了?”

    看她窘迫,他的脸上终于难得露出一些笑意,伸手揉乱她的额发:“挺好的,以后就这么喊。不要再变回去了。”

    晚自习的间隙,虞悦趁着谢辰不在,跑到他的位置上反坐着面对路意浓。

    她夸张地将章榕会里里外外夸了个遍,俨然一副迷妹的样子:“你哥颜值也太高了吧!你们一家是怎么遗传的?”

    “他人也好好,那么好说话,简直就是天降crush吧!”

    她没法解释他们其实没有血缘关系,对于章榕会好说话这一点,她也只能讪讪地笑。

    谢辰抱着一沓新卷子回来驱赶她:“警报,老班一分钟后抵达战场。”

    虞悦笑着打他的小臂,路意浓从桌堂里拿出数学试卷,发现卷面的最顶上签了龙飞凤舞的名字。

    已阅。——章榕会。

    他笔锋凌厉,像是一把开刃出鞘的利剑,每一笔都毫不收敛、毫不客气。

    她这么看了两秒,翻过去找到背面的大题。

    路意浓是不打算去江津的,高考时间越来越近,好不容易适应了垣城一中的节奏,没有再动来动去的道理。

    她思量再三,编辑了很长的短信发给章榕会。

    他的电话即刻拨回来。

    电话那头乱糟糟的,好像是在饭局上。

    “想好了?”他的声音沉沉,像是喝了酒。

    “是的。”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坚定一些。

    “还挺犟。”他嘀咕了这么句。

    “我帮你找了数学老师,”章榕会说,“每周周六会有司机接你到江津来补课,周天傍晚送你回去。”

    “啊?”

    “不是要好好高考吗?”章榕会懒怠地靠坐在沙发上,“或者直接转学,就不用每周往返废这些力气。你自己选。”

    最后选择的结果,也没有出乎章榕会的意料,他嗯了两声,挂断了电话。

    路意浓在次周的周末开始了自己的补习生涯。

    她再也不用担心周末无处可去,章家的司机在周六放学后接上她直达江津西区的茗樾山府,章家在这里置了一个大平层。有阿姨提前给她收拾好了房间,屋里的洗漱用具包括睡衣都已准备齐全。

    她给姑姑发了微信。

    路青回过语音消息来:[补习的事情你姑父同我说过了,给你请的赵国华老师退休前是K省高考命题数学组的,你好好学。]

    她有些惶然:[我基础这么差,是不是杀鸡用牛刀?]

    [你姑父对你好就受着,一家人没有不好意思的。记得给姑父打电话谢谢他。]

    阿姨并不住家,她给路意浓做完晚饭,收拾完碗碟,打扫完屋内卫生,也就离开了,直到明早六点才会来。

    冰冰冷冷如样板房的房子,瞬间就只剩下了路意浓一个人。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反锁住门,开着床头的夜灯,陷在柔软的床铺翻滚,怎么也睡不着。

    爬起来拉开窗帘,飘窗上铺了厚厚一层羊毛毯,房间里的中央空调是舒适恒定的27度。

    她坐到飘窗上,沉寂地看着远处盘旋错杂的高架桥如一条灯火通明的黄丝带系紧城市的咽喉,一栋一栋的楼房好像虚假模型,插在这片陌生土壤的四处。

    她张望着不远处庄严沉肃的省博物馆,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只有勘不破的茫茫深灰不均地抹在城市的上空,像极古典主义笔触细腻的油画。

    她突然想起忘了给章榕会发消息了。

    路意浓:[已经住下了,谢谢哥哥安排的住宿和老师。]

    过了十几分钟,对面回过信息来。

    章榕会:[还没睡?]

    她看一眼时间,原来已经到了23:45分,啊……是不是打扰他休息了。

    路意浓:[不是,哥哥。刚刚忙完,想起忘了谢谢您。]

    路意浓:[……对不起,我又称呼错了。谢谢你。]

    对方这次是秒回。

    章榕会:[早睡。]

    五个字聊死所有闲天,是熟悉的章榕会了。

    开始补习生活就像开了二倍速,路意浓进入全周无休的火热状态。日常已经被课程和各种大小考填得满满当当,再佐以周末全天的小灶和不定时掉落的精品试卷,她也只能哼哧哼哧地抠干净每一分的空暇。

    之前感觉浪费的每周来回五小时的往返时间竟然成了难得的喘息时刻,也是意料之外的大反转。

    万幸是赵老师教学经验丰富,她探过底知道路意浓数学基础不好,挨个模块带她梳理知识点,做专项练习。从简单开始,到慢慢提升难度,过渡轻松又自然。

    体育课,冷风搅着主席台的红旗,旗杆嗡嗡铮鸣。剧烈的风把天空清得干干净净。

    高三年级解散得早,热身跑了两圈,体育老师就放了自由活动。

    路意浓从小卖部买了奶茶,温热的握在手里,沿着楼梯一层层爬上去,在三楼的转角正好碰见谢辰帮老师改完试卷出来。

    四周空无一人,远处的操场上低年级班的学生在绿茵场上颠着排球。

    谢辰笑着问:“这么早就回来,不多活动活动吗?”

    “还有试卷没做完,我赶一赶进度。”

    “你最近可是大忙人,”他个子很高,俯下一些身子:“这周呢?也去江津吗?”

    他的距离贴的有些太近,那一下勾起了路意浓不太愉快的一些回忆。

    她感觉氧气稀薄,下意识地伸手推他,被他直接攥住手腕,紧紧握在右手掌心。

    她没说话。

    许久憋出一句:“你先放开我。”

    她长得那么漂亮,杏仁一样圆圆的眼睛看侧面好像琥珀色的猫瞳,尖细的下颌,浅杏色的唇,标志得像个娃娃。

    上午的阳光像碎金一样洒在她的脸上,单一的校服遮不住的纤细锁骨随着喘气微微起伏,隔着毛衣也能带出胸前美好的弧度。

    他有些难耐的口干舌燥,下意识只想更贴近她,空余的左手去握她的腰,有些委屈地放低声:“我有点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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