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路意浓就参加了自己的第一场雅思考试,单独考完口语那天,查睿宁特意领了路青的授意来考点接她。
她原以为查睿宁会直接将她送回去,谁知他走到半路默不吭声地调了头,把车开进一条繁华的商业街,进了地下停车场。
“我要回去。”路意浓满脸戒备道。
查睿宁简直哭笑不得:“大小姐,今天晚上有livehouse演出,乐队特别棒,票很难抢的。你就赏个脸?”
她还想拒绝,查睿宁又补一句:“就当你给我交个学费。咱们两清。”
演出开始较晚,他们先从旁边简单吃了一些东西,Livehouse的音乐厅在一栋独立的二层建筑中,外面是的罐装啤酒的形状,墙壁喷涂着风格嘻哈的文字和彩绘。
他们到的时间也不算早,两百人的场地里已经坐满了一多半,工作人员在门口验完票,在他们的手背上盖上章。
查睿宁定的座位在二楼的vip区,灯光昏暗,楼梯狭窄,上楼的时候他笑嘻嘻地伸手想来扶,被路意浓不客气地打开。
等到正式开场,在上面那么隔空听就不够氛围感了,她被查睿宁拉下去,夹在群情激动的人群中,踮着脚连台上的一眼都看不清。
不认识的乐队唱着她不怎么喜欢的风格的歌,路意浓很快失去耐心,从人群中慢慢退了出去。
外面音乐喧天,她站在洗手池边低头用冷水冲淋着手背,反复揉搓了几下,印章没有褪色的迹象。
一只手掌从后面抚上她的肩,路意浓烦躁地用手肘抵开他:“查睿宁,你是不是有病?”
她话音未落,抬眼已从镜面中看到了身后黑色衬衫的章榕会,他的手掌空悬,沉默地,从镜面中与她对视,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龙头还在哗哗出着水冲打着她的手背,章榕会率先打破了沉默,他说:“这个搓不掉,回去要用酒精洗。”
她于是伸手将水关停。
章榕会看着她黝黑的发丝中露出的白软的耳朵,问:“你们在一起了?”
路意浓没说话。
他又说:“你这么讨厌他碰你,应该是还没有。”
她转过身来,万千波澜心绪被压于眼底,锁于眼瞳,她认真地凝望着他:“我们已经分开了,章榕会,你不要再来过问我的事。”
他像是没听到这句,贴近她,手指将她的长发挂到而后,露出耳朵,语气平静地问:“你要跟他走吗?去加拿大?还是别的什么地方?”
她拍开他的手掌,清脆的一声,像一个耳光。
他再次悬空的左手这次毫不犹豫地伸向她的背,她整个人被脊柱上的巨大推力强压着往前踉跄两步,撞到他的怀抱里。
他的力气那么大,单手紧锢着她的肩膀,几乎捏碎她的骨头。
“我是做错了什么,你要对我这样?嗯?”
“章榕会,我们差距太大是不会有结果的。”
眼里涌起热潮在失控的边缘,她的声音还在平静地吐着伤人的话:“我放过自己,也希望你能放过我。”
他的手在许久以后终于落下来,她抬眼看见他晦暗的神色,留下一句“抱歉”,匆匆告别。
等到章榕会从厕所再次上到二楼,查睿宁订的卡座里已经有新的一拨人换上来,兴致勃勃地围坐着点酒。
靳南在包厢门口站着等他,他看着路意浓拿包下楼,又看他独自一人回来,十分过意不去地说:“本来是想让你们好好谈谈。”
章榕会上来也只是同他打招呼道别:“我先走了。”
靳南看他状态不好,安慰他说:“别想那么多,会哥。咱们还是先把牌照拿上,够点底气。她出国还得有一年,到时候怎么都能把人留下来。”
章榕会沉默应对着,没有接这句。
跟费岩成的饭局是王家谨出面约的,他们两家长辈之间还算有私交,面上过得去。
费家近几十年也是经历数次起起落落,祖父在世煊赫一时,风光无两,后来老人家过世,费家在北城几乎消寂,结果前几年又绝处逢生,费岩成的父亲被重新启用,身居要职。
王家谨一直对这件事很有微词,他对费岩成尤其看不上。费岩成其人贪婪好色,一张女相的脸看上去颇有些唬人,实则手段下作,很不入流,因为脏事也被报警蹲过好几次警局,总是没几天又活蹦乱跳地出来了。
他们平日里不屑于同费岩成厮混,也没想到会有主动要求和的这一天,王家谨简直憋了一肚子气。
费岩成倒是有心与他们交好,没有拿腔作调,闲聊间他突然笑道:“今天隔壁也有一桌大的,你猜是什么?”
在场并没有人来猜,他特意瞥了一眼章榕会,神秘地说:“这跟你还有些关系了。隔壁查家今天见亲,我看着你爸之前那个。”
靳南心里一沉,打断他道:“今天不说这个……”
章榕会偏头问:“见的什么亲?”
费岩成:“这我倒是也没仔细问。查学礼离婚也没信儿吧?那估计是另一个。”
章榕会执着地问:“哪一个?”
“会哥。”靳南想要拦着他。
王家谨嫌他扫兴:“你怎么不让人说话?来,你来分酒。”
他把自己手里的红酒瓶和分酒器递给他。
费岩成继续说:“就是跟着你前后妈后面那个,有个小姑娘,是你表妹吧?跟查学礼那个洋外甥一起来的。”
费岩成突然又想到刚刚在走廊里错身而过的瞬间,看到的小姑娘的那双腿。
又白又嫩又长,关键是笔直笔直的,走路轻飘飘地就跟跳舞一样,也不知掀开裙子是一派什么样的旖旎风光?
他脑子里有了下流的想法,嘴上难耐地酸溜溜道:“原来你表妹喜欢骑大洋马,也不知道下面受不受得了?”
靳南倒酒的手一顿。
下一秒,章榕会夺过他手里的酒瓶,在众人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以前,随着“砰”地一声巨响,直接给费岩成开了瓢。
今天的天气一直不好,路意浓觉得胸口发闷,不知道是因为一直压抑的天气,还是眼前的氛围。
查学礼离婚的事情还没谈妥,已经急不可耐地筹划着跟路青结婚,查家除了一个外甥并没有来人捧场。
查学礼又嫌冷清,叫了一堆不知所谓的朋友来,这才勉强凑足了一桌。
路意浓一直没有明白,姑姑已经财富自由,又为什么跟一个不爱的男人进入婚姻的牢笼?她已经过上了令人羡慕的生活,却又非得走上一条充满争议的道路,被所有人唾弃?
酒至半酣,窗外的大雨终于落下来,大滴雨水拍在玻璃上形成了厚厚的水幕。
路青略有些醉意,小鸟依人地依傍在查学礼的身边,同他的朋友们玩笑。
查睿宁替她添着菜,低声问她吃饱没有。
服务员进来送餐的时候,带开了大门,她听到了外面走廊里的吵闹。
“外面怎么回事?”查学礼不悦地问道。
“隔壁出了一点状况,我们已经报警了,马上就好。”服务员略微尴尬地说。
“隔壁?”查学礼疑问道,“那边包厢今天不是订给了费岩成?”
路意浓感觉到这个名字非常耳熟。
“对,就是,他跟朋友之间可能产生了一些矛盾……”
路意浓的手机在桌上震了震,她下意识地拿起,看到靳南给她发的一条消息:“隔壁,来。”
她已经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路意浓听见自己嗓音模糊地问:“哪个房间?”
“302……”
“路意浓!”路青愠怒地打断她,“外面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要你多什么嘴!”
路意浓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她惶然地朝苍白的姑姑和一脸疑惑的查睿宁看了一眼,下一秒推开椅子,直接飞奔出去。
外面所有的人都在向同一个方向汇集,她甚至不用问往哪个方向走。
明明是一条走廊的距离,她却感觉自己跑了许久,久到心脏都要被呕出来,久到腿已经发软打颤,终于用力地推开所有人,打开了那扇被紧紧关闭的大门。
她不知如何形容面前的景象,费岩成躺在中间的地上,被靳南带着一群人围住看不见脸,只有浓浓的血腥味挤破人群中一直透出来,她看着那块被浸湿的花地毯,一直还有红色在往外晕开。
章榕会坐在地上,面无表情地靠在墙边抽着烟,他手里缠着白色的餐布,衣服上溅也的全是血。
王家瑾一边打着电话急得团团转,一边骂道:“你下那么狠的手,是真的要他死在这吗?”
“咱们今天为什么来这!你心里有没有数?”
“你再怎么看不惯他,就今天稍微忍一下又能怎样?”
他的话被突然出现的路意浓打断,她脸色惨白,身姿摇晃,在王家谨诧异的目光中,慢慢地走到章榕会的面前。
她跪坐在地,双手扶住他的脸,轻声问道:“你想坐牢吗?章榕会,你是想坐牢吗?”
他偏开脸躲她的手:“王家谨,把她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