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与发觉

    就像安若晨说的“这世上有千奇百怪的婚姻”,若罗列开来,他们这种不见得能被算做独树一帜。毕竟诸事两面,有无婚姻之名行婚姻之实的,就定然会有无婚姻之实徒有婚姻之名的。只不过这一类婚姻中的大多数、更为人所知的例子中,那些假面夫妻仍妄图追求正常,他们或按照世俗的标准装出表面样子故作和睦,或自欺欺人地寄希望于未发生的事来改变他们的婚姻特性,或以一种自我奉献的耐力忍受着长久的不满与厌恶最终趋于平静……而这些都不过是徒劳,丝毫无法淡化他们假面夫妻的本质,即便他们因极力模仿人们心中正常的婚姻——其实他们自己也深知真正幸福美满的婚姻是什么样的,所以他们不是因为无知或受骗才踏入了这煎熬的旅程,他们与安若晨和闫明宇一样,是自己选择了这样的生活——而显得不那么另类,假意也永远成不了真情。可之所以在这一类婚姻中,唯安若晨和闫明宇的婚姻尤让人大跌眼镜,其原因其实并不在假面,而在坦然,在于他们不再去迎合别人的目光,在于他们突破了对婚姻最后的期盼,更在于他们决绝地放弃了爱与被爱。

    未来不可知,年长情愈薄。少年总是期待轰轰烈烈的爱情,沉迷万人阻挡义无反顾,可随着岁月流逝,生活哪有那么多轰轰烈烈,义无反顾的不是为爱情,而是对抗阻挡的那些愚蠢的叛逆。曾经期许的情深,渐渐发觉就连自己都做不到。会为无私的爱感动,是因为明白了写满青春幻想的那些理所当然的无私专一的爱有多难。到了岁数才能懂踏实本分为何成了拿得出手的优点。日子不过如此,大家都渐渐习惯了生活中的鸡毛蒜皮,停止了对彼此的吹毛求疵,包容了那些上可被定义为不忠、下可理解为幼稚的自私,原谅了那些可以导致离婚也可成为情趣的小心思。所以人们说婚姻不是爱,是亲情陪伴,那既然如此,给对方绝对的自由只在最需要的时候陪伴,安若晨和闫明宇的婚姻不仅不是另类,甚至可以说是万千平凡婚姻中的一个基础典型罢了。

    而对此完全无法理解的闫静世,无法认定这属于婚姻的闫静世,为闫家承担对闫明宇“监护”义务却没有把他结婚的事进行告知的闫静世,哪怕心里没有对嫂子这份不寻常的感情,也不会与现在有任何不同,因为决定他行为的不是感情,而是观念,是仍未被社会习气沾染,最传统纯粹的婚恋观,他不是没有智慧理解,而是仍在坚持这种撕掉了最后的遮羞布的名义婚姻从根本上就是错的的事实。在他的意识里,相爱是结婚不可忽视的绝对前提。就像他的父母一样,他们的爱或许不是那般汹涌澎湃,但他们的爱绵长日笃。他是看着这样的婚姻长大的,所以即便后来听说了姑姑的遭遇也依旧相信爱没有错,错的是境况是人心。可同样是见闻了那些遭遇,却成了压垮他哥哥的最后一根稻草。

    闫明宇最早的记忆便是爷爷的离世,葬礼穿插着对姑姑的怨怼,对狗屁爱情的咒骂,父亲的如临大敌,家里的紧张气氛,都牢牢烙印在了他的性格上。后来姑姑疯了,回到闫家,活生生将那爱情的结果呈现在他眼前。也就是那年,他休了学,过上了几乎闭门不出的日子,和这个世界断了联系。然而他没想到,有朝一日会遇到安若晨。看着这个第一眼并没有什么特别,却越相处越觉相似的女孩,他就像看到了另一个更懂掩饰的自己。可这感觉并不是惺惺相惜,而是厌烦自己的人却被逼对镜自观的煎熬。但好处在于她是个真是有行为能力的人,是一个可以不生活在一起、不见面甚至不联系的人,是可以信赖相约养老为先走的那方办理后事的人。(说到这个,先走的人是更占便宜一些,但他们也达成了共识;留下的那个联系好相关机构留好遗书说明,就与先走的前后脚一起办了。)虽然这样的婚姻大概很难让人认同,可神奇的是,闫明宇竟真的从中得到了莫名的安全感。

    与此相同的还有安若晨。她离开玉眠不可说不是一种解脱,而她的婚姻又解决了后顾之忧。所以刚搬到金城的头两年她活得无忧无虑。尤其那时她还没有察觉到闫静世对她的照顾并非因为他们算是朋友又成了叔嫂。毕竟闫静世的细致体贴,早在安若晨当上责编的时候就早有体会,出版社的同事们也交口称赞。所以她并未多心,以为他对所有人都如此,因为他们的叔嫂关系才更上心些。安若晨也一直自认是个有分寸的人,熟络归熟络,也不过是在闫静世来金城时一起吃个饭——他一如既往地会提出接她、会准备礼物,会聊一聊近况说说玩笑,然后再坚持送她。但安若晨知道,其实他很忙,这种见面也许只是他维持关系的一种交际,她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所以无论接送都会一概拒绝。直到有一次她发现公司楼下停着一辆车总觉得眼熟,从和闫静世吃饭的地方出来也能看到这辆车,最可怕的是等她到家偶然向窗外看时竟又看到了这辆车。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跟踪了?可考虑她的工作性质,她觉得这种可能性并不高,可如果不是因为工作,还能有什么个人原因吗?难道是最近和哪位男同事走得太近被原配误当成婚外情对象了?她自省又自省,可办公室除了一个刚毕业的新人外全是女性,不会产生这样的误会呀。新人?新人比她小五岁女朋友都还没有,难道是强势妈妈怕老姐姐带坏自家儿子?最近公司人事变动,既是她的本职工作又关乎她个人利益,是往领导办公室跑得太勤了?领导爱人?……她胡思乱想了一堆,一低头车已经走了,第二天也没再出现,这事也就在她升职的喜悦中被渐渐淡忘了。可还没等她彻底忘,这辆车就又出现在闫静世约她吃饭的餐厅楼下了。她坐在“祖传”大蓝里等着,没两分钟就看到闫静世开了车门。

    闫静世在玉眠常开的那辆车安若晨是认识的,也竟从没想过他在金城还另有一辆。想来可笑,以他家的条件这不是很正常嘛。而她之所以没想过,一方面是因为她内心一直没办法把闫明宇“嵌”进闫炽集团,闫静世温和的性格又总让她忽视这种阶级差异;而另一方面更显而易见——先走的人若从未过问又怎会知晓后走的人如何离去?毕竟没有依恋才会无惧结束,而没有依恋的人是不会关注尚在原地的人如何下场的。

    总之,安若晨就是因为这件事种下了疑心,疑心如草,很快就长满了他在她眼里的方方面面。就像深陷欺诈的人某天突然清醒,原本看似天衣无缝的骗局瞬间就变得露洞百出一样——在清晰损失之前,先羞愧于自己的愚蠢。闫静世对她的照顾虽也说不上有多过分,可举手投足眼底言后却总有种说不出的掩饰,仿佛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不敢说又极力弥补,又像受了什么委屈偷偷咽下又渴望安抚。从那以后,安若晨每次与他的见面都变成了一种验证。她也想过这会不会是因为感情经验不足导致的不符合年纪的钟情妄想,所以一边不断规劝自己克制这种可耻的病态心理——若她单身,这种心理只要不发展到纠缠别人倒也还可谅解,可她不仅已婚,与闫静世更是叔嫂,即便她与闫明宇是约定夫妻,这种心理也无疑属于出轨——一边尽量不动声色地加筑与闫静世之间的高墙。

    如今这道高墙似乎已坚不可摧,而闫静世的那一面不知怎么就写满了“我送你”。

    安若晨在可以感受到“熟悉”的路上向着家的方向驶去,(而真正的熟悉早已变成习惯,往往会被忽视而不可清晰感知。)到小区门口时果然被土堆拦住了,土堆边还立着一块牌子。她还没来得及读,后方就来了一辆车从她刚刚路过的一个临时路口拐了进去,车灯的光亮走了一个直拐,消失的方向应该是东侧门。她倒车也沿着这条路径开,很快就看到了大门和门口的“小停车场”,她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的车是去年买的,换了车牌进不去小区了,正找了个车位停车,就见从刚刚为她引路的车上走下来两个人,一个是原以为有大把机会牵红绳却忽然听说闫静世明早5点就要走的小水,另一个则是确实5点就得赶去机场的闫静世。

    “这小区怎么这么黑!”小水抱怨着,不得不说是有些表演成分的,可相比于金六条的霓虹,又不能说不是事实。

    “进不去了吧?”闫静世笑着问。“你走了我才想起你换了车,东侧门离你家最远,我送你进去。”

    安若晨本已下车准备走进去了,刚想拒绝就被小水抓住了手腕不由分说地拉上了车。她没有问闫静世为什么能通过她家小区的门禁识别系统,也没有问她是不是也与她父母有联系,而是在众多更有意义的问题中选择了问小水:“你怎么来了?”

    “嗯?”已经完成了任务的小水想了想说:“保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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