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成就的阳错

    “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你家那儿在建学校,路不好走,我送你。”

    又是一个要走,一个要送。

    “我在那儿住了多少年啊!别说建学校,动迁了我都比你熟。”

    “别说大话,好多就几天不回家的居民都要在小区外绕好几圈呢。”

    一个拒绝,一个坚持。

    这样的戏码,这四年间姜印不知看了多少遍,从他第一次见他们就是如此。所以他也是从第一次见到闫静世就知道他喜欢这个不好追的姑娘,而第二次,就变成了不能追。

    姜印本不是玉眠人,大学时为了挣生活费,假期一直在同学家的民宿打工,毕业后奇葩专业不好找工作,就干脆留下了。后来虽然经济回暖,就业环境改善了很多,他却因为一时犯蠢将自己绑死在了这里。

    姜印清楚记得安若晨送那位笔名“候时”的插画师入住是在O53年夏末,那是这家民宿开业的第四年,也是他大学毕业的第二年。这家民宿原本是他同学家的私宅,但因为他们全家都在金城工作上学,空着也是空着才简单改成了民宿,说雇他做店长其实里里外外就他一个人。上大学那几年都是假期开业开学关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老板呢,但其实更像个看房的,开店挣多少只要各项费用都不欠剩下就是他的工钱。那时的新召,能度得起假的人根本不会选玉眠,所幸赶上建监狱修工程,只要价位合适总有初到的工人租房前打个过渡,姜印的学费生活费也还挣得出,毕竟那几年教育普惠,学费本就不高。

    民宿的转折发生在他毕业那年,本以为各项工程完工后不会再有人来住了,谁料旅游业竟奇迹般复苏了。眼看生意前景可期,他同学父母就回来重新做了装修,并正式拟了合同规定了姜印的底薪提成,又在亲戚里雇了一对夫妻负责掌厨打扫。姜印妈妈干了一辈子饭店,新厨子还不如他小学水平,但当时他刚毕业还在投简历,本没准备长待,也就不去管人家的闲事了。怎知没多久他就自食恶果,要一边替厨子做饭一边为房嫂收拾烂摊子,还要兜着他们夫妻惹的祸。工作量不减反增却又因心中一份虚无缥缈的念想无法甩手不干。所以从这点来说,闫静世的出现就实实在在是他救星了。

    候时入住的第三天,玉眠下了一场大雨,有人冒雨来自称是闫静世的代理人,拿着一份合同声称这家店已经易了主,后续手续还在办理中,新店主希望他能留下继续做店长,具体条件都写在合同里了,如果他考虑好可以随时联系这位代理人。姜印虽然莫名其妙但一想到今天店里那对“祖宗”出奇勤奋的态度就觉得这事十之八九是真的,可一看合同又判定这事八九不离十是诈骗!毕竟只有骗子才会把条件开得天花乱坠。直到与他同学核实后才确定了真实性。签过合同没几天,民宿就又迎来了装修队。也就在装修结束,民宿重新开张的前一天,即候时画集的出版日,姜印第二次见到了自己的新老板闫静世——他要为安若晨庆功。

    “……因为他之前是主动说要来看暖琼山的,所以我以为会容易一些,没想到还是很排斥。对不起啊,没能带候时老师一起来。”安若晨从进门起就在道歉,为庆功宴的主角没能到场而道歉,丝毫不知自己才是这场庆功宴的举办人心中真正的主角。

    “你以为我们认识多久了?从我出生开始!”闫静世笑起来有种奇特的感染力,但却不像天生的气质,更像后天的努力。“我比你更清楚这有多难。”更无需说他对语气、语调、表情的管理了。“你能来就很好了。”

    “我哪有什么功值得庆,都是本职工作罢了。”

    “本职工作做得好就是功啊!每个人都能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这个世界就高效多了。”

    姜印原以为他的新老板是为美人一掷千金的潇洒公子,不想竟是个活脱脱的舔狗。而这世上最了解舔狗的莫过于另一只舔狗,且道行相似。姜印右手侧是店里新招的同事,左手侧是老板闫静世。年轻老板看起来春风和煦平易近人、举止有度淡定泰然,可姜印却是全程憋着笑看他如何谨小慎微地竭力不让安若晨感到一分一秒的落寞,看似不经意地观察着她,不露声色地延长她感兴趣的话题,结束她不感兴趣的话题,推她参与,引人配合。人多时,卑微老板的这番运作还不算明显,可等三位要带孩子睡觉的服务员回家后,人员顿时少了三分之一,为防止安若晨产生“借机离场”的念头,他的表现就不可谓不一目了然了。姜印实在看不下去,便替他当了一回马前卒:“安小姐有男朋友了吗?”他本以为这样的问题由他一个陌生人问,除了会被嫌多管闲事留下无礼的印象外至少不会让主要战斗人员——闫静世——受损,却不想残酷的真相来得猝不及防。

    “虽然没有男朋友,但我结婚了。”她半开玩笑地说。

    “嗯?”闫静世愣了一下,“结婚?”那语气就像这是一个他从未听过的新生词。“你……什么时候……?”

    “今天,和你哥哥。”她笑着,表情似乎在说:“意外吗?惊喜吗?”但事实上她还不至说出这样杀人诛心的话,而是收敛了笑意,说:“其实我今天来也是为了和你说这件事。以后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我沟通或者需要这个法定妻子的身份的话,随时联系我。”她说“随时联系我”时的语气和来送合同的闫静世的代理一模一样,仿佛“妻子”并非一个身份、一种关系,而是一个职业,一份工作。“另外,”她说:“这个月底我就要去金城了。”

    这一个接一个的消息,就像纸牌游戏己方不过出了个3对方就压上了大小王又续了四个2。姜印怜悯地瞥向被炸得呆若木鸡的闫静世,迫于气氛紧急开启了他的特异功能:“原以为是情敌,没想到是大嫂!大嫂……”他边嬉皮笑脸地开着玩笑边拖着长音窥看闫静世的脸色,“去金城……”心虚问下去会不会丢了饭碗。“旅游吗?”

    “工作。之前投的简历昨天终面通过了。”安若晨说这话时看了眼时间,显然是已经达成了今晚来此的目的,准备回家了。可被她炸傻的闫静世却仍没缓过神来,竟连是哪家公司都没问一句。“挺晚的了,你们明天开业有的要忙的,我就先回去了。”

    可即便闫静世是懵的,他对这句话也还是产生了反应:“我送你!”

    “我开车来的。”

    “最近下雨路不好走,你那辆车有年头了,万一坏在哪儿还得等救援,不知道几点能到家。”

    “你是在瞧不起我家大蓝!它可是守护了我家两代人的功臣,绝不会丢下我不管!就算,万一陷到哪了,那正好走一段回出版社,一堆事要收尾转交,正愁时间不够呢。”玉眠出版社差不多刚好处于民宿和安若晨家之间。

    “大晚上的……!”

    “哎呀没事儿的呀,相信大蓝。而且我哪有时间再来取车呀,忙都要忙死了。”她边说边向外走,不仅语速很快,动作和态度更是没有丝毫犹豫,完全不想再听一句劝说。“走了。”出了门,她向里面喊了一句,那语气仿佛是有任务大功告成了一般。

    也就是这一声终于将闫审妄从迷离中拉了出来,若说提出送她还是受特定指令激发的固有程序,那此时的他则是真真实实受情感驱动的被牢牢禁锢了爱意的满怀不甘只求一个解释的可怜人,他冲出去追上安若晨。姜印担心他会因一时犯蠢从此连问候都成了奢望便也跟了过去。只见他在车门边拦下她,原本想说的话却又在看到她脸的一瞬犯了怂,几秒的空白就要转成尴尬时,他才将落寞藏进了夜里,只剩下一个通过多年努力获得的标准的笑。“所以,你们会一起去金城?”不知道安若晨有没有发现,此时他的眼睛相比于晦暗不明的表情显得格外明亮。

    “们?”她起初没有明白他指的是谁,但很快就懂了。“啊!不会,不会一起去。”

    “那……婚礼?”

    “没有婚礼。我们不举办婚礼。也不会同居,呃,会同居,但至少要等到60岁以后。”

    “60岁?”又一个足以让人震惊的信息给了闫静世当头一棒,他刚以为自己掌握了现状,可这现状却又脱离了他的逻辑轨道。“为什么要等到60岁……”那些因相爱而结婚的爱人们不是都如胶似漆吗?想到这,他似乎突然就抓住了掩盖真相的幕布的一角。“你们结婚,真的是因为相爱吗?”

    安若晨愣了一下,随即像看着一个说长大要娶她的稚童一样笑了——既笑他一无所知的单纯、笑他用最荒诞的字眼表达最真挚的情感,又原谅了他如此轻易许下的不可实现的诺言。“确实,”她斟酌着说:“结婚是要以相爱为前提的,所以你以后一定要娶一个你喜欢也同样喜欢你的女孩。但这个世界的婚姻就像这个世界的人一样是千奇百怪的,有些人结婚……可能只因为彼此恰巧都是注定孤老的人,又很贪恋活着,会担心老了之后行动不便,担心死了也没人发现给邻居添麻烦,所以一拍即合约定一起养老。”她依旧笑着,像在说一种单纯的可能,一种从某出听来的现象,说一件与己无关的闲事。然后就真像讲了一个笑话一样“噗”的笑出了声。“听起来很胡闹吧?但有时候成年人的闹剧就是远比小孩子更幼稚。所以我们弟弟以后不要做个幼稚的大人,要好好恋爱做幸福的大人。即便看到很多奇葩的夫妻,也要相信真爱一定存在!一定要和你爱的也爱你的人结婚!”

    她的话活像一个事事皆休的老人无可奈何的遗憾与寄托,却不知这寄托竟一语成谶,酿酵了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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