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造就的阴差

    “因为他们说是……监护人。”闫静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安若晨时她明明慌张青涩却仿佛历经世事般的沉静。

    “监护人?我?”那也是他第一次知道出版社的编辑们私下是这样称呼他的。因为哥哥的性格、父母的嘱托,每次出版社给他哥换编辑他都会过来拜访一下,想想可不就像个没法对孩子放手的监护人嘛,还是过度保护的那种。“所以你本以为要见的是一个27岁成年男子的老父亲?”他拿安若晨的慌张打趣,她却只是微微笑了笑,疏离感让闫静世既受伤又熟悉。如今五年过去了,她已经聪明地学会了掩饰那不讨喜的疏离,学会了开朗,学会了亲切随意的笑,可他们的距离却更远了。

    “你该不会是特意回来的吧?”安若晨说。

    就像人们发现“太熟的朋友做不了恋人”,因为那早已深种的感情从被发现的那一刻起,“太熟”就成了一种手段,来与那些既没办法绝交又没办法说明的人保持一条绝无可能缩小的鸿沟。所以他们不怕亲近,甚至故意制造出远超于实质的熟稔,只有当事人才能感受到那心知肚明的残忍,又用这残忍竖起一道屏障,表明他们其实什么都懂,但那又如何?什么都不会改变。

    “不然呢?”紧跟在安若晨身后的姜印略带怜悯又不无揶揄地瞟了他一眼,戏谑:“你以为他一年能在店里待几天?留我独守空房!寂寞春闺何人晓?上月底还征用我做司机来着,我也只有在有用的时候才能见他一面了。”边说边坐进了闫静世和安若晨中间的位置,填补了这个暴露着真相的空缺。

    “我们一起吃真的方便吗?”住“见山”的情侣中的女孩有些局促地问,旁边的男友点头附和。他们刚一回来就被热情地邀请一起吃饭,不好意思拒绝又担心乱入了主家的聚餐。

    “方便方便,”姜印热情地说:“我和那两位也是初次见,还不如和你俩熟呢。”随后又问起了小情侣今天的游玩体验,借此聊了起来。正是这时灵俐和小水一前一后从木质窄楼梯上走下来,通过姜印的介绍与其他人打着招呼。待大家都坐定后,姜印又问:“你们这次来玉眠是出差吧?”

    “嗯。”安若晨点头说:“正好也两年没回来了。”

    “工作很忙吗?”闫静世趁机问她。

    “还好。”惯性一般的答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了。

    果然,姜印抓住话头立马说:“‘还好‘还一找你不是加班就是加班的,干嘛?躲我们?”他指的是上月底他被征用司机去金城出差时的事。

    “不巧那两天特别忙!要不闫老板请客我还能不去?”她说这话时朝灵俐和小水瞟了一眼,是说谎话者对知情者本能的心虚。

    这段时间安若晨的工作确实忙,却也没到天天加班的程度。小水的反应速度来不及戳穿她,灵俐更不会多管闲事。也没必要多管闲事。因为最了解这只是托词的人根本就不是所谓的知情人,而反倒是那个她试图诓骗的人。她这套能不见就不见,一旦见面又夸大熟络的应对方式,闫静世早已在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的相处中看清品透,大可以收放自如配合演出。

    “之前听你说换工作也没仔细问,竟然是彩宫。”闫静世的情绪看不出丝毫波动,平静且柔和地说:“不过小雨哥的状态调整得是真快呀,我要是他,被流放至此……”

    “不得乐死!”姜印不等他说完就抢了他的话。

    两个人默契地笑了起来,闫静世又接着说:“那肯定呀!做个纨绔逍遥自在,顶个名头游手好闲,近水楼台追美女,巧立名目报花销。人间天堂啊!”

    “你看你看你看!渣男属性暴露了吧?得亏是你家没给你这样的机会呀!”姜印一脸怨怼地指着他说:“不然你对得起我深情如许吗!?男人啊!果然没一个好东西。哎~”说着还扮起伤感来了。早已习惯了的安若晨不说,看得桌上其他人是半疑半磕,空气中或有或无地传递着一丝异样的兴奋!

    因为姜印的外表和一直很玩得开的性格,从他还是少年时,这样的玩笑就成了他的拿手好戏,不仅不会引人反感,那似真似假的氛围更是无论何时都能成功打破冰点。也正是因为他的这种气质,为他的人生赢得了幸运也积攒着悲伤。

    闫静世和姜印的相遇是在四年前,那时姜印就已经是这家民宿的店长了,只不过老板还没有变成闫炽集团继承人闫静世而已。

    不同于岱鲲的绝对实力,勉强挺过冷灰的闫炽几乎已经到了前路未卜的境遇,好在时来运转抓住了新召“复活”的机会,以清洁能源机组为核心产业重新在一片风雨飘摇的商界站稳了脚跟。所以相对于金城的总部,闫炽的重心仍在玉眠。而坐镇玉眠的正是闫家三个儿子中这唯一一个还算出息的闫静世。剩下的大儿子闫明宇大一休学后就靠画插画养活自己,不仅是家人,简直可以说是要与这个世界断绝关系了;而二儿子闫审妄臭名之昭著就更不用提了。可就是剩下的这根独苗也莫名其妙沾上了姜印这个“祸害”。

    那年安若晨因为做了闫明宇的责编而经常跟他的“监护人”闫静世联系,依请求认真汇报闫明宇的近况,也会见面把他负责插画的图书带给闫静世。虽然每次他们的谈话都如例行公事般由相同的结构顺序和相似的具体内容组成,可渐渐地也还是成了朋友。因为闫静世的客气过了界。他原本也会与闫明宇的每任合作编辑见面,为他们准备见面礼。可他跟安若晨的见面却太频了,对初见礼后的每一件礼物也越来越上心。起初或许是源于他对年轻编辑的不信任,慢慢就似乎成了习惯。直至那天,闫明宇罕见地说要出门看暖琼山,安若晨为他订了民宿,帮他收拾了行李,开车送他入住,并将这件事转告给了闫静世。那是闫静世第一次意识到初见时安若晨身上的熟悉感来自何处。

    “我小时候特别不解,明明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为什么一个这么会画画,另一个却完全不行?”他按照安若晨发给他的地址赶来民宿,本以为能和哥哥多说上几句,却还是遇了冷。无奈失望感伤。心思大概是被安若晨看了出来,竟少见地主动邀他在廊下小坐,看晚霞映叠翠。“但我现在好奇的是,一个如此冷淡与世界隔绝的人,怎么画出的画却能如此温馨又充满热爱?”

    安若晨痴痴望着大自然随手渲染的这幅油彩,身后店里的笑语和身侧闫静世的疑惑似乎都没有传到她的耳中,可稍许后她还是给了他一个答案:“可能因为他的冷淡不是对这个世界,而是对他自己。”

    “是对我!”闫静世委屈地说。

    安若晨不禁笑了,大概是风景让人开怀,大概是霞彩衬人明媚,她嘴角挂起的俏皮,她眼中流转的灵秀,成了闫静世眼中不逊于远山的近景。“我现在也特别不解,”她说:“为什么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一个全然不懂索爱,一个却如此游刃有余?”可这美景惊鸿一现,又随着她再次远眺、她收起的笑颜,如一道厚重的大门,封起了两个世界。她淡淡地说:“因为担心自己满怀期待的爱只会被无视、拒绝,所以用冷淡将它锁住,只投注在看得见结果的事物上。他的画,他的每一幅画,都不会厌弃自己的创造者、永远不会背叛他。”

    闫静世看着她的侧脸,看着她出神望着的彩云和那云边如孩子口中将化未化的一片糖般浅浅的弯月。她像一面湖,沉静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对这绚烂夕阳从未有过瞬间心动,可却又偏偏贪恋地将它映得逼真。就是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那熟悉的疏离感正与他年少时在哥哥身上感受到的如出一辙——那时他们还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那时哥哥还会偶尔在某个父母都外出的午后陪他玩他喜欢的游戏,带着微笑看不出享受也露不出无聊;而同样也是这一刻,一种新的更强烈的感受顶替了这“熟悉的疏离”占据了她在他心中最主要的位置——他爱上了这个脆弱如蝉翼又坚强如战士的女孩。不早不晚偏偏就是同时。哪怕早一时,他也会因看破了这熟悉的原因而对她敬而远之;哪怕晚一时,他也能欣然将这熟悉认定为一见钟情此后便可义无反顾。可就是这一刻,他明白了一切,却也已不可收回地爱上了这个拥有着一颗他最了解不过也最让他挫败、逃避的内心的女孩。小时候他就曾想尽办法逗哥哥开心,可他还是离开了家选择了孤独;后来他又想尽办法逗姑姑开心,可也依旧没能阻止她的冰冷。他未曾在这颗心上赢过一次!可如今它却又“绑架”了他爱的姑娘。

    远天边,太阳已彻底隐匿了轮廓,别离后的云彩顿时染了三分愁灰,安若晨毫无预兆地站了起来,打破了闫静世甘于沉溺其中的静止,他急于说些什么妄图阻止时间的流逝,可开口却只是:“没想到这家民宿生意这么好。”

    安若晨转头看向出门迎客的店长,有心无意道:“店长有能力吧。”她走下廊去,边走边说:“天快黑了,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

    “我是来送人的,”她笑着说:“难道自己回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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