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萌芽

    秋原稚姬一直喜欢她的哥哥。

    这种卑微又扭曲的爱意,从他为她植下那一株野茉莉时就催发了芽尖。他曾牵着她的手走过曲折的长廊,带她去看他为她种下的花,为她的病日复一日地奔波忙碌,他带着她长大。她沉溺在无尽的温柔中年复一年,掩盖的爱就像那株野茉莉般在光和影中肆意生长,蓬勃而发,直至无法克制。

    ——她的爱与它共生共存。

    所以那一天夜晚,她才会说,发动这场政变只因她的一己私欲。

    于是,直人问:“为什么要和风之国勾结在一起?”

    “因为不愿去联姻,更不愿看到哥哥被另一个女人占/有。”稚姬的嘴角微微上扬。

    从她所爱的人嘴里吐出的“勾结”二字并没有减少稚姬的兴致,反而因为他肯和自己多说几句话而感到格外激动,毕竟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她说过这么长的话了。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人只能低低地叹气:“稚姬……我们是亲兄妹,这些话我在那天晚上就和你说过了,这是错误的。”

    “我知道,”稚姬很固执,“但我没有错。”

    “稚姬……你不能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直人磕磕绊绊地说着话,低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痛苦,“这是、这是……错误的,我们之间不应该存在的这种感情,我们是亲兄妹……”

    稚姬打断他的话:“那又怎么样,我偏要。”

    “……不,我不爱你,”直人无力地重复着,“我不爱你,稚姬。”

    挂在面孔上那张云淡风轻的假面具在这一刻终是被打碎了。

    稚姬红着眼,执拗道:“可是我爱你,你也对我说过不是吗?”

    是爱吗?

    他的确对她说过很多“爱”。但那不是爱情。

    从喉咙中滚出一道晦涩难堪的低笑,直人抬眸看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告诉她:“我爱你,稚姬。但无关爱情。”

    “因为我们是亲兄妹。”

    ***

    “我们之间不应该存在这种感情,是不容许被存在的。”

    ——稚姬对自己的心意直人很早就知道了。可以说是早在稚姬和直人母亲去世的那一年,他就已经知道了。

    他和稚姬一母同胞。他们的母亲在生产后,身体一直很虚弱,长年累月的病痛消耗着她本就羸弱不堪的身体。而大名工作繁忙,时常无暇顾及到年幼的稚姬,于是,比她长几岁的直人就会腾出手来照顾自己的妹妹。

    稚姬对直人的感情,应该就是从依赖中生根发芽的。

    木叶56年秋,大名不顾夫人病重,执意娶了一个新妾室。在隆重的婚宴上,一向和父亲亲近的稚姬并没有出席,反而借病推辞。考虑到妹妹的心情和身体,在那天筵席结束后,直人并没有回家,反而悄悄地溜到了稚姬的院子里。

    那一天,阿七奉大名的命令值守在宴会中,并没有在稚姬身边。

    推门入桕,直人第一眼就看见稚姬单独一人坐在庭院的缘侧。

    走近一看,他才发现她的脚边滚着几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酒瓶子,整个人喝得酩酊大醉,醇厚浓郁的酒香萦绕在鼻侧,挥之不去。

    应该是心情不好。

    气恼好笑之余,他伸手推了推稚姬的肩膀,温声道:“稚姬,别在这里睡觉,会着凉的。”

    半梦半醒中的少女轻抬眼帘,又撑不住地阖上了。

    “……是谁?”她醉得不轻,声音带着些许迷茫,“我不回去,阿七还没回来。”

    “让哥哥陪你回去吧,”直人弯下腰,耐心地哄着她,“阿七她还在忙。”

    “不要。”

    怎么都不肯答应,稚姬执意要坐在这里等阿七回来。深秋暗夜的凉意足以沁入骨髓,这样下去第二天肯定会着凉,直人没办法,想了想,他脱下身上的外衣盖在稚姬身上,托着腮与她并肩而坐。

    从廊檐外延展而出的雪松枝在头顶簌簌作响,草木深处传来了惊鹿敲击的清脆响声,不远处栽种的野茉莉树在夜色中缩成了漆黑一团,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月色朦胧,直人忽地感到肩膀上一重。

    ——稚姬将头靠了上去,拽着他的手臂,温热的呼吸带着醇厚绵长的酒香:“哥哥。”

    “嗯。”知道她听不见,直人还是应了一声。

    “我爱你。”借着醉意,她小声呢喃,声音缱绻好听。

    直人笑了起来,小声道:“嗯,我也爱你。”

    稚姬轻笑了一声,将脸埋进了他肩后的衣料里。许久后,些微的声音才从背后传来,如羽毛般轻飘飘地落地,又似一道平地而起的惊雷轰然砸在直人的心间。

    “不是的,”她这样说,“是我要和哥哥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不是的?”怔忪过后,他有些不可置信地重复。

    大概睡着了,稚姬没有回答。

    放在膝盖上的手止不住地颤动,直人只觉得自己浑身僵滞了很长一段时间。等缓了几秒后,他挂上很勉强的笑容,怀着一丝希冀与试探,道:“啊,的确是这样的,你是我的妹妹,作为哥哥,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就像父亲和母亲那样吗?”稚姬又抬起头,似乎醒了几分。

    父亲……和母亲?!

    脑海空白似遭雷劈一般,直人瞪大了眼眸,他慌乱地拂开她的手,万分无措地站起身。被衣袖带倒的酒瓶子“哐当”一声倒地,才勉强能够唤回了他凌乱的神思。

    酒渍缓缓蔓延在艳丽的振袖袖口上,濡湿了一大片。

    他根本无心去擦,更不敢看醉意朦胧的妹妹,只能下意识地辩解:“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稚姬,你喝醉了,你一定是喝醉了对吧,如果有喜欢的人了的话,哥哥会和父亲去说,这都没有关系……”

    少女睁着那双饱含秋水的眸凝视着他。

    她的嘴角轻轻扬起,“不,我只喜欢哥哥,我是认真的。”

    ……是梦吧?

    这一定是梦吧!他咬紧牙关,后槽牙一阵钻心的痛。

    顾不上再回答什么了,直人蓦地后退几步,落荒而逃。

    ***

    收拾完残局的绪方飒用刀拨开茂密的灌木,他探出头,朝背靠着树干的阿七招招手,“喂,我都收拾妥当了,该回去了吧,公主那边怎么样了?”

    越过阿七的身体,视线所及之处皆是雾朦朦的一片,应该是布下了结界。

    阿七摊了摊手,表示他们之间的谈话尚未结束。

    斜斜地睨了她一眼,绪方飒从喉咙中滚出一道不屑的冷哼,抬腿就要闯进结界之中。

    “如果想被公主厌烦你就去吧。”在擦肩而过之时,阿七忽然开口。

    绪方飒停下脚步,回过头,皱眉盯着她。

    阿七冲他笑笑,转移话题:“随行的大臣们多少是活着的?”

    “这个啊,应该没多少了,”对方压低声音,“站队的我可没有下手。”

    阿七沉吟道:“那护卫队呢?”

    “你就安心吧,不是我的人都处理掉了,”绪方飒伸了个懒腰,眼底阴鸷如云翻涌而起,冷笑着道:“今天这场大清洗简直太痛快了,我终于把那些不顺眼的老家伙都干掉了。”

    见阿七不说话,他反客为主:“木叶的人有追过来吗?”

    “暂时没有发现……”

    两人说话间,稚姬跨过结界,走了出来。

    她已经整理好了情绪,一脸冷漠地吩咐:“你们把秋原直人带回去关押。他欲谋图父亲的地位,勾结风之国干涉内政,借他国之外力霍乱我国内政,罪无可恕,懂我的意思吗?”

    阿七自然是懂的。

    她点点头,抬头看见稚姬眼角泛红,面孔上却无眼泪的痕迹。

    “身上太干净了,你们两个,”似乎是注意到她的目光,稚姬侧过头,挑剔地扫视过他们,最终停顿在绪方飒的身上,“既然是政变,那就弄得狼狈一点,做得真一些不好吗?”

    她的身上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阿七望了一眼她,张了张嘴,皱着眉到底没有说什么。

    ——其实原本她也是这么打算的。

    可是就是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着。

    毫无眼力见的绪方飒用手肘捅了捅她的腰窝,打断了她的思绪,幸灾乐祸极了:“秋原直人这次肯定完蛋了,看来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能在杀戮过后说出这种话的人只有这个蠢货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阿七问:“……你就这么看不惯他吗,直人这个人虽然软弱了点,对你们倒也不错吧。”

    绪方飒很直白,“我知道公主喜欢他,所以我很讨厌他……不,准确来说,凡是能让公主喜欢的人,我都很讨厌。”

    阿七来了点兴致,她指指自己:“那我呢?”

    粗心大意的男人看了她一眼,嫌弃地扯扯嘴角:“当然也包括你,要是什么时候能把你赶走就好了,等公主是我一个人的之后,我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到那时候,我可以和公主生好多个孩子……”

    阿七在心中冷笑。狗是一条听话的狗,就是爱做梦。

    “——是、吗?”阿七漫不经心地拉长了语调,将手中的刀利落地捅进了他的胸腔,血溅了满身。她倾身捂住他的嘴,下垂的眼尾带上了一点嘲笑,“给我忍着点,是公主说要‘狼狈’一点,你不会想抗命吧。”

    可惜僭越了,是条狗就该摆正自己的位置。

    ***

    木叶村被风之国摧毁,火影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以及大名在战乱中去世的三个噩耗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忍界。各大国的多方势力开始蠢蠢欲动,继二战后沉淀下的心思开始按捺不住。

    内忧外患之下,稚姬祭出前大名的“亲笔”手书,在绪方家的保护下顺利继任了大名之位。

    而她的哥哥秋原直人,则暂且被羁押在大名府的地牢之中,他被精心伪造的“证据”强硬地推到了众人口诛笔伐之地,一夕之间声誉尽毁。

    ——无人敢替他出头,也无人敢去质疑那些证据的真假。

    可是外界传得纷纷扬扬,他本人却一直没有发声自证。

    时间继续推进,前大名的追悼会在七日后的清晨举行。在会上,稚姬又变回了那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她似乎是卸下了冷漠的伪装,带上了新的面具,在前来吊唁的亲信哭得不能自抑。

    等人群散去后,她又换回了冷淡的模样,一个人坐在庭院里下着将棋。

    阿七站在一旁陪着她,并没有入局。

    “啪嗒”一声轻响,一枚棋子又落下,稚姬头也不抬,“木叶那边怎么样了?”

    “村子的重建工作已经过半了,村中主要事物依然由军师代为处理。另外,三代目火影病危,正在全力救治之中,恐怕……”后面的话,阿七没说下去。

    ——两个人都明白。

    稚姬举着棋子沉吟片刻:“再过几天,关于新火影的举荐书就会呈递过来,旧的火影暗部会解散,而我这边新的护卫队也会从各大家族中重新选举——阿七,看来时间不多了。”

    “是。”

    长风带来了一片沉默。

    忽然,阿七听见稚姬又说:“马上就要入夏了,你替我去看看哥哥吧。”

    原来又快到夏天了啊。

    阿七仿佛听见了聒噪的蝉鸣声穿透耳膜,在绿叶间此起彼伏。

    ***

    距离事发那天时隔半月有余了。

    在地牢里,阿七终于见到了被羁押的秋原直人,他跪坐在阴暗逼/仄的角落里,头发凌乱,面容清瘦憔悴。身上还穿着那天的脏衣服没换,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味道。

    得不到的就要毁掉。稚姬向来有自己的守则。

    他的处境要比第一次见面更狼狈。

    阿七敲了敲牢房的门,唤起他的注意力:“直人殿下。”

    听到声响,青年迟缓地动了动身体,束缚在手脚上的镣铐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抬眸望着她,许久之后才开口,声音干涩到像是砂石刮擦一般难听。

    “……是你吗,阿七?”

    “我替大名来看你,”阿七晃了晃手中干净的衣物,露出了一个笑容,“……稍微清洗一下吧。”

    ——这话听着像是我来送你上路。

    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直人也明白。

    洗过澡后,他很乖巧地坐在阿七面前,任由她帮他梳头。

    他的头发如鸦羽般漆黑,不同于宇智波的炸毛,反而是又长又柔顺,握在掌心就像是握着一匹上好的绸缎。

    “是不是有些长了,”他笑着问,“很久没有打理了。”

    阿七没有回答,专心致志地替他挽发。她不太会打理男贵族的发髻,些许不太乖顺的长发从她的指缝中漏出,垂落在对方的肩上,看着有些滑稽。

    直人忽然问:“父亲他……死了吧?”

    “嗯。”饶是知道对方看不见,她也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那光呢?应该也不在了吧。”他又问。

    阿七沉默了一瞬,“都不在了。”

    “这样啊……”似乎都在他的预料之内,直人只是长叹一口气,转过话题,“这段时间我总会在思考,当初把你从木叶带回来究竟是不是正确的,如果不把你带回来,是不是会有别的结局?”

    阿七想了想,“殿下,过去的已经不能改变。”

    直人闭上眼,嘴角露出个自嘲的笑来,“是这样没错,可是、可是……”

    阿七耐心地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

    “可是,我依然觉得是我错了。”呢喃如尘埃散落在不知名的角落里,最终化作一道不可言说的叹息。

    话已至此,两个人也没什么好交谈的了。

    阿七安静地帮他梳好发髻,又将早已准备好的笔墨纸砚推到他面前。

    “写吧,殿下的罪己书,我好给大名一个交代。”她说。

    直人端坐于地,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空白的纸页,迟迟没有动手——一旦落笔完成,他身后名将万劫不复,那些人命和血泪都将背负在他一人身上,由他一人承担。

    他垂下眼,脑海里纷乱的记忆如蝶纷飞,一帧一帧,最终定格在母亲的面庞上。

    年幼时的他问母亲:“这就是我的妹妹吗,以后都会是我的妹妹吗?”

    母亲回答:“是你一个人的妹妹哦,要多多照顾她才对呢。”

    「因深受父亲之压迫,因稚姬远嫁和亲之事与父亲多番争吵,更因心中对大名之位与荣华富贵垂涎已久,多方因素影响下,才酿此祸事,苦果生发开花。在下于木叶56年勾结风之国大名之子,借助他国之力发动政变,干涉内政,弑父杀妻,现将在下万恶罪行公之于众,作此罪己书。——秋原直人」

    搁下笔,他坦然地看向阿七,微笑道:“你动作快一点,我怕疼。”

    阿七黑眸微动。

    过了片刻后,她抽出刀,低声道:“抱歉。”

    “阿七,你不必对我说抱歉,”直人低低地笑起来,展开了蝙蝠扇,如同贵公子的模样,“在我书房的抽屉里,有我今年留给稚姬的生日礼物,是她最喜欢的蝴蝶,以后就要麻烦你送给她了。”

    鲜红的夕阳从铁窗外斜斜射入,和他心口流出的血重叠在一起。

    耳畔传来了模糊的蝉鸣声,和大名府傍晚的钟声遥相呼应。

    他又回到了木叶56年的那个暮夏。

    那是他第一次来到稚姬的院中,却不是来找稚姬,而是为了阿七。

    按照他所想的那般,那个短发小姑娘在外院值守。

    他站在院外,看见她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整个人沐浴在温暖的金色夕阳下。她很警觉,很快就发现了他,见到是他后,向他打了个招呼。

    “殿下,你来找公主吗?”

    “嗯……是啊,”他有点慌,但很快就想好了应答的对策,用笑容来掩盖肢体上的些许不自然,“那个、那个……听说最近她心情不太好,我想着就过来多陪陪她。”

    黑发少女回想了一番,没多计较,“是吗,那请进。”

    她侧过身,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或许是心怀心事,他第一次这么紧张地从她身边路过,紧张到能够听见自己宽大的袖袍灌满了凉风,在空气中簌簌作响,紧张到他觉得这半秒钟极度漫长。

    可是路过了就路过了,一切像往常一样,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出所料的话,他和她今天的交集就到此为止了。

    怀着遗憾的心情走过一段路,他的心中陡然冒出点不甘心来。于是,身体又带着意识很诚实地折返过来,他憋了一口气,壮着胆子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姑娘有些疑惑地转过身,“怎么了?”

    他从怀里取出一枚用纸包裹着的和菓子,放在掌心里递到她眼前——是一团小兔子模样的,尖耳尖被点缀得红红的,歪歪扭扭,滑稽不堪。

    见她不语,他带着期盼地问道:“阿七,你觉得它好看吗?”

    阿七睁眼说瞎话,“很好看啊。”

    他觉得很惊喜,忍不住追问:“真的吗?!”

    话一脱口,他就觉得自己的可能过于唐突了,他下意识地展开扇子,用来掩盖泛起热意的耳尖。于是等不到对方再说什么,他就径直把自己亲手做的和菓子塞进了她的怀里,理直气壮地说:“这个送给你。”

    阿七露出了一个不明所以的眼神。

    脑子飞速运转,他又想到了一个合理的理由,“我想给稚姬一个惊喜,所以先让你尝尝。”

    你在乱说什么啊,秋原直人。

    他懊恼地咬了咬唇,想要逃离这里,“那个——就先这样吧,我先去看稚姬了,要是不好吃的话……不好吃的话你就告诉我!”

    沿着熟悉的路埋头一直走,他的目光总是会不自觉地向后斜睨而去。

    却没敢看黑发小姑娘。

    背后突然传来了脚步声,他的心跳开始加速,以至于在背后听见她略带调侃的声音时,他一时之间竟然没反应过来,“殿下,您不去看公主了吗,这是返回的路才对吧?”

    几秒后,他擒在嘴角的笑容僵住了。

    热意从头顶一路倒流进四肢百骸,他只觉得自己像进了一个巨大的蒸笼,夏夜的暖风吹在身上也愈发燥热起来,树叶带来的沙沙声响似乎是在嘲笑他的愚蠢。

    ……好丢脸啊。

    在这一刻,他藏在心底的暗恋突破层层冰雪,在这个夏夜的催发下,渐渐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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