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爱慕

    此话一出,有人提议在原地休整片刻。

    贵族们大都养尊处优习惯了。年纪轻的尚且还能坚持,年龄大一些的,身体里厚重的脂肪已经无法支撑着他们再继续逃跑下去,因此这个建议还是得到了大多数贵族的支持。

    其实,直人的妻子秋原光也很累。

    虽然没有发出任何抱怨,但她的双颊早已绯红,额头的汗珠细密倾泻,背负在身上的那袭厚厚的十二单衣在此刻成了她最大的背负与拖累,尽管有直人的照顾,但依然有随时昏迷的症状。

    见状,大名朝绪方飒做了个“停止”的手势。

    “……那就在这里休整片刻吧,看起来他们也不会追过来了。”

    下一秒,阿七也在暗中偷偷地朝绪方飒打了个手势。等得到对方的回应以后,她微微仰头,怀抱着长刀,透过绿叶间的罅隙望见了那一方寸之间的澄澈透亮的天空。

    今天的天气很好。

    细碎的金色暖阳穿过葳蕤的绿叶,落在浓郁的草地间。人群里的脚步声逐渐变轻,取而代之的是热闹起来的谈笑声,因此谁都没有在意,头顶间传来了飞鸟拍打翅膀的声音——

    所有的事情都会在这一天得到终结。

    人在大起大落的紧张过后,会在安静舒适的环境中逐渐松懈下来。

    而在这个时刻,蛰伏在密林中的“叛忍”终于亮出了血淋淋的屠刀。

    屠杀以毗邻灌木丛的男性贵族被杀死为开端,从他胸膛中迸溅出的热血淋了旁边人满身。几秒的死寂过后,人群之中陡然爆发出一阵短促却尖利的叫喊声,贵族们抱头逃窜,却被早已守在外圈的武士用长刀挡了回去。

    人群溃散奔逃。

    火之国的大名瘫坐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他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倒下——忍者的刀都很快,他们甚至来不及尖叫,来不及逃跑,就如砧板上的鱼肉。

    刺鼻的血腥气挥之不去,胃里翻江倒海。

    夹杂在恍惚与恶心之中,大名发现时间在他眼里被拉得很长,视野里的动态景色都变成了逐帧展示的画面,他听不见任何声音,就像按下了静音键,四周鸦雀无声。

    直到妻子温热的血溅到了他的脚边,才彻底唤醒了他消失的知觉。

    然而此刻,刀光已近在眼前。

    他僵硬地想撑起自己已经不听使唤的四肢,却根本软绵绵地无法动弹。

    于是,时间再一次被拉得很长,他看见直人躲在离自己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闭上眼,等待着屠刀的降临,然而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他清晰地听见了利器破空而来的声音,接踵而至的是一道十分清脆的锵鸣声和敌人在头顶响起破碎的闷哼声。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临。

    幸免于难的大名在快要窒息的沉默里忍不住微微睁开眼。

    在狭窄晃动的视野中,他看见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慢悠悠地把刀从尸体中抽了出来。似乎是察觉到了大名投来的目光,这个人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随后便握着鲜血淋漓的长刀朝他走来。

    他匆忙地闭上眼,生怕看见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漫长的黑暗包裹住了一切,狂躁的心跳声盖过了世间的一切。他听不见脚步声,也不知道已经对方在离他几步之遥处站定。

    将刀不慎熟练的地插进了泥地里,那个人慢慢蹲下身与他平视。

    “睁开眼睛吧。”她讥笑道。

    同时也很耐心地等待着。

    颤颤巍巍地深吸一口气,大名万分迟疑地睁开眼,细细的光线滑落眼底,他才发现对方把脸藏在宽大的帽檐下。以仰着的角度斜望过去,只能略微看见对方白皙瘦削的下颚。

    但好熟悉。

    对方没有任何动作。

    大名试探着问:“你是来……来救我的吗?”

    这一次,黑衣人点了点头。

    “啊……!那请你救救我吧,拜托了!”已经对方到底不在乎是谁了,求生的迫切让这个大名像是揪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急开口:“……我、我我还不想死,求求你救救我吧,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的,只要你能够救我!”

    现在大概率是指望不上自己的护卫队了。

    对方玩味地拉长语调:“金—钱—?”

    大名拼命地点头,视线无意间越过对方的肩膀,他看见那群叛忍已经结束了残忍的屠杀,他们训练有素地和他的护卫武士安静地站在一起,应该早已暗地勾结。

    ——这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

    似乎有什么东西隐隐约约,在大名的心底呼之欲出。

    ——暗杀……亦或是政变?

    内心还保留着一丝无力的希望,他徒劳地张了张嘴,却在遽然间听见对方轻笑一声,她甩开他的手,低声道:“抱歉,不感兴趣,那就只能从您的手里要些权力吧。”

    她的声音太太太熟悉了。

    熟悉到令他不敢相信,亦不能相信。

    于是,他只能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因为在那些零碎急促的记忆里,它的主人一直乖巧听话的模样。

    对方一眼看到了他的表情,漠然道:“是我啊。”

    “你是、是……”大名的瞳孔紧缩到极点,惊讶得哑然失声。

    然而接下来的话没能说出口,脖颈间就传来了一阵凉意。

    很快、快到让他猝不及防。

    没有任何剧痛,只有安逸宁静的黑暗逐渐侵蚀了视野,结束了他纸醉金迷的一生。

    死之前,一袭黑金色直衣未乱,衣冠整齐,他尽可能保留了大名的体面。

    ***

    草地上血迹斑斑。

    浓郁的血腥味被风逐渐吹散。

    假扮叛忍的砂忍都不能留下活口,他们的尸体也要解决掉。这是早就和风之国商议好的,参与其中的人也没有任何异议,因为这是上级下达的任务,更因为为了国家和村子牺牲是他们一生的使命。

    这就是忍者。

    这让她想起了宇智波鼬,他参与屠杀的时候,也是被“任务”所压迫。

    叹了口气,阿七最终动用了写轮眼。

    ——身处在幻术世界里的他们,会美好又快乐地过完一辈子。

    也有忍者想反抗、逃跑,没跑出多远就被绪方飒用武力强行解决。他的确是武士家族出身,但并非完全不能使用查克拉,反而能将其与刀完美融合,达到人刀合一的境界。

    在几年前,阿七曾经看过他用熟稔的刀法去讨稚姬的欢心。

    稚姬一笑,他就格外来劲。

    稚姬要是一直能够对他笑,他就能发疯到天亮,要是公主能弯下腰向他讨教刀法,他硬是可以几天不睡觉,像是一条看见肉后双眼冒光的狗。

    那时候,公主的侍女几乎都被她的继母遣散了,独留下阿七在外值守,无人能用的情况下,全是绪方飒靠自己的家族硬生生为稚姬在官场上开辟出一条路。入夜的时候,她斜斜地倚靠在树上,一想到绪方飒就觉得离谱——狂热的爱慕真是能让人头脑昏聩,蔽聪塞明。

    也多亏了他。

    绪方飒是贵族出身。

    虽常年浸淫于凌厉刀法之中,一举一动间仍保有贵族的气质。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不听劝要当狗呢。

    这话要是被绪方飒听见,恐怕要反唇相讥——你宇智波七为了地位可以给贵族卖命,我绪方飒为美色当一次狗又怎么了?

    “你还真是好心。”杀完人的绪方飒收刀入鞘,讥讽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

    阿七看都不看他,抬手提醒:“你手下的人没看好公主。”

    注意力瞬间被转移,绪方飒顿时偃旗息鼓。他朝阿七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果不其然,公主跑出来了。此刻,黑发少女面无表情地跪坐在草地上,披着的黑色斗篷已经被她盖在了父亲的尸体上。不知从何而来的长刀孤零零地被丢在脚边,刀身血迹斑斑。

    只用了一息的时间,阿七就反应过来。

    绪方飒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以为稚姬受了伤,提步就想过去,被阿七抬手拦了下来。

    “知道为什么公主有时候会这么厌烦你吗,绪方君,”她抱着手臂,低声劝道,“这种时候,就不要再去打扰她了吧,你说对吗?”

    犹豫的目光在阿七和稚姬之间逡巡了几个来回,绪方飒勉勉强强地“啧”了一声,不再有下一步的行动。

    “公主才不会厌弃我。”想了想,他又不服气地低声辩驳。

    “………”阿七放下手臂,“秋原直人呢?”

    擦了擦脸上的血珠,绪方飒回答:“那家伙带着妻子想逃跑,已经被我抓住了,后续怎么处理,还要看公主的安排了。”

    偏离稚姬更宠爱谁的问题时,他还是可以和阿七正常交谈的。

    “居然还活着啊……”阿七叹道。

    “是啊,他跑得比大名快,躲在灌木丛里,没有被砂忍发现。”

    阿七不语,静默了片刻。

    一时之间她想到了很多——从雪之国到稚姬过生日,到那年大雪夜,他对自己说要是生病的是自己就好了,再然后,他就与稚姬慢慢疏远了。

    这中间恐怕不仅仅是因为工作忙碌,娶妻生子的缘故。

    绪方飒看向她,皱眉:“要是我早点发现就好了。”

    “没关系,但是大名的死总要有个理由才好,”目光落在稚姬纤瘦的背影上,阿七提起了唇角,露出个伪善的笑来,“这个理由要让木叶相信,也要让火之国的民众相信,你说对吧?”

    ——其实从一开始,阿七就没打算活着留下他们。

    和马基说“活捉”是骗人的。但现在她有了更好的想法。

    似有所悟,拿着刀的男人轻点点头。

    “但是,风之国那边……”他又变得有些迟疑起来。

    阿七的话却让他的心安定下来,“风之国现在恐怕自顾不暇。”

    “为什么?”

    “你还没听说吧,四代目风影是叛忍大蛇丸假扮的,”双手横抱在胸前,阿七不紧不慢地回答他,“他们和音忍暗中勾结,预备摧毁木叶的计划在一夕之间陡然变成了天大的笑话。”

    风之国和火之国的盟约会短暂破裂,没人会去相信风之国的话。

    联姻也会暂时搁置下来。

    那么,已经年老体衰的火影大人对战大蛇丸的胜率有多大呢,一向心慈手软的他会对自己一手教育长大的徒弟下死手吗?

    不过这些都已经变得无关紧要了——

    就算能够活下来,“被摧毁的木叶家园”、“叛忍身份之下的爱徒”、“软弱又无能的愧疚心”等照样足以让他再来一场引咎辞职。只是这一次过后,火影之位再也轮不到他了。

    算盘打得咔咔作响。

    绪方飒扯了扯嘴角:“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可以教教我吗?”

    为公主打工都是各司其职,阿七不欲回答,只转移话题:“时间也差不多了,现在不是跟你探讨这种事情的时候,你去看看公主吧,这边的事还需要你来收尾,我还有别的一些事要做。”

    ——说到底他们这场政变的实施在一定程度上依靠外力。就算现在的风之国自顾不暇,到底还是个不稳定因素,特别是马基那家伙,还是解决了更好。

    绪方飒敷衍地哼了两声。

    “对了,秋原直人在哪里?”阿七忽然问,“我有些事想要找他问问。”

    “你要去见哥哥吗?”

    另一端,稚姬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

    阿七刚想回答,就听见她坚定地说:“我也要去。”

    ***

    秋原直人在逃跑的路上和妻子跑散了——绪方飒在清理尸体的时候,已经发现了秋原光的尸体。

    他们知道,并不代表秋原直人知道。

    折乌帽在逃窜的时候不小心丢掉了,乌发蓬乱地耷拉在肩头,秋原直人被反缚在树干上,皎白华丽的直衣上沾上了泥渍,覆盖了精致的绣花。

    “阿咧,”绪方飒凑到他眼底挑眉讥笑,“原来秋原殿下也有这么狼狈的一天啊。”

    阿七无语:“………闭嘴。”

    果然,她在稚姬眼里看到了厌恶的神色,稍纵即逝。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后,绪方飒摸了摸鼻子,识趣地走远了。

    “你们早就串通好了的吧,”对绪方飒的嘲讽视而不见,秋原直人抬起头,定定地凝视着阿七和稚姬,问:“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勾结在一起的,瞒着我和父亲大人?”

    严格算起来,这还是今年他对稚姬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

    在阿七的余光里,稚姬原本平静无波的面孔似乎有些动容。

    既然这样,她也不能打搅她的兴致。

    反正她想问的事情左右不过大名的继承人诏书罢了,这个对她来说易如反掌。

    就算他不肯说,她也可以靠弥助寻到。

    这样想着,她十分识趣地退到了十米开外,给稚姬和直人一个交流的空间。

    然而靴尖刚踏上树枝,她就听见稚姬带着愉悦的声音传来——

    “她已经死了。”

    “所以哥哥,你现在终于可以回到我的身边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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