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小苑里,寻青和寻松最先反应过来,把装有川地特产的箱笼交给一旁的侍从,而后走到宫铃身后。沈府地大路绕,虽走过一遍,宫铃尚且没记住路,仍由陈婆带路。

    薛氏掌府中事务,午后常是留在书房处理事务。想起府上新来的小娘子,思及她初来帝都,在生活一事上应有很多缺漏,在吩咐人送一些衣物首饰后就专心处理手中家务。

    账本还没翻过几页,房门被人一推,发出咣当声响。她做事时不爱喧哗,此时被这声响吵到,平和的眉目皱成了一团,是哪个不知轻重的下人。

    眼前一晃,一颗粉色团子呲溜一声到了案几前。

    只见粉色团子两手撑在案几上,叽叽喳喳地叫着,“阿母,阿母。”

    薛氏眉眼弯弯,笑着道,“浓浓,找阿母是有什么事吗?可是想吃素馨斋新出的糕点了?”

    “不是的,阿母,”沈浓急忙否认,又顿了一顿,想到甜糯的糕点,唇瓣不由地舔了舔,“恩,想吃。”

    “好,我让三郎给你买来。”

    “那要让三兄多买些,我拿给四姊一起吃。”

    薛氏柔声答应,“三郎前日外出,我过会儿派人问他归期,待他回来时给浓浓买糕点。”

    沈浓不由地啊了一声,三兄还没回来啊,不会是因为新来的阿姊吗?

    倏而她想起此行的目的,“阿母,你为什么要送礼给宫阿姊啊!”

    薛氏闻言,细细打量了小丫头的神色,眉眼间似是有一股忧愁,反问道,“你不喜欢宫阿姊?”

    “不喜欢。”沈浓立即回道,为了表示自己不喜欢的程度,还用力地摇了摇头。

    薛氏看着晃着小脑袋的小丫头,失笑道,“为什么不喜欢呢?”

    “她会抢走三兄。”沈浓对了对手指,小声说道,“我喜欢三兄,三兄也喜欢浓浓,我不想要三兄成亲。”

    薛氏眉眼下沉,是什么人在沈浓面前嚼舌根子,只面上仍是一副温婉,“她怎么会抢走三郎呢,浓浓,你是三郎的妹妹,即使三郎娶亲了,也不会减少对你的喜欢,三郎对你和未来三嫂的喜欢并没有冲突啊。”

    沈浓一脸迷茫,一双细眉纠缠在一起,想了半天,问道,“三兄成亲以后,最喜欢的还是浓浓吗?”

    “你三兄最喜欢的妹妹就是浓浓了,等你三兄回来,让他带你去郊外玩耍几日,可好?”

    沈浓眉开眼笑,说着好啊,好啊,然后简单的福身就转头跑出去了。薛氏轻晃失笑,又听见咚咚咚的走路声,抬眼一瞧,小丫头又跑回来了。

    沈浓附耳,两双小手放在耳朵两旁,小声道,“母亲,三兄真的要和宫阿姊成亲吗?”

    薛氏问道,“浓浓,是谁和你说这些话的?”

    沈浓双眼流转,没有直视薛氏的目光,小声说道,“没有谁,是我不小心听来的。”

    “即是如此,这件事你便不要再说与其他人。”

    “母亲,这事是假的吗?”

    “三郎的亲事,你应该去问他呀,阿母也是不知道的。”薛氏眨了眨眼,嘴角溢出一抹笑容,瞅得沈浓一愣。

    其实,薛氏并没有哄骗小孩子,三郎的亲事,早在几年前,沈公就来和她谈过,让她不要插手,此事由他来定,那日离三郎从太学结业没过多久。

    沈浓缠住薛氏,想要弄清楚三兄是不是要成亲了,薛氏被小丫头折腾得头有些晕,当听得下人来说宫铃拜见,忙叫人请了过来。

    陈婆等人留在书房外间,宫铃一人走进里间,朝案几靠近,屈身行礼,却迟迟没有听见声音,她按捺住性子没有动,等到她难受想不动声色地调整下身姿时,终是听见她想听到的声音。

    “啊,快坐吧,”薛氏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真是一个钟灵毓秀的美人,都叫我看愣了。”

    直白的赞美听得宫铃有些羞涩,腼腆一笑,注意到薛氏身边的人,唤道,“五妹妹。”

    沈浓在宫铃进来时,亦是被她的美貌所惊住,这会儿表情还有些愣愣的,一时半会儿也没听见宫铃在和她打招呼。

    自相见初始,宫铃就觉察到五娘子对她的敌意,此时的沉默她也能理解,只朝薛氏道,“伯母送来的礼物宫铃很是喜欢。我此次从川地来,过于匆忙,没带什么好东西,只几件川地特有的小玩意,望伯母不要嫌弃。”

    “你来沈府作客,我自是要好好照顾你,且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生分。”

    “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只是宫铃感激,伯母请您收下。”

    两人一番往来,薛氏含笑收下,宫铃多次表示感激。

    宫铃想着再留下说几句这趟行程就可以结束了,面上笑容更显。

    薛氏突然来了一句,让宫铃怔住。

    “今日晚膳我摆个小宴,你到这来一起用膳。”

    薛氏看出宫铃不解的眼神,继续说道,“今日你伯父说了廷尉无事散值可早些,他一年里甚少有清闲时候,便趁此办个家宴热闹一下。”

    宫铃乖巧应下,薛氏应是为了让她在沈府中混个眼熟,以免日后在府中碰见,谁也不认识谁,才特意办了家宴。

    薛氏见宫铃同意,叫了几人进来,把置办家宴的事一应吩咐下去。待所有下人领了事务下去后,薛氏看着案几上摞高的账册,长叹一声。

    “伯母,我能帮你什么吗?”

    适才薛氏在分配任务时,忙得没有顾上旁人,将宫铃等人撇在了一旁。沈浓瞧见薛氏忙碌,清楚没有一时半会儿的功夫,薛氏停不下来,便悄没儿声地溜走了。

    宫铃却不好意思学着样,就站在书房一角,打算薛氏忙完一阵再请辞。后来她见到薛氏一脸愁苦,觉着与她有几分责任,忍不住出声问道。

    薛氏在账册和宫铃之间来回看了几次,看得宫铃暗自疑虑,她说错了什么吗,说道,“我这里有几本账册,上面的数据需要核对一遍,你可帮我打个算盘?”

    宫铃犹疑,账册涉及府中私密,她一外人,且只来了两日,怎么能碰。

    薛氏看出宫铃的顾虑,笑道,“你不用多想,我把数报给你听,你只管核算。”

    宫铃听后,适才放心,随即坐在案几一侧,两人一个报数,一个打算盘,做事效率极快。等薛氏合上最后一本账册时,看了一眼刻漏,比往日里快了一半,笑着向宫铃道谢,又不由地数落,“每次去教浓浓打算盘,她是跑得比谁都快。”

    宫铃知晓,薛氏虽然口中抱怨,但实则并无任何责怪之意,便也没有搭腔,笑着不说话,安静地做一个聆听者。

    薛氏抚了抚额,“你也陪着我忙碌了许久,先回苑里休息会儿,再过半个时辰过来。”

    宫铃应声退下,回到宜光苑清理一番后又卧在软榻上翻了几页地方志,陈婆在旁提醒赴宴的时刻快到了,她就带上寻青几人前往西苑。

    西苑扶云苑

    宫铃走至拱门处,一早等候在此的薛氏迎上前去,亲密地挽上宫铃,笑着道,“今儿个我请了德兴馆的大厨,小炒的手艺是帝都一绝,你等会儿可要好好品尝。”

    宫铃颔首应下,经过几处,视野豁然开朗,正前方是一处亭子,影影绰绰的能看见几处身影。

    “他们爷儿俩散值后就坐那儿对弈,你且跟我去看看。”薛氏指着亭子对宫铃说。

    青石板桌两侧,有两人正在对弈,年纪长些的,穿着一身石青弹墨藤纹云袖袍,气质冷硬,浓黑的眉目下眼睛狭长,在他专注的巡视棋盘上的风向时,透露出一阵令人发寒的精光,与之相比年轻些的,与他长相相似,只气质会稍柔和些,但是从宫铃进来开始,他的嘴角一直紧抿,看着很难亲近。

    宫铃又把眼角余光瞥向石桌左侧站立的年轻男子,他穿着一身月白直袍,衬得身形削瘦,儒雅端方,眉长入鬓,桃花眼中,眸色温润如玉。

    稍后宫铃视线投向棋盘之上,黑子攻势凌厉,白子沉稳防守,几息之间,已来回厮杀几轮,她想着若黑子一旦转攻为守,必被白子毫不留情地逐级击破。

    又过一盏茶后,如宫铃所料,黑子无力攻击,白子胜出。

    沈泽轻笑,“父亲棋艺愈发精湛,大哥还是不及父亲。”

    沈澹放下手中黑子,沉声道,“我输了。”

    沈璋看了两个儿子一眼,语气严肃,“大郎还需多下功夫,二郎话这般多,等你祖父归家,与你祖父好好对弈几盘。”

    沈泽讪笑一声,连忙摆手,沈璋斥道,“孬。”

    “好了,你们爷俩下个棋没完没了的。”薛氏出声抱怨道。

    亭中三个男人一齐转头看向薛氏和宫铃。

    宫铃顺势屈身行礼,薛氏扶起宫铃,说道,“这是宫家的二娘子,昨日里刚到,来府上多住几日。”

    闻言,沈澹起身和沈泽一起回礼,沈璋颔首,又问薛氏,“可用膳吗?”

    薛氏撇了下嘴,“早就备好膳了,你一直与人下棋,劳我在旁等了许久。”

    沈璋连忙起身,整理长袍后,歉声道,“是我不是,劳夫人久候,等会儿以酒向夫人赔不是。”

    薛氏娇声斥道,“你就贪那杯中物,怎好意思拿这个赔罪。”

    “那我不喝,不喝,夫人可满意了。”

    说话间,两人已从亭子走进了大厅,留下三人面面相觑。

    沈泽朝宫铃笑道,“二妹莫见怪,我们也一起进去吧。”

    宫铃轻晃脑袋,“伯母与伯父鹣鲽情深,宫铃怎会见怪。”此话宫铃说得很轻,沈澹和沈泽二人并没有听清。当下,沈澹大刀阔斧的快步走在最前面,沈泽脚步稍缓,时时注意着宫铃的步伐,两人齐肩进去。

    前厅中,沈璋和薛氏坐在主位,沈澹和沈泽依次坐在沈璋下侧,沈浓和宫铃依次坐在薛氏下侧。席上,沈璋问起四娘子为何没来,沈浓抢着说道四姊受了风寒,身子不舒服。

    除此之外,厅中几人安静用膳,薛氏偶尔会给宫铃推荐几道菜,让她多食,宫铃乖巧应下,而后沈浓也娇声让薛氏吃几道她推荐的。

    膳后,薛氏带着宫铃在后院中闲散几步,沈浓缠着沈泽玩耍,沈璋和沈澹两人在书房谈事。

    月落乌啼,宫铃从西苑出来,残月当空,她轻声对寻青说道,“我想阿母和小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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