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得一声,温伯尔的手中的书掉在了桌面上。
鹿渔抬起头的时候,刚好对上了书本封面上的字体,这是本东方书籍,字体不是楷书,反而歪歪斜斜的字体,封面上的颜色也极为鲜艳,花花绿绿的,占据了鹿渔的大部分视野。
她盯着“青春期”这三个大字看了半响,恍然的想,应该是温情伯尔将书放了下去,而不是书掉了下来。
鹿渔的文化课好像没学好。
温伯尔是将她当什么养的?
食物还是宠物。
无论是食物还是宠物,她都是可以随意丢弃也是可以被随意杀死的。
她怔怔的抬头看向温伯尔。
温伯尔那张冷白的面上依旧没什么情绪,冷然的,平静的,眼皮微垂,但他又问了句:
“喜欢林家的那个小子吗?”
他说得太过平静,似乎像是鹿渔应一声,他就能让林宥娶了她那种感觉。
鹿渔垂下了头,没有看见温伯尔面上一闪而过的茫然,他的指腹按在了自己的额角,反应过来的时候,抬手将并没有掉下来的眼镜往下提了提。
鹿渔知道他是恶鬼。
吸食人血的恶鬼。
但人是视觉动物,温伯尔又有副极为优越的骨相,皮相身姿也是绝佳,又在蔷薇岛屿享有极高的权利。
鹿渔穷途末路之际,温伯尔出现了。
他像是高悬在天边的明月,清冷又危险。
明月高挂在天空上,冷冷清清,散发着光芒。
这明月不只是她一个人的。
这明月也不会一直对她好。
鹿渔捏紧骨节,她的掌心莫名其妙的发了些汗,不自觉的微垂下头,额角的碎发往下垂,遮挡住她的眼睛和情绪。
整个屋内顿时陷入了寂静。
温伯尔靠在椅背上,五指微拢,很轻的抵在桌面上,这明明是一个很放松的姿态,偏生他的手背青筋隐隐裸露,沿着他的手臂线条往上,青筋微突,似乎要破开手臂肌肤。
栅栏上的藤蔓疯长,蔷薇越发红艳,微敞开的窗户似乎冒出来点绿意,顺着墙缝钻了进来。
电力系统好像延迟了些,天花板上的兔儿灯暗下来又亮起来,一顿一停,暂时停留在昏黄一色上,整个客厅似是古地球上旧时代的画影。
这画影微动,兔儿灯上缠了绿意,越来越紧,几枝藤蔓交缠在一起,似是粗重的枝干,又在天花板上垂着,像是装饰。
藤蔓交缠着,沿着地面攀爬。
绿意越发浓重,昏黄的灯光一映,似是墨黑。
鹿渔感觉脖颈发凉,像是什么东西刺了下似的,她下意识的扭头看向后面。
昏黄的灯光倏地暗了下来。
鹿渔的视野里满是黑暗,她盯着这片暗处,常年在贫民窟生活的警觉让她不自觉的又看了眼。
她听到了很轻的窸窣声响,不自觉的扭头看向温伯尔。
人类的视野并不是宽阔。
鹿渔只能隐约的记得温伯尔的位置,她看着那个位置,试探又小心的开口说道:“温、先生,灯怎么突然灭了。”
无人应她。
风声不知从哪个方向透了过来,擦在鹿渔的脖颈处,她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毛骨悚然的错觉让她捏紧了手指。
温伯尔敛眸盯着鹿渔看。
她好像有点害怕。
他这般想着。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她好香她好香她好香她好香她好香她好香她好香她好香她好香她好香她好香她好香她好香她好香她好香她好香她好香她好香她好香她好香她好香她好香她好香她好香她好香她好香她好香她好香。
温伯尔骨节上的青筋突起,他的瞳色又红又暗,似是人血的颜色,让人心脏紧紧一缩。
他是不用呼吸的。
温伯尔很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可他此时偏生感觉空气好像被使劲的挤压住,连带喉管好似也被挤压住。
他好像变得…和人类一样,生出种呼吸不上来的错觉。
温伯尔不自觉的单手扯着领带,扯了扯,纽扣被他用力的扯开两颗。
他突然感觉血管微胀。
这好像是烦躁。
前所未有的情绪体验在短短几月内出现了个遍。
眼前的小兔子似乎更惊慌了起来,她的两指握住了枪支。
温伯尔盯着她发白的唇色看了两秒。
兔儿灯重新亮了起来。
鹿渔的视野慢慢恢复正常,人的眼睛蓦然从黑暗接触到灯光时,会有一瞬间的落空和白茫。
她好似看见了藤蔓从温伯尔身后的窗户逃走。
鹿渔的眼睛蓦然瞪大,她眨了眨眼睛,似乎想要再看清楚一些,耳边却响起温伯尔的声音。
他的声线低低,似乎在某一刻,嘶哑到失真。
他说,
“刚才电力系统有些问题,我在用脑机联系。”
这是个很合理的回答。
鹿渔却莫名的感到些古怪,她看着温伯尔那双漆黑的眼睛。
他的瞳色微微发红。
连带着眼角处也有些红。
温伯尔的眉眼下压,眼帘下垂,遮住了眼角处藤蔓弄出的红痕,他这般神态下,更是显出几分冷然的平静来。
林家那个小子也只是身体年龄与她相近。
其余的什么都配不上她。
还擅作主张的带着她去夜店。
他找到的流浪兔,那这只流浪兔就是他的。
她若是执迷不悟,
只好先杀掉林宥。
毕竟流浪兔是他的。
谁敢同他抢夺流浪兔,他就要杀了谁。
温伯尔的面色依旧平静,带着股冷然般的静来,只是他的骨节微屈的时候,青筋暴露在他的关节处,似乎细小的藤蔓,在游动着。
鹿渔拿着汤勺的手微发颤,她低着头,佯装镇定的喝着汤,听到对面传来骨节敲击在桌面上的声响,感受到阵难以抑制的惊慌,她不由的抓着汤勺的手更紧了些。
她端起碗,直接将汤灌了进去,对上温伯尔的视线上,依旧不自觉的缩了下脖子,她听到自己很小声的回复道:“我不喜欢他。”
很奇怪,她话音落地的那一刻。
那种紧绷着的气氛便消散许多。
鹿渔微松了一口气。
温伯尔掀起眼帘看着她。
他也只是很轻的瞥她了一眼,手指敲击在桌面上的声音并没有停歇。
鹿渔感觉自己的心脏声几乎和敲击声平齐的时候,又听见温伯尔问了句:“那喜欢谁?”
这是一种很难以形容的感觉。
喜欢的人坐在她的面前,面色平静的问她。
喜欢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