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方家出来，程笑回自家空调屋里静了静，开始筹划着为自己那本崭新的物理暑假作业寻求出路。

    她就读的宛城一中属于省重点名校，从高一开始就划分了普通班和实验班，普通班有二十个平行班，但实验班却只有两个，且实验班和普通班的暑假作业完全不一样。很不幸，程笑因为从小在方叙白身边耳濡目染，高一时也稀里糊涂地混进了实验班，以至于她现在抄作业的范围大大缩减。

    “方叙白这个狗，真不知道突然发什么疯。”程笑一边吐槽一边在通讯录划拉，在看到名为“第四学习互助小组”的群聊时眼前一亮。

    【每天多笑笑：家人们，江湖救急，谁物理暑假作业借我抄抄？】

    过了半分钟不到，班长李衡在这条消息下面打出一个“？”。

    一中实验二班实行学习互助小组制度，总体来说就是四个人抱团学习，大家利用各自擅长的学科互相帮扶查漏补缺，上学期班主任宣布这个制度的时候程笑刚好跑去上厕所，回来时就看到班长李衡携学霸叶清姿向她发出了真诚动人的邀请。

    李衡原话是这么说的：虽然我和清姿没有瘸科，但程笑在语文上的天赋我们还是很想近距离感受一下的，而且有程笑在，我们这个小组一定会很欢乐。

    虽然班长的这番话有把她分到“气氛组”的嫌疑，但程笑当时扫视了一遍方叙白身边围着的一群物理牛人，果断选择远离他们投入这个看起来有实力又接地气的小组。

    但令程笑万万没想到的是，方叙白的好基友岳昭也在这种关键时刻果断抛弃好友加入了他们，理由居然和程笑如出一辙：我不想被方叙白摁着补物理，我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是学文科的料。

    此刻岳昭看到群消息，立马发了个贱兮兮的表情，八卦地在底下询问：【所以你到底怎么惹方叙白了，他还专门叮嘱我不许给你抄作业。】

    【每天多笑笑：我怎么知道？！一回来就给我摆臭脸，莫名其妙！不提他了，所以谁救救我的物理暑假作业？清清——班长——救命啊——】

    【叶清姿：人在老家，爱莫能助。】

    【李衡：笑笑你现在不嫌热的话，学校门口快餐店二楼，半个小时后我带着作业过去？】

    程笑连忙发了个跪下的表情，收拾好自己的作业文具踩上单车就往快餐店赶。

    李衡的爸妈都是一中的教师，他家就住在学校旁边的教师公寓，正值暑假，李父李母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到儿子在这种天气里背着书包要出门，都不由得感到诧异。

    “我和同学约好了去快餐店讨论数学题。”

    见父母齐齐朝自己看过来，李衡下意识这么解释了一句。李家家教森严，李衡出门报备惯了，只是这次他不知为何有些心虚，下意识编了这样一个谎话。

    李父李母一听儿子这么热的天还一心向学，忍不住多叮嘱了几句，于是李衡只能在父母饱含欣慰的目光中出门，以至于他关上门的那瞬间还有一丝淡淡的愧疚。

    只不过这丝愧疚在他看到程笑的那一刻瞬间消失殆尽。

    快餐店里，程笑从座位上站起来，兴奋地朝他挥了挥手。少女穿着过膝的米白色长裙，修长白嫩的颈上戴着一根颇具度假风的彩色项链，头发没有像在学校里那样束成马尾，而是海藻一般柔顺地披散在脑后。

    这样的程笑是他不曾见过的，朝着她的方向走近，李衡感觉到自己的双颊微微发热。

    实际上程笑方才惦记着作业来得匆忙，没来得及换衣服便去搭公交，紧赶慢赶终于提前到了约定好的地点。

    “班长大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恩大德我会记住的！”程笑双手合十，感激地看向李衡，又把菜单往他的方向推了推，示意他点餐。

    李衡被她脸上的表情逗笑，拉开书包拉链将物理作业递给她：“我吃过午饭还没多久，随便喝杯饮料就好，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程笑也不再推辞，给两人点了两杯一模一样的手打柠檬茶以后便“埋头奋战”，奋笔疾书的气势让前来送餐的服务员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说实话，李衡的物理作业不太适合复制，因为他的步骤和公式往往细之又细，这就导致一道题做下来工作量十分庞大。方叙白就不一样了，很多时候一道题看一眼直接写个答案，被物理老师骂了多少次以后才敷衍地写上几道关键步骤，但程笑很喜欢他这种风格，因为她抄的时候十分省时省力。

    人不能不知好歹，程笑深谙这个道理，是以面对李衡堪称答题模板的答案，程笑也没有丝毫不耐，毕竟那个精简版的这次不给借鉴了......

    假期的快餐店没什么人，能在这种天气来的多半都是打着学习名义出来约会的小情侣，李衡环顾了一圈，越发觉得自己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他带来的课外书却连半页也未曾看进去。

    对面的程笑对此毫无察觉，神情专注地对着李衡的答案进行“个人加工”，卷翘的睫毛在眼睑处形成一小片阴影，李衡看得出了神。

    方叙白准备推门进入快餐店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下午程笑怒气冲冲地走后，方叙白一个人窝在沙发上看完了一部时长一个多小时的电影，等到片尾曲响起，字幕滚动，他才拉开厚重的窗帘，习惯性地看向手机的消息栏。

    程笑的消息栏安安静静，岳昭那一栏看起来像要爆满。

    方叙白点开，就见到岳昭看热闹不嫌事大式的“通风报信”。

    【方块儿，你又怎么惹程笑了，她这次居然找李衡要作业去了。】

    【或者说她又怎么惹你了？不是，大热的天，不至于让她折腾这一趟吧。】

    【方叙白！你回个信啊，那可是李衡啊，对咱程笑图谋不轨的李衡啊！】

    最近一条消息距今已经有一个多小时了，方叙白直接按语音电话打了过去。

    电话接通，岳昭那头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欠揍：“怎么，现在想起小爷我了，刚才干嘛去了？”

    方叙白不跟他废话：“程笑去找李衡了？在哪里？什么时候去的？”

    他怎么也想不到程笑嘴里的别人会变成李衡。

    听完他的一连串发问，岳昭搁电话那头一阵乐：“嘿你现在急什么，人俩现在估计都见上面相谈正欢了，都一个学习小组的互帮互助怎么了，但是你要是去逮人一定要叫上我，我想看暴躁竹马大战天降的好戏！”

    方叙白听得眉头紧皱，这都什么跟什么，他早就劝过岳昭少看点网络小说，什么青梅天降，从小和程笑一起长大，在他看来，程笑就和自己亲妹妹一样，是以亲妹妹去和追求者见面，他必须去制止。

    一是因为这个追求者他看不上，二是程笑上学期的成绩已经够一跌到底了，他不能看着她继续不务正业搞什么早恋，这也是为什么程笑这次提出要“借鉴”一下他的物理作业时，他一反常态地没有纵容她。

    时间已经接近八点，程笑原本准备把李衡的作业带回家慢慢“借鉴”的，但这家快餐店的学习环境不错，她一时写上头就没挪地方。至于李衡就更仗义了，直言在这里看书效果更好，硬生生陪她在这里耗了大半个下午。

    出于感激，程笑给两人点了双人套餐，吃完后一边拿吃剩的薯条当零嘴一边继续奋战。

    快餐店亮起了灯，明亮的灯光在玻璃上映出一排似真似幻的倒影，与店外的车流融成同一种风景。大厅的玻璃门被推开，属于夏夜的热气猛地扎进来，又随着关上的门被逼退。

    服务员招呼客人的声音响起，听不清客人说了什么，服务员又笑笑走回前台。

    略带杂音的环境恰好适合学习，程笑此刻自动屏蔽外界，自然不会去留意这家店又进来了什么人。

    直到，那个客人的脚步在自己身边停住。